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頁
別人很難理解林冬的內心,唐喆學了解:林冬從出生就被當做宣告死亡的林陽的替身,在父母的眼中,他是重新投胎到自家的長子;林陽最大的夢想是做警察,那他林冬就得做警察;母親去世前拉著他的手喊的是“陽陽”而不是“冬冬”,讓他轉在眼圈里的淚水洶涌而出;他叛逆了一次,按自己的想法報了航空動力學專業,可通知書下來后,父親眼中的失落,深深刺痛了十六歲少年的心。 原生家庭的影響對人的成長和性格形成有著無法解釋的力量,林冬也曾試著和自己和解,可破案之后獲得的成就感又讓他難以放棄。他說破案就像吸毒,上癮,腦子一天不轉,心就空虛得無處安放。日積月累下來,他已然掙不脫這份正義的枷鎖,肩膀雖沉,心卻坦然而充實。 想起那天秧客麟問自己為什么要來當警察,唐喆學問岳林:“誒,你為什么想當警察?” 岳林正在擔心自己回去會不會挨隊長罵,聽到副隊的詢問,腦子猛地卡了個殼。面試時問過,從警的初心是什么,當時肯定撿冠冕堂皇的理由說,私下里問起,可以實話實說了:“我爸媽都是國企的,讓我大學畢業找個穩定點兒的工作,本來想報司法局的,可沒有專業對口的職位,就……報公安了?!?/br> 這孩子可真實誠,唐喆學話都接不下去了,無怪母胎Solo,動輒把天兒聊死,怕不是沒幾個姑娘能受得了。 好在尷尬的沉默沒持續太久,十多分鐘后,車子駛入德新縣公安局大院。先得去刑偵隊打個照面,告知來意才好去調檔。接待他們的是刑偵隊隊長周毅林,之前辦別的案子時,唐喆學和對方打過照面,多少算有點交情,見面沒多寒暄,直接挑明來意。陳鈞的案子年頭已久,不是周毅林辦的,他沒什么印象。帶唐喆學他們去檔案室調檔時,鑒于懸案組聲名遠播的挑刺兒本事,他自己先快速過了一遍卷宗。 卷宗上記錄,時年十五歲的陳鈞正在上初三,于一次晚自習放學回家的路上,把同路的女同學拖入一片建筑工地,意圖強行發生關系,女孩的呼叫聲引來了看工地的工人,當場制服了陳鈞后報警將其抓捕。案情簡單明了,事實清晰,證據確鑿,嫌疑人供詞無反復,整個案子辦的沒有任何差池。 閱畢,周毅林將卷宗交給了唐喆學,按規定簽字留檔,記錄借閱人員的姓名警號和所屬部門。對于周毅林的周到細致,唐喆學由衷佩服——不是自己經手的案子還那么謹慎,這是怕他們挑出毛病來給自己的部門找麻煩。 簽字時唐喆學掃了一眼借閱人員的名字,赫然發現自己親爹的名字也在其中。再看日期,已經是七年前了。難道說老爹也追到陳鈞這了?那怎么沒接著往下查呢?先前從史玉光那拿回來的工作日記上,也沒提及過這件事。 “唐奎?” 聽唐喆學詢問自己老爹調卷宗的意圖,周毅林努力回憶了一番,好一會才從記憶深處中挖掘出久遠的談話內容:“哦,當時唐隊負責調查一起強/jian案,在全市范圍內篩查有相關前科的人員,那天他一口氣調了十幾份卷宗走,是我找了個拖車幫他拖到車上的?!?/br> 原來如此,抱著卷宗,唐喆學默嘆了口氣——老爹離真相曾如此近過,可能是在細看卷宗之前就已經找到了真正的嫌疑人,又或者是其他什么緣故,可不論如何終究是錯過了。 看來冥冥之中天意已定,要由他來完成上一輩未盡的事業。 謝過周毅林,二人驅車返回局里。拿到卷宗,林冬翻著翻著,“啪”的拍到桌上,指著受害人接受司法鑒定時拍的照片說:“受侵害的女孩在案發時穿的是有向日葵圖案的裙子,各位,有什么想法?” “印有向日葵的裙子刺激到陳鈞了,彼時的他正值青春期,兒時的記憶疊加現實的引誘,導致他產生了強烈的性沖動?!碧茊磳W說,“看來我們鎖定陳鈞沒有偏差?!?/br> 林冬又將視線投向其他人,收獲的結論基本和唐喆學一致,隨即陷入沉思——既然祈銘提及現場有個年齡較小的男孩,那么可以合理的懷疑,陳鈞不是旁觀者而是參與者了。 但是九歲……會不會太小了? 為此他再次去征詢了法醫的意見,祈銘說:“青春期前期的男孩雖然基本還不具備生殖能力,但受到外界刺激都可以產生性沖動,并完成模擬射/精的程序,哦對,有記錄證實,最小的父親是八歲?!?/br> “八歲?”高仁在旁邊怪叫起來,“那mama多大?” “十一歲,一九六六年威斯康辛州的一起案子,母親發現女兒懷孕后以為是被鄰居強/jian了,警察上門詢問女孩,得知是鄰居八歲的兒子干的……你要看報道么?我可以發你?!?/br> “看看看?!?/br> 高仁眼中滿是被打開新世界大門的驚奇。收到祈銘轉發到手機上的消息,他急匆匆出屋,一看就是趕著去和呂袁橋分享。緊跟著林冬聽他“哎呦”了一聲,好像是和誰撞上了的樣子,接下來是一段令人忍俊的對話—— “羅家楠!你戳這兒干嘛?嚇人玩??!” “別叫喚別叫喚,誒,屋里就你師父自己么?” “沒有啊,林老師也在?!?/br> “哦,那……那算了,我待會再來……” “你要跟我師父道歉么?我勸你還是省省吧,他還在氣頭上呢?!?/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