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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賀洗塵[快穿]在線閱讀 - 分卷(26)

分卷(26)

    宋嚴本來也收到了惠仙樓請柬,但他生性不喜應酬,恰好李驚風找他幫忙,他一尋思,也就答應了。

    可別好心辦壞事!李公子要是出事了,那我我真的萬死難辭其咎!

    宋嚴自責不已,昏頭昏腦之間,忽聽橋對面有人喊道:傻明月,總算找到你啦!

    這個聲音

    宋嚴猛地抬起頭川流不息的人群匆匆如幻影穿梭,橋尾和他戴著同樣羅剎面具的華服少年使勁地朝他揮著手,煙火流光落入水中,映出另一個浮生人世。

    宋嚴卡了半晌,忽然卸下心中重擔,也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高聲喊道:嗯,我也找到你了,俏仙子!

    哎喲,還會還嘴了。

    隔著面具,賀洗塵也能感覺到宋嚴滿滿的笑意,

    明月如霜,好風如水。豐樂橋上,兩人在橋中央會合。

    宋大人,你沒事罷?賀洗塵偷偷摸摸把臉上的面具錯開,露出半張白凈的臉和一只明亮的眼睛。

    我沒事李公子也沒事罷?

    自然。

    宋嚴頓時高興起來,心中的憂慮一掃而光:我想李公子不是那般迂腐之人,還是別叫我宋大人了,便叫我他想了一下,便叫我「得之」,在下宋嚴,表字得之。

    賀洗塵意外地挑了下眉,心想今晚也算共患難了,這傻明月天真直率,輕易就掏心掏肺,還好是遇到他,要是別人,被騙財騙身騙心也不一定。

    那不易就卻之不恭了,我暫時還沒有表字,不過師父給我取了個別名「蓮動」,得之可喚我蓮動。

    寒山觀里不是所有人都能授箓入道,像賀洗塵這種塵緣未盡的更別提了,連個正經道號都沒有,賀洗塵的師父便一一給他們都取了個別名。此時賀洗塵也沒料到,他家那個沒讀幾年書的老李頭會直接拿「蓮動」做他的表字。

    各式各樣的河燈閃爍著溫暖的光浮滿豐樂橋下的江面,燈上大多有一條紙箋,上面或寫著美好的祝愿,或是衷心的祈求。頑皮的小童呼朋引伴,揣著一兜石子把河燈打得搖搖欲墜,被利落干練的小郎君叉著腰怒喝,頓時一哄而散,落荒而逃。

    啊啊??!惡阿蕤來了!快逃!

    哈哈哈哈!

    倚在橋邊的賀洗塵大肆嘲笑。

    蓮動,收斂一點 宋嚴頗有幾分無奈地提醒眼前這個無聊透頂的家伙。

    潑他水!小童們跑都不跑了,蹲下身以手作瓢,把水揚得高高的。

    欺負人??!賀洗塵深覺不公平,袖子遮在眼前,一邊大喊,哇,阿蕤公子又來啦!

    小童們一驚。

    不要怕!他在嚇我們!

    轉回頭來,橋上的兩人都找不著影子了。

    賀洗塵仗著沒人認得出他,大搖大擺地走在路上,這邊看看,那邊瞧瞧:得之,時間還早,那便再逛逛?

    宋嚴看了眼天上的明月,恰好走到彎曲的樹梢后。

    仗劍軒的戲還沒唱完,蓮動要去那里看看么?

    走起!

    兩人走進熱鬧的人海,雙手抄在寬大的袖筒內,往鑼鼓喧天的茶樓走去。

    *

    別處盡是歡聲笑語,離皇宮不遠的皇子宅邸處,劉祁手里提著一個蓮花燈,信步踏進往日榮寵加身的男人的屋子。

    爹親,七弦回來了。他臉帶笑意,看向窗邊擦拭古琴的清秀男人。

    七弦?你不是七弦。男人抬起頭搖了搖,我的七弦才三歲,沒有你這么大

    劉祁的神色不變,說道:爹親又忘了,七弦已經長大了,看,這是兒子給您買的蓮花燈。

    蓮花燈?男人露出一個驚喜的笑容,是陛下送的嗎?

    是。劉祁慢慢收斂起臉上的笑容。

    給我!男人伸出手來,接過蓮花燈,真好,陛下還記得我喜歡蓮花燈。

    劉祁古井無波地望著這個可憐又可悲的男人,蹲下身,像一只小獸依偎在他身旁,自言自語道:總有一天,我會帶著您離開長安,走得遠遠的,再也不回來爹親,我今天遇到仙人啦

    保不準那位仙人,在適當的時候會是一顆好棋子。

    ***

    巍峨輝煌的皇宮里,百階漢白玉梯在月光下泛著幽冷的光芒,一盞盞宮燈掛在行廊下,綿延向深深的看不見光亮的黑暗。

    一場暗藏殺機的宴會已然結束,肅穆的宮門前,位高權重的大臣們各懷心思,坐上馬車駛離宮墻,車輪骨碌碌的聲響掩蓋了各異的心思。

    李驚風眼睛微瞇,手指一下一下地扣著車內的矮桌,良久長長地嘆了口氣。

    要是公亮還在

    公亮是林暗的字。

    將軍府的馬車平穩地前進,忽然駛來另一輛馬車并駕齊驅。

    李兄。低沉的聲音穿透嘚嘚的馬蹄聲和車輪滾動聲,從隔壁車廂來到李驚風耳邊。

    李驚風眉頭一皺,不悅地打開車內小小的木窗,往外一看,確是他意料之內的人。

    丞相何事?

