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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賀洗塵[快穿]在線閱讀 - 分卷(89)

分卷(89)

    賀洗塵不知道他們的思緒,一時無言以對,抬手使勁揉了揉萊修亂糟糟的頭發,徑自和騎士團解釋道:我家小朋友少不更事, 有怪莫怪。

    拉法葉雖然是騎士團團長,卻不善言辭, 一向由口齒伶俐的西蒙代為交涉, 此次也不例外。西蒙長著一副流連花巷的相貌, 看起來輕浮沒譜,只有親近的人才清楚這張浪蕩子皮下的冷靜和伺機而動的殺意。

    好人壞人不是你說了算。小朋友,你叫什么?姓什么?家住何方?你在西蒙那雙璀璨的金色眼睛一瞇,躲避誰的追殺?

    田野的風清新涼爽,如同潮水一般涌向賀洗塵,其中卻沒傳遞任何危險的信號分子。他覷了眼騎士團胸前的徽章,以及飄揚在夜風中的太陽與劍的旗幟,心中不由得一松。德米特利還沒追上來,而他也逮到了心心念念的最高騎士團,這條小命總算有了下文。

    吸血鬼殺死了貝瑞教堂的福波斯神父,我們拼死才逃出來。賀洗塵握住萊修的手掌,低著頭,好像心痛不已,然后簡略又快速地把所有已知情報貢獻給他們,襲擊教堂的吸血鬼叫德米特利,銀發,紅眼,變態,很強。

    騎士團對德米特利這個名字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畢竟那張延續了一百年的通緝令還掛在教廷內部,至今沒有摘下來。他們還沒有和「王權」打過交道,但在奧菲利亞的耳提面命之下,自然知道他如薔薇般出色的長相以及如狗屎般惡劣的性格,還有層出不窮的假名和禁/書。

    有多強?拉法葉忽然問道,眼中戰意沛然。

    賀洗塵略略思考了三秒,勉強從腦海里扒拉出一個雙方都認識的人物,估摸著說道:約等于三分之四個尤金笛卡爾 。令人聞風喪膽的伊福區領主在這里竟然被用作換算單位,何其可悲!

    膽小鬼奧斯卡頓時瑟縮了一下,哭喪著臉說道:我腿軟

    萊修忍不住冷嗤,只不過聲音還在牙齒邊上,就被賀洗塵飛了個眼刀,瞬間只能乖慫乖慫地縮下肩膀。

    奧斯卡你可閉嘴吧!太丟臉了。

    回家玩泥巴去吧嘻嘻嘻。

    這種情況當然要挺身而出騎士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明亮而堅定:要不手里的劍就白拿了!

    賀洗塵只想借這二十五個小朋友震懾安德烈,卻不想讓他們沖上去自尋短路。就算能贏肯定也是兩敗俱傷,這些大好青年要有一個折在安德烈手上,恐怕賀洗塵就睡不著覺了。

    最保險的辦法就是退守到距離最近的教堂,聯系周邊武裝力量,通知教廷總部,請求支援。安德烈不喜歡和教廷正面對上,一百年前如此,一百年后也是如此。那家伙惜命得很,只要脫離他的掌控范圍,賀洗塵就有辦法全身而退。

    撤退!拉法葉的五官規整,清冽分明,頭腦也和他的面容一樣冷靜。不過幾秒,立刻判斷出避戰的戰略,減少無謂的傷亡。

    聰明。賀洗塵心神稍定,將還未出口的話咽下來,全神貫注扮演一個受害者。

    騎士團平時調侃歸調侃,一旦遇事,百分百服從團長的指令。所有人面色一肅,頷首應是。

    瑪茜,緊急傳訊。拉法葉井然有序地布置任務。

    唉,都說了別把我當通訊員。戴著眼鏡的高個子不滿地皺起眉,腳下卻瞬間亮起一圈鉑金色咒文,下次我要上前線,誰攔我我跟誰急。

    奧斯卡抖抖索索說道:我和你換!

