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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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只是久聞冼教主的名頭卻未見其人,忍不住好奇,多看兩眼。陸子元睜著眼睛說瞎話。 冼方平邪魅狂狷地呵呵兩聲,陸子元臉上虛偽的笑容差點繃不住。 琵琶錚錚,形勢一時有些劍拔弩張。 賀洗塵無奈地看向屏風旁的東亭:別鬧,彈什么入陣曲。東亭婉轉一笑,細白的手腕一翻,一曲輕松明快的《陽春白雪》流淌而出。 要打去城外打,今天是會友宴,不是鴻門宴,別白費了這一壺秋露白!賀洗塵少見地板起臉教訓,陸子元礙于兄弟情面稍稍收斂,卻見為所欲為的冼教主竟也規規矩矩地自飲自酌。 切。冼方平啐了一口,要不是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她才不會干這么丟面兒的事。 門窗在打斗的時候已盡數毀壞,屋外的陽光照在方桌上,亮堂堂的。東亭叫了一個嚇得瑟瑟發抖的小婢準備幾壇好酒,不一會兒,便有源源不斷的仆從捧著酒壇低頭斂目魚貫而入,無視了一片廢墟的房間,將酒壇子壘成一堆,又顫巍巍地退了出去。 冼方平出現在倚春樓的消息已傳遍整個臨安府,衙門捕快圍了一圈又一圈,不敢上樓,也不知是從哪里得到的消息武林盟主也在上邊!于是便心安理得地守在外面,只等著陸子元將賊子擒獲、負傷累累的時候扮演一個歌功頌德和料理后事的角色。只有倚春樓的mama瞧著砸壞的桌椅樓閣,心疼得哭個不停。 眾人以為血雨腥風的倚春樓內,東亭拍開一壇劍南春,給冼方平先倒了一杯。 劍南春比秋露白烈,看合不合冼教主的口味。 冼方平看了東亭好幾眼,心里不住點頭,天下第一美人實至名歸,確實不凡。這讓她想起了后山那一院糟心的美人前教主對她說上位者總是要有所好,下面的人辦事才更放心一點,然后就給她搜羅了一山的俊男美女,還拍了拍她的肩膀,恬不知恥地說,他死后要把他葬在后山,讓他時刻能享受被美色美酒包圍的樂趣。 老不死的! 年少的冼方平被他一誆,傻愣愣地答應了。她對臨淵峰的感情,從老頭子死了以后,就被一點點消磨殆盡。 幾日前她攻上臨淵峰,左右護法還挾持了一個叫采梅的美婢,口中稱道若不投降便把她的心上人殺了。哈?她冼方平什么時候有了心上人? 于是干脆利落送他們一同歸西。臨淵峰死的死,跑的跑,只剩下一座巍峨的宮殿。冼方平凝視了許久,最后一把火都燒個精光,包括老頭子藏在地窖里天下至高的美酒。 冼方平習慣性地對東亭扯起一個邪魅的笑容,接過酒杯一飲而盡,沒有老頭子的酒好喝。東亭一愣,似乎捕捉到什么不可思議的細節,嘴角抿起古怪的笑意。 第12章 天下第一⑦ 中秋過后我打算去海外,劍臣要不要和我同去?賀洗塵不是一般人,所以還能像拉家常一樣正常地聊天。施劍臣也不是一般人,他的神經粗得匪夷所思,竟然也認真地思考了一下,搖頭說道:我出來已久,師父不免擔心,還是回華山吧。 這樣啊,賀洗塵有些可惜,本來想去淘金,賠你那一百兩黃金,既然如此那便就此打住吧。 他話沒說完,施劍臣忽然氣勢一凜,夾雜著擋我者死的一往無前。 我要去! 賀洗塵噗呲一聲笑出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帶你去帶你去!忘記我和你說什么了嗎,跟著我有rou吃。他又露出了讓施劍臣頭疼的狡猾的笑容。 也帶我一個啊老賀!陸子元不滿地叫嚷。 回去做你的武林盟主吧。賀洗塵拿起一壺劍南春扔了過去。 陸子元接過,唉聲嘆氣,哀怨地看了東亭一眼:都怪你。 這關我什么事?東亭一臉無辜。 當年我一擲千金幫你贖身,回家后被老爺子打斷腿,說要讓我沉穩下來,就把我扔去競選武林盟主了。說到這陸子元不禁咬牙切齒,差點把手里的白玉杯捏碎了,那群老狐貍!還一個一個地說什么青年才俊,假惺惺,不就是不想當這個勞什子的武林盟主嗎!沒權沒勢,還要四處調節各派矛盾,這哪是什么武林盟主,分明是老媽子! 賀洗塵難掩笑意,最后直接放聲大笑,完全沒考慮陸子元郁悶的心情。 