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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等待他的,只有老宅里過來的阿姨,一邊攪著鍋里的桂花蜂蜜,抬頭,“應聲,你醒啦,頭還痛不痛?” “肖先生送你過來的時候,你已經燒到三十九度了,我看那個罐子里的桂花挺新鮮的,應該是當季的,就給你煮來喝一點,潤潤嗓子?!?/br> 沮喪和失落很快沖散他那點莫須有的喜悅。 裴應聲打發走阿姨,看著那鍋熬得正香的桂花蜂蜜水,突然紅了眼睛,回憶如潮水一般,突如其來的讓他鈍痛。 他記得,那時小朋友只有十三四歲,小些時候個子還沒抽條,流理臺又很高,每次煮桂花水的時候,總要踩著凳子,才能夠到鍋碗瓢盆這些。 他又常常喝醉,總是不靠譜地靠在流理臺上,調侃阿遇的身高,‘阿遇一米四,以后娶不到媳婦兒砸我手里怎么辦?’ 每每這時候,江安遇總是靦腆的紅著臉,然后默默挪開腳底下的凳子,墊著腳煮桂花水,然后小聲反駁他,“還小。會,長,高的?!?/br> 恍惚間,他好像又看見到自己胸口的,十六七歲的江安遇仰頭,比劃著他的身高,然后低頭抿抿嘴角,繼續用湯匙攪拌鍋里的桂花。 然后是十九歲的江安遇,開心地把他撲倒在沙發上,捧著他的臉蓋章似的,一下接著一下地輕啄。房間里到處都是桂花的香甜,他聽見阿遇小聲說:‘小叔,阿遇,不用,踩凳子,啦~’ 眼淚落在煮沸的桂花水里,很快又和那些水融為一體,裴應聲吸了吸鼻子,“我們阿遇長大了?!?/br> 裴應聲裝好那些桂花蜂蜜水放在江安遇寫作業的桌案上,晶瑩剔透的金黃色的水紋上面,浮著一層桂花。他給戚放打了個電話,讓他帶著江安遇去看秦墨。 戚放回他:他現在情緒不穩定,過幾天我帶他去。 裴應聲動作的手一頓,大抵阿遇這時候是不愿意見他的。 空蕩蕩的房間里,想念如山崩,一發不可收拾,可是這里除了桂花蜂蜜水,卻沒有絲毫和江安遇有關的東西。 明明是兩個人一起生活的地方,十年前,干凈的幾乎沒有裴應聲的氣息,十年后,潔凈的如同不存在江安遇這個人一樣。 裴應聲將那杯水緊緊攥在掌心,貪婪地聞著里面的一絲江安遇的氣息。他翻看著江安遇的朋友圈,發現那些和他有關的,已經全部刪掉了。 倏然他想起那個被他丟棄在雜物間的江安遇親手雕刻的‘寧無涯’,忽然發瘋一般的渴求江安遇的氣息,他近乎癲狂地在那堆垃圾里翻找著,灰頭土臉的,好不容易愈合的手上的劃痕又一次裂開。 他終于在角落里看見那個安安靜靜地躺在地上的木雕。 ‘...小遇手上的血滲在那個幾乎要完工的木偶上時,他皺著眉重新挑了一塊完好的木頭,從頭開始。因為他是孤兒,他覺得自己不吉利,他覺得您的木雕上沾了他的血會有不好的運氣,他恨不得把最好的給您?!?/br> 趙一究的話在腦海里想起來,裴應聲心口劇烈的痛,疼得他無法呼吸,珍惜的一點點擦去木雕上面的灰塵,眼淚落在木雕上,很快浸濕一大片。忽然從木雕的底座下面掉出來一個東西,滾落在他腳邊。 閃亮著的,在黑暗里散發著淡淡的光芒。 裴應聲瞳孔狠狠一震。 他指尖顫抖著去撿起地上那枚戒指,借著一點點余光,看清了戒指里的紋路。 PYS。 他忽然想起來《臨界愛人》的典禮那天,青年紅著眼睛看他,嘴邊是那句沒說完的話,他說‘里面,我裝...’ 渾身被撕裂一般的痛意在戒指完美地套進無名指的那一瞬間猛然加劇。 那時候他說了什么? 他什么也沒說,甚至恨不得青年快些消失在他眼前,那時候的江安遇該有多失望,失望的江安遇從來沒在他面前提起過這件事。 悔意和痛意齊齊上陣,折磨的裴應聲疼的倒落在地上,手上的鮮血染紅了那枚戒指,然后他怎么擦也擦不干凈。 “為什么擦不干凈!” 小小的儲物室里,傳來男人頹廢的吼聲和哭聲。 作者有話要說:裴應聲:他送我戒指,他肯定還愛我! 第49章 異夢 宋清沅還沒醒過來的時候, 江安遇已經在廚房忙活了。宋清沅的家里比黎逢苑那里的地方小了些,即便都是黑白灰的色調,但是溫馨很多, 煙火氣很足。 江安遇很喜歡。 宋清沅的臥室正對著餐廳, 他一開門, 就見著青年靈巧的站在廚房里。青年覺不多,到他這里幾天總是格外的拘謹,搶著做手里的活兒。 生怕被人嫌棄一樣。 宋清沅自己也有些潔癖, 所以房間從來都干凈整潔,可是江安遇一來,房間比他在的時候,還要干凈。宋清沅是真的覺著這小孩乖巧可愛,嫌棄一說也自然不存在。 今天江安遇穿了一套藏青色的睡衣, 越發顯得他膚色冷白。袖口和褲腿有些長, 被他挽了幾圈上去,看上去分外利落。 他圍在料理臺邊上,正在切手里的排骨,旁邊放著的是他準備好一些的佐料。 ‘咔嚓’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江安遇聞聲,懵懵回頭, 這才發現宋清沅拿著手機正在拍他。臉上的紅暈霎時蒸騰上來,他站在原地有些手足無措地看著宋清沅。 “發個微博可以嗎?”宋清沅被他這副憨憨地模樣逗笑,沖他晃了晃手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