    李兄當眾拒絕陛下的賜婚,當真好氣魄!楊惇先是夸了一句,接著神色一肅,李兄可想過有什么后果嗎?

    李驚風冷冷道:我可不信丞相有這么好心,專程過來提醒我。

    哎李兄何必對我避之不及,須知今晚這個局可不是我設的,陛下弄這么大陣仗,可不單單針對你一人,相反,我和李兄是一道的。楊惇道,犬子應當已經把消息透露給令公子了,怎么?李兄不知道?

    我知道,卻沒想到今晚的局這么大!丞相便直說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朝堂變幻莫測,今天我們是敵人,明天可能你就變成我的盟友,世事便是如此難以預測。楊惇頗為感慨地說道,李兄,我知你一心保衛北疆,對朝堂斗爭不屑一顧,但陛下已老,潛龍在淵,蓄勢待發,早些站隊便多一點好處。太子無道,其他皇子虎視眈眈,如若咱倆聯手,往后

    住口!李驚風喝道,楊老賊,你這是犯上作亂,就憑你,也想掌控局勢?信不信明天我參你一本!

    楊惇卻不動如山,信誓旦旦地說道:李兄不會的。李兄也清楚,陛下待我甚為恩厚,若明天我們同時上奏,他是會信你?還是信我?令公子還小,李兄切不可妄為。他貌似忠良,說的話卻一再讓李驚風膽顫,至于李兄的問題,呵

    他勾了勾唇角,抬起高傲的頭顱:對!就憑我!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繼往圣之絕學,開萬世之太平!張子「四言」乃天下所有讀書人的宏愿!

    李驚風雙拳緊握,青筋暴露,面上隱忍不發:丞相自去謀劃,甭來拖將軍府下水,將軍府也趟不起這灘渾水。

    李兄說笑了,楊某特來相說,當然不會白來。楊惇瞇起眼睛,兵權是李兄的保命符,也是催命符。陛下今晚都忍不住出手了,李兄還想置身事外?

    哈哈哈!我李驚風十二歲入伍,二十七歲成名,四十歲封侯拜將,一輩子行得端做得正,敢拍著胸口說自己沒做過對不起劉家、對不起天下的事!陛下想拿我便來拿我,只要能找出一個理由,要李某引頸就戮也可以!李驚風忽然橫眉冷笑,但是誰敢動我兒子,老子滅他全家!

    這個瘋子!

    楊惇蹙眉,沉聲道:李兄忘記前朝的「莫須有」了嗎?

    自古以來手握重兵的將軍都該死!李驚風平靜下來,說道,楊老賊,老子知道你的圖謀,別以為當兵的都傻,哼!這么說吧,合作就別想了,老子不會去找你麻煩,你也別來招惹我,以后的事情楊老賊,十年,十年后北疆的跳蚤徹底安定,我便辭官退隱!

    楊惇眼皮一跳,心中不禁又是敬佩又是同情又是慶幸。

    林公亮不死,想必容不下他這般算計李驚風。今天他冒險來探李驚風的立場,本就存了心思激將一把,就算沒辦法把人拉到他這邊的陣營,至少也得確保他不會參與其他腌臜事。

    如此,相府和將軍府的盟約便定下來了?他問道。

    我們從來不是同道中人,何來盟約之說?兩不相犯,就是我最大的讓步。李驚風刺了他一句。

    楊惇卻大笑說道:雖不是同道中人,亦可同道而行!李兄仗義,某先行一步!他隔著窗戶拱了下手,車外的馬夫似乎得到指示,揮鞭加快速度。

    李驚風睥了他一眼,哐地一聲合上木窗。

    *

    所以,我差點有個后爹?

    放心,阿父拒絕了。

    李驚風回到將軍府,便一五一十地將今晚發生的事情都告知賀洗塵,本意是想讓他提防著點,但賀洗塵的關注點一向很奇怪。

    那個賜婚的皇叔好看嗎?

    應該是好看的不對!這不是重點!李驚風及時打住脫韁的話題,不易,你已經十七歲了,阿父像你這么大的時候已經是個百夫長!