靠!是不是兄弟了! 不是,不敢!在下怎么敢和武林盟主做兄弟呢? 陸子元又靠了一聲,帶著一分醉意轉向冼方平那邊:你呢?你又是怎么當上魔教教主的? 一直自顧自喝酒的冼方平瞥了一圈好奇的聽眾,突然有些不自在,也想說:靠!干嘛扯到我身上!我只想安安靜靜地喝酒,喝完酒我走人還不行么? 但是愛面子的冼教主不能說,只能騎虎難下地回憶了一下往事:我被老教主收養,他教我武功,自然而然地就當上了。 原來是個教二代啊。陸子元翻了個白眼,他還以為有更加勁爆的內幕,譬如生死謀逆啊、身世血仇啊他撇撇嘴看向賀洗塵,這一別,你何時回來? 看情況吧。賀洗塵沒有給出確切的答案,他沉吟了一下,對著啞女招招手,啞女便小跑著來到他身邊。 丫頭就別跟著我去了。 啞女心想不行啊,他去挖金子這么可以不帶我去呢!不等她搖頭,又聽見賀洗塵說:等我給你拉回一馬車金子,好不好? 原來還要回來啊,那就沒問題了。啞女頓時放下心來,其實她很怕坐船,但她更不想被賀洗塵拋下。 那東亭便靜候君歸。東亭眉眼間夾著淡淡的不舍 。 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賀洗塵舉杯與她相碰。 這個破落的小房間內,坐著武林盟主和魔教教主,天下第一美人撫琴,未來的天下第一劍客此時只是無名小卒,還有因緣際會將他們聯系起來的一個小啞巴和一個小瘸子。一時盛況,是連武林群英宴也比不上的陣容。 賀洗塵高估了自己的酒量,把酒當水喝,不一會兒便暈乎乎的。他帶著七分醉意靠近冷臉的冼方平,笑成了一朵花:小方平兒,我還不知道你的真名呢。 冼方平一顫,竟然有些招架不住。 施劍臣把疑惑的目光看向她,他倒是沒聽過魔教教主還有化名一說。 什么?冼方平不是你的真名?陸子元也過來瞎湊熱鬧。 靠! 冼方平想要掰開他的腦袋看看里面裝的都是些什么廢物垃圾,我們不是對手嗎?不要離我那么近! 她想說我要走了,但啞女和東亭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圖,一人在前一人在后,擋住她的去路。 小方平兒,便是說說也無妨,在場的人都會守口如瓶的。東亭語帶笑意調侃著。 就是嘛,小方平兒~陸子元似乎發現了盲點。 連不茍言笑的施劍臣也動了動嘴唇,但臉皮薄,終究沒有說出口。 冼方平瞪了一眼歪著腦袋醉醺醺的賀洗塵,那人閉著眼睛,沒有醒時的云淡風輕,反而透出點嫵媚來。這點嫵媚讓她有點似曾相識,好像多年之前她曾經見過。 罪魁禍首不省人事,冼方平心里憋屈,卻少見地發不出火,只能捏著鼻子認栽。 冼芳萍,流芳百世的芳,浮萍的萍。 陸子元摸了摸下巴尋思:這名字,怎么娘里娘氣的。 我本來就是女的,哪來的娘里娘氣?冼方平嗤笑。 等等你是陸子元疾退兩步,聲音尖銳,女的! 東亭和啞女相視一笑,盡在不言中,施劍臣扶著腦袋瞪大了迷茫的雙眼。 倚春樓外的捕快等到日暮,才見武林盟主蒼白著臉色走了出來,身后跟著一個推輪椅的小姑娘,還有一個少俠背著一個傷員,而魔教教主早已不知所蹤。 *** 四年的時間如蒼云白狗,稍縱即逝。啞女在醫館里兢兢業業地當著小學徒,接著升任坐堂大夫,再然后光榮晉升為一名掌柜,現階段最大的目標便是把醫館發展成天下第一醫館。比起治病救人,她更喜歡摸著錢袋子數錢,如果每天都有數不盡的銀子她會高興得睡覺都能笑醒。 倚春樓的姑娘喜歡找她看病,她便定時過去會診,東亭會留她吃一頓飯,當然了,就著東亭的臉,啞女就能干下三碗白飯。她看起來還是個小姑娘的模樣,倚春樓的姐兒把她當成meimei疼,渾然不知啞女的歲數甚至比她們有些人大。 東亭的名氣比之以往更大了。四年前她毫發無傷地從武林盟主和魔教教主的比斗中走出倚春樓,便有傳言說東亭姑娘一哭,就算是大魔頭冼方平也舍不得動手!但自那以后,她越發深入簡出,只在陸子元過來時陪他喝上一兩杯。 陸子元鬧辭職不成,只能繼續當他的武林盟主。武當和少林起爭執了好,我馬上到!崆峒弟子在江湖上欺負弱小了沒問題,我立刻去溝通!莊外有人求見要和你比武靠!多少天沒動手了!帶我去見他! 苦中作樂,也算樂在其中。閑暇時便在院子里一邊練劍,一邊想著要找一個又漂亮又賢惠的妻子。 