    一片噓聲中,西蒙玩味的眼神越過萊修,落到把頭發抓成小揪揪的賀洗塵身上。御風者雖然是很常見的天賦技能,但那樣氣勢磅礴的控制力,卻是第一次見到。

    憑那張和奧菲利亞故友相似的臉,騎士團就會豁出性命護住萊修的性命不要誤會,就算是不相干的普通人,他們也一定會竭盡全力保護但更讓西蒙忌憚的,還是從頭到尾臨危不亂的騙徒。

    就是騙徒。明明心有城府,卻還佯裝如釋重負。西蒙早被花街上的賣花女誆過,不會再被這種示弱的招式哄騙。

    夏夜的風攜帶著海鹽的濕氣,沉甸甸的,好像粘滯的湖水。賀洗塵仰頭凝視漂浮的云彩,星辰入目,忽然偏過頭古井無波地說道:來不及了。

    萊修厭惡地撇下嘴角,暗自提防的西蒙心頭一跳,猛地生出些不好的預感。

    喂。死到臨頭,賀洗塵反而鎮定得不像話,朝火烈鳥一樣頎長的瑪茜眨了下眼睛,小朋友,等一下躲到后面。

    二十七歲的瑪茜眉角一挑,俯視著套了二十歲殼子的賀洗塵,用手比出兩人的身高差,惡劣地拖長語調:小矮子成年了嗎?

    并不矮的老妖怪賀洗塵仰視高得過頭的瑪茜,瞳孔里沉淀著黑沉的夜色,只說道:通訊員可是很寶貴的財產。

    都是嘴巴不饒人的主兒。西蒙齜牙咧嘴地做著鬼臉:全員警戒?。?!他猛然一揮手,所有草葉連根拔起,挺直如冷冰冰的薄刃,往后射去。

    拉法葉腰間的長劍已然出鞘,與擅長近戰的奧斯卡一左一右包抄向黑暗中詭異的紅眼睛。小朋友說自己腿軟,一遇敵情,倒是當仁不讓往前沖去。

    以多欺少,欺負人??蓱z兮兮的抱怨和強悍的力量對比鮮明,安德烈身形輕盈地閃避過西蒙的攻擊,一只手抓著染血的匕首擋住劈來的劍刃,另外一只手提著老舊的皮箱,看起來像是慢悠悠收拾好行李才追出來。

    金屬劇烈碰撞產生的火星在夜色中宛若刀鋒下死里逃生的螢火蟲,從小培養的默契讓騎士團迅速找準自己的定位,二十五個人將安德烈團團圍住。賀洗塵有心上前幫忙,奈何被金鏈子鎖住腳步。但所謂風,可不需要近身才能傷人。

    兩條風蛇悄無聲息纏上安德烈的腳踝,他突刺的動作一頓,對包圍圈外的賀洗塵揚起一個堪稱溫柔的笑容。賀洗塵脊背一涼,也抿起嘴角笑回去。

    看來未成年和王權關系匪淺啊?,斳绲闹讣猸h繞著閃動的咒文,其中蘊含的信息源源不斷流向王城的教廷,浮現在當今最高戰斗力的兩個人眼前。

    通訊員滾一邊去!萊修不耐煩地嗆回去。這人也是相當沒有自知之明,就他現在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狀況,連個通訊員也比不上。

    賀洗塵卻疑問道:王權?

    瑪茜五指一收,咒文倏忽黯淡下來:今晚能活下來再說。他緩緩抽出雙刀,活動了下脖子,就算是通訊員,我也是最強的通訊員。這是奧菲利亞經常和他說的一句話,連安慰也算不上,聊勝于無。

    一望無垠的田野上掠過交疊的白影,亂中有序,密密麻麻的攻擊襲向中間的安德烈。他的手腳被風蛇牽制住,車輪戰仿佛沒有盡頭。原本贏面不大的局勢,由于賀洗塵的強力策應,隱隱約約摸到勝利的曙光。

    首當其沖的拉法葉和奧斯卡感受最深刻。阻礙劍勢的風繞道而行,身輕如燕,與此相反,安德烈卻如同被捆住了手腳,雖然輕易便能掙脫,到底礙手礙腳。戰場上唯有萊修置身事外,他注視著戰場,好一會兒后才把目光移向大汗淋漓的賀洗塵。

