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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接任懸案組負責人以來,他從未主動爭取過任何個人獎勵,哪怕所作所為足以參評,也會優先給集體爭取榮譽。還是那句話,他的仕途已經到頭了,組里其他人依然未來可期。誠然,有的人干一輩子警察,破了無數大案要案,最后不還是默默無聞的退休?但有的東西不需要獎章和證書來證明,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情,為受害者沉冤,無愧于警徽下的誓言,足矣。 約莫半個鐘頭,秧客麟回來了,進屋就坐到電腦前頭,噼里啪啦敲鍵盤。又過了大概一刻鐘的功夫,他拿了個平板電腦給唐喆學,讓對方看自己匯整出的相關信息。高仁這同學的姨媽叫戴敏芝,原溫泉縣縣一中特級教師,歿年四十九歲。醫院開具的死亡證明上寫的是急性心力衰竭,當日的搶救記錄顯示,人在救護車上便失去了血壓心跳,到縣醫院后又進行了將近一小時的搶救,仍是無力回天。當天跟車家屬是她的丈夫,趙尊益。趙尊益是農科所的研究員,現年四十五歲,按照戴敏芝去世的年齡算,比妻子小五歲。兩人結婚十五年,之前都沒有過婚史,也沒有子女。 當日120呼叫急救車的錄音秧客麟也調出來了,點開音頻文件,只聽趙尊益四平八穩的對接線員說:“我愛人好像昏迷了,你們能不能派輛車過來,地址是溫泉縣寶庫街鑫利小區六號樓九零三,我叫趙尊益,電話是……” 這態度,一聽就有問題。老婆昏迷,老公穩坐泰山,應該么?再看趙尊益現在的妻子,池雨,二十八歲,捋著戶籍信息往下一查,她爸池扉是農科所所長。 照片里的趙尊益頗顯年輕,如果不看身份證上的年齡,說他三十多都行。眉目英俊,鼻梁上架著副拍身份證照片時用的那種無鏡片鏡框,盡顯儒雅之氣。對比戴敏芝那素面朝天的證件照,這夫妻倆光看臉差了十歲不止。 秧客麟查的很細,資料里包括戴敏芝入院前后的檢查記錄:查體見下肢腫脹,唇甲紫紺,呼吸微弱,病程進展極為迅速;入院生化全套顯示肝衰腎衰,血糖高達四十,血液PH值偏低,提示有酮癥酸中毒的可能性。 后面既往病史上寫著,戴敏芝有遺傳性青光眼,但青光眼也死不了人,起碼不會造成心衰。目前來看,戴敏芝像是糖尿病酮癥酸中毒導致腎衰竭,隨后引發了連鎖反應,一旦多臟器衰竭,心臟也撐不住了,最終死于急性心力衰竭。不過高仁說,這種病是有一個進展期的,哪怕是急性起病,也有搶救的時間,腎衰出現后及時透析,可以避免引發后面的連鎖反應。在救護車趕到之前,戴敏芝起碼已經失去意識十幾個小時了,可以說她是生生被拖死的。 但是不能用這個來判定趙尊益有罪,他對醫生說的是,自己白天上班,晚上回來才發現妻子還在床上睡覺,怎么叫也叫不醒,這才打了電話叫救護車。 非常合情合理,如果趙尊益沒那么快結婚,旁人斷不會懷疑他什么,但妻子尸骨未寒就娶個年輕漂亮的老婆,還是頂頭上司的女兒,這就很值得深究了?,F代版陳世美大多一個路數,家有一房糟糠,外面攀個高枝兒,為了能名正言順,必得先解決掉家里的阻礙。 有人問,那離婚不就得了,何必殺人呢?問題在于,如果能和平離婚,自然不會有后來那些慘絕人寰的事情發生。有的人看重名譽,有的人不舍錢財,有的對枕邊人恨之入骨,也有的純粹是過于自負,篤信自己不可能被警方抓到把柄。 把能想到要查的資料都交給唐喆學,秧客麟垂手立于桌邊,等著領導發話——查不查,怎么查。 翻來覆去看了兩遍資料,唐喆學忽然問他:“你高中在哪上的?” 嗯?秧客麟不明所以,卻依舊脫口而出:“十七中?!?/br> “叫學長,”唐喆學嘴角一勾,“你們班主任是老周還是老徐???” “……徐進?!毖砜枉胍琅f搞不懂他為什么突然問起自己的履歷,入職申請表上不都寫著么? 所幸唐喆學及時給出了解惑的答案:“你這樣,吃完中午飯,給趙尊益打個電話,就說你是戴敏芝的學生,想來看看老師,聯系不上她,打到學校才知道她已經去世了,就要了師丈的電話,想去家里慰問一下?!?/br> “……” 這任務有點強人所難,對于社恐十級秧客麟來說,打電話給陌生人編瞎話套詞,還不如被領導劈頭蓋臉罵一頓。 TBC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昨兒突然發燒,曠了一天工,看來存稿真的是很有必要,但是……每次存了幾章之后,我就浪了……非得拖到存稿用完才開始動筆【嗚嗚,我有罪 感謝訂閱,歡迎嘮嗑~ ♂瘋推文 第九十八章 意料之中的, 趙尊益拒絕了秧客麟上門探訪的請求。唐喆學倒不強求能一次成功,他主要是想聽聽這人平時說話什么路數,以及聽到有人提及亡妻時的語氣和態度, 正是所謂的知己知彼, 百戰不殆。另外打電話之前秧客麟做了夠半個鐘頭心理建設,電話接通的一瞬間,唐喆學看他臉都憋紅了,而且明顯有點語無倫次。 ——這么個不擅交際的人, 能做釘子? 說心里話,他一直認為,能有本事玩無間道的, 只有像林冬那號心思深沉, 善于溝通, 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才可以。譚曉光行, 羅家楠也行, 那倆人只是面上看著糙而已, 恰是他們表現出的大大咧咧勁兒, 降低了對手的戒備之心。最有力的證據便是人家找的對象——祈銘多聰明啊, 雖然情商為負但智商夠高,好賴人能分辨不出來?莊羽更甭提, 那是人精里的人精。所以說人家糙歸糙,而在外人看不到的地方, 必然有過人的細微之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