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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祺瑟縮一下,他有點怕,但還是很信任地脫下體恤。他膚色偏白又很瘦弱,那些傷便可怖起來。他腰上,胸口都有大片的淤青,手肘有些擦傷,最嚇人的是左肩上的傷口,王志徽下手不輕,兩道血口洗過澡還不斷漫出血。 鄭南與心疼得厲害,他要是再早一點去就好了,要是更關心一點齊祺就好了。 “我這里只有酒精,你忍一下,疼就抓著我?!彼参康穆曇舳加行┒?。 對于齊祺的事,他想過一萬遍“憑什么”,現在全變成“都怪我”。 如果他再跑快一點是不是齊祺就不會留下傷口?如果他再早一點察覺是不是齊祺就不會受這份苦?如果他假期聯系齊祺是不是能早些讓他走出來?如果他沒有拒絕齊祺,那天放學他們一起走,是不是什么都不會發生? 或者再更早點,倒帶到剛開學,他不該給那份獨一無二的關心,把齊祺捧到眾矢之的。他自以為是的“正義”,敲碎齊祺自己的保護殼,強行擠進對方的生活,邀請他,愛護他,要求他……一定要開朗,一定要優秀,鄭南與只是一股腦把自己的期望投射給齊祺。 他有一腔熱血,滿懷同情,可根本沒有能力保護齊祺,又做了一件錯事。 他的突然闖入打破了齊祺生活的平衡,每件事都插手,于是齊祺自然而然的依賴他,愛戀他…… 然后鄭南與跑開了,他先拉起齊祺的手,然后又因為畏懼親密關系逃走了。 他有什么資格提前拒絕齊祺?齊祺什么都沒說,他只是按照自己說的,好好學習,努力交朋友,勇敢去愛。 蘸了酒精的棉簽碰到傷口,齊祺很明顯地抖了一下,但沒出聲,只是十分可憐地看他一眼,大意是要他輕點。他額頭上的傷還好,已經止住血,用紗布蓋著。 你那些多余的善良不分人嗎?都是你的錯!……還給我!我恨不得你死!怎么不是你?到底為什么,為什么? 是我的錯,不長記性的,我該死…… 齊祺抓住了他的衣服下擺。 “……”鄭南與從恍惚中驚醒,“我下手重了?對不起,馬上好了?!彼芸煜就?,對傷口輕輕吹了幾口氣,“我小時候受傷奶奶就經常這樣,跟我說‘痛痛飛飛了’?!?/br> 齊祺從他嘴里聽到這樣的疊詞笑了。 “好了,你上床睡一會兒,還想喝水叫我?!编嵞吓c不由分說把人塞進被窩,他睡下鋪,拉了一圈遮光的床簾,倒很方便?!拔也蛔?,你睡你的?!?/br> 聽到這句話,齊祺抓住他,瞪大了眼睛想說話,可就是不出聲。鄭南與理解他短時的心理障礙,準備拿手機給他打字,但齊祺先抓住了他的手。 齊祺指甲修得齊整,指腹磨蹭著在他手心里劃字,癢癢的,他寫了個“課”字。 “你擔心下午課嗎?”齊祺點頭。 “沒事,今天下午沒有主課,都講卷子,講新課也沒事,我給你補?!饼R祺搖頭,又在他手心里寫“你”?!澳闶桥挛业⒄`課?我預習過,都會的,沒事。倒是你,一直沒睡好……補個覺,上學時間最好睡覺了?!?/br> 鄭南與把齊祺的手塞回被子,掖嚴實被角,又用手蓋住了他眼睛,故作嚴肅地催促:“快睡!” 溫熱的手掌覆上,齊祺沒第一時間閉眼,反應慢了半拍,睫毛眨眨地刮蹭過掌心。大概是覺得癢,鄭南與很快移開了,他沖齊祺笑了下:“晚安?!?/br> 床簾拉上,這一小片區域黑掉了,齊祺閉上眼睛想,鄭南與的桌子那么亂,床上倒是很整齊。大概是因為個子高大吧,如果床上再亂就睡不下了。 齊祺陷進柔軟的被窩里,和鄭南與人一樣,他的褥子鋪得很厚,枕頭也是,一挨上就充滿了瞌睡欲望。 一片黑暗中,身上那些傷口被喚醒,尤其是肩頭,被摁住時那種無助恐慌的感覺返上心頭,齊祺沒敢看傷口,他怕有點丑,好在位置很高應該不影響穿短袖。 那時候鄭南與推開門,齊祺心中比起劫后余生更多的是惶恐,像被撞破了丑事。他完全沒反抗,人為刀俎我為魚rou,他躺平了,什么都不想再嘗試,這樣鄭南與會覺得他表現不好嗎? 可太困了,鄭南與的床上沒有男人普遍的濃重汗味,而是和他身上一樣很淡的柔順劑味,還有一點花露水味。 齊祺成功被轉移了注意力,完全沉睡前胡思亂想:冬天怎么還有蚊子啊…… 快到放學時,鄭南與叫醒了齊祺,回班收拾書包。班主任看到問他身體怎么樣了,他回答還好,老于便沒在多問,只囑咐他:“我聽數學老師說齊祺上次卷子做的很差,你不和他關系好嗎,給他看看,別周末我的物理考試也差那么多?!?/br> 鄭南與說:“老師,你自己也應該多關心關心他,齊祺成績不差的?!?/br> 于老師冷不丁被學生說教了,沒生氣,笑著反駁:“怎么沒關心,剛找他聊過……我跟你們年輕人還是有代溝的,好多事情,你們朋友之間交流比我們好?!?/br> 有同學來問題,兩人的交流就此打住,鄭南與去齊祺的課桌收書包,被陳駿拉住。 陳駿問他:“齊祺呢?你們干啥去了?讓開,我收拾?!?/br> 鄭南與從座位上讓開:“你一會兒跟我去宿舍樓底下接他?!?/br> “干嘛神神秘秘的,”陳駿很討厭話不說清楚,對于那兩人可能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很反感,“齊祺在你宿舍干嘛?你帶他逃課啊?!?/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