    沒用的廢物。萊修在心底冷嘲。這具羸弱的身體注定掌握不了力量,除非和一百年前的「萊修」一樣,飲下人血,然后死去。

    一生只有一次的機會。他垂下眼睫,神色晦澀。

    戰況膠著,安德烈依舊氣定神閑,他從上衣口袋里拿出繡著黃色小蒼蘭的手帕,仔仔細細擦拭匕首,目中無人得令人惱怒:把后面兩只小老鼠交出來,我可以放你們離開。

    西蒙拍掉身上的泥土,笑嘻嘻說:去你媽的。

    輕佻得仿佛在戲弄花街少女鬢邊的山茶。

    安德烈嘆了口氣,幽怨的目光對上賀洗塵的雙眼。

    男主角先生,我把你從河里撈起來哎,你這樣報答我?

    風清月朗,螢火蟲早已被凜然的殺氣嚇得蟄伏在淺水中,蛐蛐蟈蟈兒們閉上嘴,不敢聒噪。賀洗塵向來有恩必報,當下點點頭說道:我會給你燒紙錢的,附帶一場超度法會,佛教道教任你選擇。

    他低估了騎士團的小孩,單論戰斗力,一百年前的默里根本不是其中任何一個人的敵手。

    不愧是最高騎士團。榮耀加身,絕不是浪得虛名。

    既然有機會能贏,賀洗塵必得寸步不讓。

    墓志銘我也已經想好了。萊修攤開手,笑容虛偽,卑鄙的小說家,無恥的吸血鬼德米特利之墓。如何?

    神來之筆!賀洗塵贊嘆不已地和他擊掌,我會找出版社協商出版您手提箱里的手稿,不要擔心。兩人一唱一和,不怕死的囂張樣倒跟雙子似的心有靈犀。

    拉法葉默默吐槽他倆惡劣的本質,這種明目張膽的挑釁簡直就是在逼安德烈和他們不死不休。他將長劍橫在眼前,卻見安德烈愣在原地,低頭念念有詞。

    截稿日期

    這個年頭拿支筆就敢說自己是作家的勇者多如牛毛,再加上膽敢刊印發行禁/書的出版社實在不多,本就不受市場青睞的安德烈根本找不到合作商。這幾天他浪過了頭,沒寫一個字,要是無故拖更,恐怕會被唯利是圖的書商踢出合作范圍。

    可怕!太可怕了!

    愛崗敬業的安德烈瞬間面白如紙,驚出一身冷汗,不由得長吁道:抱歉,事出突然,我得先行一步。他扔掉帶血的匕首,拎著手提箱優雅地朝賀洗塵施了一禮,再見,男主角先生。等我寫完稿,再來找你敘舊。

    拉法葉等人不明所以,依舊嚴陣以待。賀洗塵有心一鼓作氣,徹底埋葬這段孽緣。但安德烈要走,他們還真留不住。權衡之下,他同樣還以一禮:不必麻煩,再也不見。

    什么玩意?就不打了?太草率了吧!拉法葉看了眼幾個受傷的同伴,盡管心中積著一團怒火,卻清楚自己還沒有留下王權的能力。

    安德烈才不管他們怎么想,臨走前還盡責盡職地為世界和平添堵:赫爾先生,期待你能奪回自己的身軀。他丟下這句云里霧里、似是而非的言語,忽然變作紅眼蝙蝠,閃電一般消失在眾人眼前。

    夜色正濃,被汗濕的襯衣貼在灼熱的皮膚上,后知后覺地有些涼意。賀洗塵如芒在背,頂著騎士團探究的視線,提議道:要不先去睡個覺?

    西蒙光潔的額頭布滿細密的汗珠,茶色的頭發沾在臉頰上。他笑著,金色的眼珠子卻冷若冰霜:先把事情交代清楚,未成年。

    ***

    格歐費茵駕著驢車慢騰騰從鎮上回到教堂時,十字架上的郁金香、樸素的秋千和門前的尸骨都已被安德烈放的一把火燒成灰燼。白衣騎士們收殮了福波斯神父的骨灰,然后分工把搖搖欲墜的房梁拆下來,以防砸到人。

    怔愣的格歐費茵好不容易回過神來,見斷墻殘垣上靠著熟悉的人影,連忙跳下驢車,杵著長柄黑傘吃力地跑過去:赫爾!怎么回事!家里遭賊了?

