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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餐員到達的時候,我打開門,門縫里伸過來兩只手,把袋子一遞就跑了。外賣員都趕時間,總是這樣單手遞東西,轉身就走。 因為生病沒力氣,我一時沒拿穩袋子,袋子掉在了地上。我嘆著氣把它叼起來,拖著疲勞的腹部回到客廳。 吃飯的時候我忽然想到,剛才我應該把門開大一點的,應該看看那個送餐員的臉。 我窩在家里這么長時間,一個外人都沒見著,現在我的幻覺癥狀真的好了嗎?之前我都有那么夸張的幻覺了,現在會不會還有呢?比如,我會不會像大哥一樣,看不見人的耳朵,看不見人的眼睛? 可以開電視看,也可以上網看,但這樣可能不準確。大哥看視頻里的人也是正常的,看真實的人就看不見某些部位。 很快我就有了證實猜測的機會。 下午我接到一個電話,是之前那位女警打來的。她說當地又有幾個攝像頭拍到了大哥,想讓我再去A市一趟,去辨認一下。 她肯定不知道我這些天經歷了什么,還以為我過得不錯吧。 之前我還跟她說過,我不想管這些事了,她也不該管,看來她沒聽進去我的話。 去一趟就去一趟吧。直覺告訴我,她找我肯定還有別的事,不僅僅是為了辨認監控畫面。 雖然我沒力氣去醫院,卻有力氣去A市,而且不用開車,很快就到了,比等外賣上門還快。 見到女警,我松了一口氣。我并沒有出現大哥那樣的癥狀。 我能看到她的耳朵,也能看到她的眼睛。她和之前比幾乎沒有變化,眼睛和耳朵的數量完全沒有減少,還稍微增加了一些。 我們在派出所里談話。當然不是對嫌疑犯用的那種審訊室,而是他們的辦公室。 之前的直覺沒有錯,他們不是為了讓我辨認監控畫面,而是為了另一件事——老張不見了。 不久前,養殖場的人找不到老張了,起初他們也不著急,覺得他就是自由散漫跑到哪去了,結果過了很多天也聯系不上人,又發現老張的個人物品都還在,連手機和財物都沒帶走,他們這才意識到出了問題,報了案。 警方在調查中發現這個老張就是我大哥的生父,在他失蹤前,我曾經來過他的住處,而且我可能是最后一個見到他的人。 我愿意配合,于是給女警講了我是如何去見老張,老張又和我說了什么話。 最后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我從他屋里醒來,他就已經不見了。 他究竟是在這一天失蹤的,還是在我離開后他又回來了,之后再失蹤?這我就不知道了。 警方尚不能認定這是刑事案件,所以我也并不是嫌疑人,只是來配合提供線索的。他們沒有限制我的自由,只是讓我隨時保持聯系。 走出派出所后,我決定去老張的海邊看看。不是為了看老張那個屋子,而是為了看那片礁石灘。 上次我看見有東西在石頭縫里流動,我背對它跑開了,沒有回頭看。 我想再去看看,上次我可能是產生了幻覺,其實礁石灘里并沒有細長異于人類的東西,它們就只是普通的人在海邊玩耍而已。 這次到達鄉下,我沒有馬上去海邊,而是先去老張的住處看了一眼。 他住的小屋子被鎖上了,可能是養殖場的人鎖的吧。我進入屋子,屋里沒什么變化,還是那么亂糟糟的。老張給我看過的手抄本、國外故事書、國內古代小說,都放在雜物堆的最上層。 看著這一屋子的筆記本和藏書,我不禁惋惜,如果老張就這么消失了,這些東西早晚會被清理掉,他這么多年辛辛苦苦搜集的資料就不復存在了,他了解到的事情,就再也沒人知道了。 我離開小屋,按照記憶中的方向走向海邊。 今天空氣很清新,沒有之前那種濃烈的腥味了,而且海邊也不冷,甚至比城里還暖和一些。 我來到堤岸上,找到了上次站過的同一個位置。黑色礁石灘已經消失了。 果然??!那天的經歷都是幻覺,是大腦被疾病干擾導致的?,F在我情況好轉,終于看到了這片大海實際上的模樣。 要說真正的大海有多美,其實也并沒有。我覺得它很平凡,就像日??吹降慕值酪粯悠椒?。 沙灘上有人影。我翻過堤岸石墩,慢慢走下去,逐漸看清了那些人的樣子。 近處的人正在沙灘上爬行。他的姿勢讓我想起老張親戚家的事情,就是那個有點瘋的女親戚。聽說她被人發現趴在沙灘上,只剩上半身遺體,姿態就像正在從海里爬上陸地。 現在這個近處的人也是如此,但他并沒有死,他很健康,臉上帶著笑容,喉嚨里發出微弱的氣聲。 從面孔和下半身的傷痕可以認出,他正是我的大哥。 原來他在這啊??隙ㄊ且驗檫@一帶太偏僻了,沒有攝像頭,所以警方一直找不到他。 遠處還有一個人。那人站在起伏的波濤里,身上灰蒙蒙、濕漉漉的。他看到我,微笑著對我揮手,似乎在招呼我一起下水玩耍。 那人正是我的大哥。雖然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但我一眼就認出來了,他是我的大哥。 現在是十一月,海邊很暖和,非常適合戲水。于是我脫掉鞋子,踩進了一層層撲上沙灘的浪花里。 沙灘上的大哥拉住了我。我回頭看向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