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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應聲以前都是說走就走的,哪怕他低聲求著裴應聲能不能再多陪他一天,哪怕是一小會兒呢,裴應聲也總是皺著眉把那些衣服往行李箱里丟,偶爾興致上來了也會把坐在床腳的江安遇抱起來放進行李箱里,挑著兩句好聽地哄哄他,‘要是你再小一些,小叔就把你放進行李箱里帶走’。 所以江安遇以為進劇組都是很匆忙的。 青年神色里的不解如一團迷霧一般緩緩剝開,原來那時候,裴應聲不用那么匆忙的。 裴應聲只是不想為他留下來。 裴應聲像是一陣江安遇永遠抓不住的風,什么時候在外面玩膩了就又會吹回他這里,好像他這里就是藏嬌的青樓,只是用來發泄他的欲望。 “那今天晚上的開機宴,我過來接你?!?/br> 話落,宋清沅看著眼前怔愣著的青年,沒有給他拒絕的機會,從衣服里拿出一只粉白玫瑰放在桌上,抬頭深深看了眼江安遇,旋即轉身離開。 那束粉白玫瑰,是他上次看見裴應聲買過的,想來是小青年真的很喜歡。宋清沅做事不喜歡把人逼得太緊,所以追江安遇這件事,他更想溫水煮青蛙,一只粉白玫瑰既不會顯得突兀用意太明顯,卻也討人喜歡。 江安遇目光落在玫瑰花上,指尖似乎被燙到一般,不自覺地蜷了蜷,但再沒有看一眼。 他成年禮那天,裴家聲勢浩大地給他舉辦了一場生日宴。他也是在那天夜里,跑到賓客云集的中堂外,去找藏在湖心亭的裴應聲,他想說他已經十八歲了,可以喜歡裴應聲了。 可他除了裴應聲給他的錢,什么都沒有,匆忙之下,他只好借著月光,在老宅的后花園里,剪了幾株粉白玫瑰。 那些花兒在月色下隨著威風輕輕搖擺著,淡淡的香隨著風一起吹來江安遇這里,很是圣潔,像極了他心里的裴應聲。 那時候江安遇磕巴著說完告白的話,倚在柱子上的男人面色無波無瀾。等到江安遇以為他又會像去年一樣拒絕他的時候,男人卻倏然開口,“喜歡???” 江安遇那時不知道裴應聲說的喜歡,是喜歡眼前這個人,還是喜歡懷里的粉白玫瑰,于是他都點頭。 “借花獻佛?!?/br> 男人垂眸,哼一聲,面上似是不屑,卻掩不住嘴角的笑意。 后來江安遇才知道,原來粉白玫瑰,也是裴應聲種的。 思緒被拉回,江安遇坐在秦墨床邊,緊攥著他的手,感受著床上人比平常人略低一些的體溫,“師兄,小遇請,了護,工?!?/br> 話落,他似乎又怕秦墨生氣,“都是,很有經,驗的?!?/br> 江安遇把大部分的錢都花在了秦墨這里,他已經打聽過了,國外有一家醫院看這種病看的很好,治愈率很高。 “等小遇,拿到片酬,”他想說他已經攢了好多錢啦,可以不用帶師兄吃苦了,不用像維也納一樣,餓著肚子離開他,“小遇帶,師兄去,國外?!?/br> 從小到大,都是師兄帶他出國比賽,這次,換他帶師兄出國看病。 秦墨的指尖上,有著一層薄薄的繭,是常年彈琴積累下來的,江安遇摸著那層繭,輕易地酸了眼眶,“師兄,要,快點,好起來?!?/br> “小遇,等,太,久了?!?/br> ... 晚上的開機宴除了宋清沅,沒有一個人是江安遇認識的,那些導演和制片們聚在一起,宋清沅忙起來,就沒空照看他了。 所以當江安遇在這里看見崔書的時候,眼里都是藏不住的驚喜。 “我是熟人介紹,進了劇組?!贝迺镁票隽伺鏊掷锏墓?,發出清脆的聲音。 崔書沒敢告訴江安遇,是裴應聲找他過來的,這個劇組所享受的最高配置,都是裴應聲準備的。 然而除了他和那個陳制片,沒人知道裴應聲才是最后的投資商。 江安遇彎著眼睛聽他講自己這些天的經歷,他在學校門口開了一家舞蹈室...江安遇越聽越眉心越舒展,這么多天,終于有一件事情足夠他開心好久。 二樓的角落里,男人站在單向玻璃背后,看著樓下安靜乖巧喝著果汁的江安遇,目光不曾離開他的范圍,卻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出現在他的視線里。 但僅僅看著他,裴應聲就很心滿意足。 然而這種令人愉悅的情緒也只持續了片刻,直到他聽見匯報江安遇行程的人說,江安遇最近在看飛往美國的機票,男人眼神里的笑意倏然凝固。 裴應聲的眉頭微微皺起,似是以為自己聽錯了,問:“阿遇說什么?” 他幾乎什么都滿足江安遇,江安遇想要秦墨醒過來,他去請國外的專家給秦墨治病,江安遇不想看見他,他甚至狼狽地把自己藏起來,不叫江安遇看見,他甚至準許宋清沅那些對江安遇心懷不軌的人,親近江安遇,阿遇明明已經有很多朋友了。 可為什么還是要走。 裴應聲看著坐在高腳凳上給崔書比劃著的江安遇,原本緩和的神色漸漸覆上一層霜意。 他只是想看見江安遇而已,不會打擾到他也不可以嗎。 對面的保鏢低著頭不敢看裴應聲,“小江少爺說要,要去國外?!?/br> 男人布滿紅色暗痂的手背扣在桌面上,一下接著一下,沉重,駭人,聽起來瘆的慌。 “國外有什么是國內沒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