    瑪茜眺望過去,推了下眼鏡,陰陽怪氣地說道:哦豁,回來的時間抓得真巧妙。他的影子壓在賀洗塵頭上,半瞇著眼睛,居高臨下的威脅意味不言而明。

    萊修看他不爽很久了,當即露出標準的八顆牙微笑懟人:就是這么巧。一而再再而三地問,你老年癡呆嗎?

    賀洗塵困得聽不清他倆說話。昨晚騎士團的頭腦派(包括西蒙和瑪茜)不遺余力、輪流盤問事情的來龍去脈,勉強把緣由扯明白了,幾個人便圍著篝火你來我往地閑聊。好不容易閉上眼睛,天卻亮了。

    老實說要快刀斬亂麻,永除后顧之憂,只需把萊修是吸血鬼的秘密抖摟出來。但賀洗塵望著他和朱麗葉一般秀麗的輪廓,想到小姑娘的眼淚,又想到這小子烏漆墨黑的心肝,瞻前顧后,最后只能認栽。

    你先休息,他們留給我應付。賀洗塵湊到萊修耳邊說悄悄話,兩人背靠背,脖子的金鎖鏈垂在肩膀上。他還不知道因為奧菲利亞家中的肖像畫,騎士團至少對萊修有足夠的寬容。

    篝火閃爍到天明,幾只夜貓子從安德烈的手提箱聊到花街少女的香氣,從動機到殺機,幾乎把所有能侃的都侃了一遍。套話也講究基本規則,西蒙套他的底,賀洗塵何嘗不在套他們。

    惠更斯老師喜歡罰我們抄書,圖書館的書架里有幾條蛀蟲我數的清清楚楚。西蒙甩了甩手,你說的蕓香草和樟腦都沒用,我晚上一邊抄書,一邊聽木頭里咯吱咯吱響,就怕塌了砸到我腦袋上。

    去年圖書館把書都清了一遍,瑪茜挑開篝火里的樹枝,說道,沒幾本完整的。

    賀洗塵可惜地嘖了一聲:我還想去參觀呢。

    按規定,不是神職人員,一律禁止入內。拉法葉說。

    我去求求教宗閣下,也不行么?賀洗塵心想他就摘一束狗尾巴花,用蝴蝶結扎得漂漂亮亮的。這還是冒著生命危險,畢竟賄賂神官不是小罪。

    前提是你能見到他。拉法葉不輕易說話,一開口總是一針見血。

    西蒙啃著壓縮餅干:瘋子尤金,王權安德烈,就你這運氣,再努把力說不定能成。嘖嘖,這些資本夠你去花街上吹噓上一年,嘴巴甜一點,姑娘們就會乖乖跟著你走。

    別打趣我。賀洗塵只是笑了笑,火光映在他的手背上,明滅不定,我哪敢去見他們。

    他認識的是一百年前的默里和奧菲利亞,不是現在的教宗閣下和最高圣騎士長。人們常說物是人非,他們還是好朋友,卻不再是當年心心相印的少爺、神父和大小姐。

    清晨的陽光驅散薄霧,把潔白的軍裝上的黑痕污跡照得格外明顯。西蒙驅使植物掩蓋了燒焦的味道,奧斯卡從廢墟中刨出一個鐵箱子,砸開鎖,里頭全是金燦燦的珠寶。

    賀洗塵迷迷糊糊打了個哈欠,眼睫毛重重地闔在下眼瞼上,又努力抬起,然后又晃晃悠悠地蓋住神采暗淡的瞳仁。他動了動嘴唇,嘟囔道:你們別嚇到修女姑娘,她什么都不知道。說完頭一歪,直接靠在萊修肩膀上睡著了。

    萊修霎時一僵,好像椎骨都被凍成冰塊,卻沒把他推開?,斳缱杂憶]趣,瞧見拉法葉扶著步履蹣跚的格歐費茵修女走來,也不多待,轉頭就走。

    赫爾沒事吧?他怎么了?生病了?老修女的臂彎還挎著一籃香梨,發現賀洗塵呼吸均勻,頓時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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