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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著火機的手稍稍一頓,譚曉光摘下叼在嘴邊的煙,語氣不怎么樂意的:“你是嫌我干活慢了,非得拿到孫勇平的DNA樣本等價交換才行?” “沒有,我只是不喜歡被人耍著玩?!绷侄恳暻胺?,完全不在意譚曉光用什么眼神看自己。他眼側的鏡架腿上凝著街燈清冷的微光,表情看上去疏離感十足:“譚曉光,我既然替你辦事,你就該對我坦誠一些,這不是你臥底的時候了,有些事藏著掖著,不累么?” “我藏什么了?”譚曉光挪了個姿勢,不再看他。 林冬面無波瀾道:“麥長歲不是你放跑的,實際上,他要躲的人,是你?!?/br> 火機彈開,譚曉光狠吸一口又笑著吐出,左手輕敲方向盤,隨意的點了兩下頭:“莊羽說的真是一點兒錯都沒有,林隊,你長的就不是個人腦子?!?/br> “是麥長歲殺的周劍鶇?”林冬側頭相識。周劍鶇就是當年射殺歐風奇的槍手,既然譚曉光愿意坦誠了,他也沒必要再端著架子。 譚曉光沒吭聲,片刻后重重喘出壓在胸腔里的怨氣—— 那日歐風奇帶隊在高速路口進行來往車輛的例行檢查,查到周劍鶇開的這輛時,要求對方下車接受檢查。周劍鶇沒下車,僅僅降下了車窗。歐風奇見他左手把著方向盤,右手揣在懷里,神色略顯慌張,忽感警覺——職業的敏感性讓他意識到,這個人可能有槍。他輕輕推開正對車門的莊羽,自己站到門邊,要求司機將雙手放到方向盤上,同時自己背過手,朝身后的組員們比了個“注意警戒”的手勢。 譚曉光當時正在查另外一輛車,完全沒注意到師父那邊有什么情況。突然間他聽師父大吼一聲“槍!”,緊跟著又是一聲不知從何處傳來的槍聲響起,隨即那輛被歐風奇攔下的車加油啟動,闖卡逃離現場。突發狀況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莊羽是離歐風奇最近的一個,槍聲過后即刻沖上前接住師父倒下的身體。 周圍霎時一片混亂,有人舉槍射擊,有人上車追擊,駭人的嘶吼聲和奔跑的腳步聲炸醒沉睡的夜空。譚曉光大腦一片空白,反應了幾秒才拔腿奔到師父身邊。此時莊羽正用力按著歐風奇頸部的傷口,聲嘶力竭的吼著—— “叫救護車!曉光!叫救護車!” 視野被指縫間溢出的鮮血染紅,譚曉光立刻脫下外套幫莊羽堵傷口,隨即用沾染了緝毒警熱血的手指,顫抖著撥打急救電話。急救車來的很快,但很不幸的,由于子彈打穿了頸椎,歐風奇根本沒機會挺到上車的那一刻,死前連句話都沒能留下…… 血色的記憶燙紅了眼眶,譚曉光猛地捶了把方向盤,恨恨道:“我師父那天穿了防彈衣,那個傻逼是朝他的頭頸開槍,目標明確行動迅速,審的時候卻一口咬定說是槍走火……艸他媽的,真當我們跟他一樣是個傻逼!” “所以你堅定的認為,周劍鶇是受人指使射殺的歐風奇,他不認,你就把他關審訊室里往死了揍?!绷侄浅8型硎芩南敕?,如果車禍當天就把毒蜂抓住的話,他也會做出同樣不理智的舉動——極端的憤怒,會導致完全失去考慮后果的能力。 使勁抽了抽鼻子,譚曉光側頭看向窗外,順勢在肩上蹭去不愿被旁人看到的淚水:“我沒想打死他,丫特么就一底層毒販,我犯不上給丫償命,當時就是想讓我師父死的瞑目,再說了,審訊室里面有防撞層,我磕他兩下怎么就重度顱腦損傷了?檢察院的法醫出具的尸檢報告就他媽有問題!” 關于這一點,林冬無法認同。有問題不可能一審二審都查不出來,只能說死因無誤,疑點在于,周劍鶇到底是被譚曉光磕那幾下磕死的,還是另有其他致命之手。他相信以莊羽和譚曉光的關系,莊羽一定會懇求時任檢察長的父親查清真相,既然判都判了,那就說明他們當時沒查出問題。 但是沒查出來,不代表百分之百沒問題。不能排除某個環節的人員被收買了,亦不能排除可能疏漏的線索。 沉思片刻,林冬問:“那麥長歲是怎么回事?你有證據證明他和這件事有關?” “這事兒啊,還是我在金山手底下的時候聽說的,”坐正身體,譚曉光隨手將煙摁熄在煙灰盒里,語氣隨之平靜下來,“那天跟幾個馬仔喝酒,有個人提起麥長歲欠他錢,讓我幫著找找,他們都知道我干過警察,也知道麥長歲給我當過線人,我說我特么都多少年沒見過他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怎么找???然后其中一個就說‘光哥,那孫子好像是躲你呢,你一坐牢他就跑路了’……我特么當時有點懵,他躲我干嘛?又不欠我錢,等第二天酒醒了,我越琢磨越不對勁兒,就去了一趟他家,結果他mama看見我跟看見鬼一樣,死活不說麥長歲去哪了,再后來我就到處查,查了得特么有一年多,嘿,你猜怎么著?” 林冬稍稍挑眉,靜待后話。 緊跟著,譚曉光咬牙擠出聲音:“周劍鶇死的時候,麥長歲在接診他的那家醫院里做清潔工,事實上周劍鶇根本不是死在看守所里,到醫院的時候還活著,尸檢發現有內出血,但不是致死原因,我承認我下手重,估計他當時應該是內出血導致昏迷,但最后真正的致死原因卻是重度顱腦損傷,你說,我是不是得追著麥長歲那孫子好好問問清楚,他到底有沒有害過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