最好有一雙好看的手。 施劍臣兩年前便回到華山,掌門人老淚縱橫,這個徒弟消失了兩年,遍尋不得,他差點以為要白發人送黑發人,那百兩黃金算什么,竟然要賠上他愛徒的性命么! 不善言辭的施劍臣進退兩難地被自家師父抓著衣袖痛哭,口拙地安慰著,最后無法,只能拉開身后馬車的帷幕,露出一車黃燦燦的金子,把掌門人激動得直接暈了過去。 冼方平卻是跑沒了影,聽西域來的商隊說,她似乎在苗疆修煉巫蠱之術,恐怕再一次現身又會掀起腥風血雨。但陸子元卻不以為然,微妙地覺得,她大概只是因為感興趣,便去了。畢竟,她一直是個率性而為、任性自負的家伙。 * 華山之巔,施劍臣迎風而立,衣袂飛揚。他聽著風吹過耳畔,腦海中閃過賀洗塵拿著樹枝指導他劍法的回憶,身體忽然一動,手持長劍,一套華山劍法耍得出神入化,其中蘊含著幾絲奇妙的神_韻,讓人看了不禁頭暈目眩。 小童等他練完劍,才恭恭敬敬地上前說道:小師叔,盟主給您寄了一封信。 施劍臣接過信封,一目十行讀完后,便對小童說:告訴師父,我要下山。 又是一年八月十四,岐枝館的試題遲遲未出,倚春樓依舊熱鬧非凡。頂樓上五人齊聚,陸子元倒是沒想到冼方平會出現在臨安府,一問才知道她毒功有成,下一步想要去萬劍山莊偷學劍法。 偷學還說得這么理直氣壯!不要臉! 我話都已經明說了,便看看萬劍山莊是不是虛有其名,防不防得住我。冼方平喝了一口竹葉青,看向東亭,今年的酒不錯。 東亭淡淡一笑。施劍臣和啞女不發一言地啃著糕點,像當年兩只沒長大的兔子。 陸子元還是吊兒郎當的樣子,對著東亭說賀洗塵的壞話:你不知道,當年老賀他想出了什么陰招,竟然要用迷魂術這等旁門左道之術讓你判他為勝,你說無不無恥?下不下流?也就那個冼方平和他有的一比! 冼方平斜眼冷笑。 卻忽聽樓下一陣喧囂,接著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無不無恥、下不下流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背后說人壞話是最無恥下流的,被當事人聽到了,那便是愚蠢透頂的! 屋內五人齊齊一窒,陸子元推開窗戶寬闊的大街上十輛馬車排了長長的隊,十匹棗紅色的純種駿馬毛發整潔,英明神武極了。人們躲避在兩旁,指指點點地討論著。領頭的馬車上,俊俏的年輕公子盤坐如松,臉上似笑非笑。 靠!你什么耳朵!陸子元不顧形象怒喝。 賀洗塵笑嘻嘻:順風耳,服不服? 服你個頭!陸子元一陣無語,大庭廣眾之下直接踩著窗戶跳了下來,穩穩地落在賀洗塵車旁,要不是看你長得好看,早就打你一頓了! 你這話說了沒一千也有八百遍了。賀洗塵挖了挖耳朵,一點也不生疏地沖他張開雙手,幫個忙,動不了。 陸子元見狀直接將他抱了起來,回過神一想,怎么又被他支使了,不禁郁悶地皺起眉頭。 賀洗塵朝探出窗戶的四人揮手:我回來了。 東亭又哭又笑的,這些年只是書信來往,猛地出現在她們面前,她突生惶恐難安之意。啞女更是哭得稀里嘩啦的,要不是被施劍臣攔著,也想和陸子元一樣跳下去直接去到他面前。 啞女才不怕摔呢,不說賀洗塵瘸了,就是癱了、死了,也一定會接住她的! 近些年來越發冷硬的施劍臣也不由得彎起嘴角,冼方平卻只是哼了一聲,心想學完萬劍山莊的劍法,便把陸子元挑下馬,當一回武林盟主也不錯。 幸好趕上中秋了。 還走嗎? 暫時不走了。 丫頭,黃金給你帶回來了,十車,拿回去慢慢玩。 下次要走便帶上我吧,我不想一直待在倚春樓。 行也帶上丫頭。 我也 武林盟主就別想了。 靠!歧視武林盟主??? 就是歧視,咋地? 那一招平沙落雁我還有些不懂。 是么?明日耍給我看看。 你的武功很好?來比劃比劃。 別,我一個瘸子哪比得過教主您。 幾個人拌著嘴,岐枝館頂樓的卷軸忽然刷地打開,上書【劍】。圍觀眾人嘩然,頓時摩拳擦掌打算大展拳腳,上一次東亭沒有屬意于誰,這一次只需分個勝負便行了。 要不,我們先把這比試贏了?賀洗塵手指微動,看向施劍臣。 正有此意。施劍臣仔細吃完最后一塊糕點,三尺青鋒從劍鞘中滑出,雪亮的長劍照清眾人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