    噫有阿父在,不易混吃等死就行了。

    李驚風沉默片刻,忽然愧疚地說道:我家不易是獨山玉君子,才華橫溢,本來應該走科舉的路子,平步青云,施展抱負,而不是委曲求全,整日扮作紈绔子弟。不易,是阿父對不起你。

    賀洗塵寬慰道:阿父想太多了,獨山玉很容易拿的,「琴棋書畫」終究是小道,比不得治國平天下的大道。

    你別想騙我,你和你爹一樣聰明,做什么都顧全大局。你不用顧忌阿父,我兒子需要怕什么?說起林暗,李驚風忍不住眼眶一紅,差點掉眼淚。

    兒子樂意當個紈绔,不樂意去做什么讀書人。朝堂上的事我不清楚,卻也知道樹大招風這個道理,有誰會在意一個不務正業、尋花問柳的紈绔廢物呢?

    誰敢說你是廢物!

    賀洗塵笑了一下,接著神情嚴肅道:阿父,上面那位老了,猜疑心和戾氣卻不小,站在太子那邊的云起一系顧盼自雄,游離不定的楊子厚一系尚在蟄伏,三方博弈,行差踏錯一步就是萬丈深淵阿父手握北疆大軍,是誰都想要的最有力的支持者。

    李驚風單知道他的兒子有才識,卻沒想到他能將朝中局勢分析得頭頭是道,聽他說到這,連忙說道:阿父是絕不愿參與黨派之爭的!

    不易曉得。賀洗塵不笑的時候眼底清輝冷冷,令人不敢直視,新舊交替掀起的腥風血雨稍一波及旁人,掉層皮都是輕的。阿父不摻和,他們卻未必會讓阿父好過。他抓起李驚風布滿老繭的手,帶著微微笑意問道,阿父要權還是要享清福?

    李驚風一震,連忙反手抓住賀洗塵的肩膀:兒子

    要權,不易幫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賀洗塵淡淡道,若阿父想去享清福,不易也幫您!咱爺倆遠離是非,去寒山觀,閑云野鶴,自在逍遙,豈不快哉?

    李驚風出神地望著眼前的少年稚嫩卻不天真,有仙人一樣的外貌,也有雷霆一般的手段。他們分開了十二年,如今只相聚不過半載,雙方都在小心翼翼地靠近。

    他忽然欣慰地笑了笑:等我將北狄那群蟲子都碾死,咱們便去流浪江湖。到時你是少俠,我是大俠,路遇不平,便拔刀相助,若是有小公子愿意以身相許,就再好不過!

    賀洗塵弓起的脊背猛地塌下去,他有些崩潰地捂住臉:醒醒啊老李頭!咱們在談保命的事??!

    腦袋忽然一重,李驚風摸著他的頭,溫聲說道:交給我吧。

    他不喜歡打仗,事實上他更樂意歸隱南山,漁樵耕讀,但既然身負使命,便只能繼續前行。

    第31章 且行樂 ㈧

    人生天地之間, 如白駒之過隙,忽然而已。

    五載光陰,城門前的老柳樹枯榮由它,大街小巷里穿梭的泥猴孩子倏忽間抽條成稚氣少年, 斑駁的石橋下流水潺潺,沽酒酣眠的風流公子泛舟溪上。

    林沉舟頭戴斗笠,一竿撐開了碧波,水紋蕩開,緩緩飄過豐樂橋。烏篷船內, 賀洗塵隨著浪涌沉浮, 一只手撐著太陽xue閉目淺眠。

    阿蕤公子, 我取酒來了。林沉舟竹竿一點,將船停在岸邊,喊道。

    阿蕤算賬的手一抖, 抖下蝌蚪大的墨點。

    知道了!每次來都要嚇我一跳!阿蕤脾氣不好,釀的酒卻是一流, 他從柜子頂抱下一壇「山河間」, 沒好氣地遞給林沉舟。

    李公子在里頭?他往船里瞥去,只看見一個半倚著矮桌的身影,又在睡覺, 整天只知道睡覺!

    少爺昨晚沒睡好。林沉舟說道。

    哼!肯定又去樂游閣找那個阿緋了吧!這話說得醋意橫生,可阿蕤一點沒意識到, 瞪了林沉舟一眼就翩然遠去。

    林沉舟尷尬地摸了下鼻子。

    船里傳出一聲悶笑, 他無奈地將酒壇子拿了進去:少爺。

    鴉青色的衣裳太過老氣沉重, 穿在賀洗塵身上卻有種說不出的超逸絕俗,他接過圓溜溜的酒壇:走吧,江玄真還在等著。

    從國子監畢業后,楊鈞被選授為左軍都督府都事;徐衍不聲不響地在會試中考了個二十七名;整日斗雞走狗的劉熙被端親王扭送回封地,卻每天都給他寫信,字里行間情意綿綿;散養的曲令芳自己背著竹簍,跑上跑下,記錄了許多趣聞軼事,最近好像跑到江南去了。

    當年的浪蕩少年如今都逐漸步入朝堂的旋渦,只余一個賀洗塵,走馬章臺,眠花宿柳,名聲委實太過輕浮了些。

    他與宋嚴的君子之交雖然坦坦蕩蕩,卻架不住旁人妄加揣測,在整個長安城眼中,這兩人走在一起,便占盡長安城的八分風流。那什么亂陵香什么獨山玉,通通比不過瞧他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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