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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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洗塵[快穿]》作者:八百金 文案 出走半生,歸來仍是 賀洗塵:啊喂,要點臉。 出走半生,輪回百世,歸來已是老妖怪! 沒有系統沒有攻略,光風霽月,人模狗樣。 內容標簽: 三教九流 快穿 搜索關鍵字:主角:賀洗塵 ┃ 配角:溫展鶴,盧霜 ┃ 其它: 第1章 不才在下(1) 河陽村舉行了一場葬禮,村子里的秀才娘子何月蘭死了,留下一雙年幼的兒女和一個只知道讀書的鰥夫書生。蘇長青身子骨弱,頭七的時候哭暈在妻子棺前,大病了一場,纏綿病榻兩載,意氣風發的秀才郎幾乎沒了人形。 溫暖的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濃烈的中藥味,身下是柔軟的棉被,賀洗塵睜開眼睛之前已經熟門熟路地摸好這一具身軀的身體狀況,記憶也融合得七七八八。 蘇家世代耕讀,子嗣稀薄,到了蘇長青這一代只有他一個人,幸好家里薄有積蓄,幾十畝田地也雇了人,每年有固定的收入,算是小富之家。不然就憑家里的兩個小孩和一個仆婦,怎么也不能撐過這一段難過的日子。 稚嫩的十二歲女童吱呀一聲推開緊閉的屋門,手里端著一碗深褐色的散發著詭異氣味的湯藥。 阿玖。賀洗塵扶著昏昏沉沉的腦袋起身,蘇玖連忙將碗放在桌上,眼疾手快地搭了一把手。 爹爹莫急!圓滾滾的小臉上是與年齡不符的成熟穩重。 賀洗塵低低笑了幾聲,摸了一把蘇玖的雙平髻:若淵呢? 蘇若淵是蘇玖的胞兄,不過十三歲。一人名取自《楚辭》心溶溶其不可量兮,情澹澹其若淵;另一人名取自《詩經》投我以木李,報之以瓊玖。 哥哥在學堂里,還沒回來呢。蘇玖把正好入口的湯藥遞給賀洗塵,見他一副皺著眉頭躲閃的模樣,苦口婆心地勸道,爹爹不喝的話病是不會好的。 瞧你這話說的,我也沒說不喝啊,為了我們小阿玖,爹爹怎么說也要快點好起來!賀洗塵訕笑,一把接過瓷碗,捏著鼻子一飲而盡。 味蕾充滿惡心的苦澀,賀洗塵打了個哆嗦把碗還給一旁眼巴巴的蘇玖,屈起手指彈了一下她的腦門:這下滿意了吧?他嘴角帶笑,溫潤儒雅不似從前的死氣沉沉。 蘇玖迷糊地捂著腦門,瞪大了眼睛她的爹爹好像活過來了。 兩年了,娘親死后,爹爹大病小病不斷,意識沉淪,不見銳氣,似乎整個人的生氣隨著妻子的棺木塵封入土。如今那雙黑漆似的眼睛重新亮了起來,好像燃起了對人世的希望。 滿、滿意。蘇玖不由得揚起一個傻乎乎的笑容,露出缺了一顆門牙的牙齒。 *** 在蘇長青之前,賀洗塵已經經歷了十幾次死而復生,擱在小說里就是主角命。這種無休無盡的輪回還要持續多久,賀洗塵不清楚,他只知道,每天被蘇玖盯著灌下三碗苦藥,實在不是人干的事! 賀洗塵精通醫術,早就知道身體有多殘敗不堪,就算勉強把病治好恐怕也無法長壽,他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卻無法將兩個孩子視若無物。 李大娘是蘇家的幫傭,興許是看兩個小孩可憐,何月蘭死后多虧她不遺余力cao持事宜,才沒讓這個家一夜之間垮掉。她本以為蘇長青恐怕要一蹶不振了,卻不想那個平時看起來軟和好脾氣的蘇秀才硬生生又爬了起來。 讀書人總歸有文曲星庇佑! 李大娘更加堅定不移地相信這一點了。她坐在小板凳上,捏著一塊手帕,工工整整的針腳在她手下連綿而出。 春日正好,偌大的蘇宅只有庭院里三人,安靜寧逸。墻邊種了一顆棗樹,枝葉繁茂。賀洗塵只披著一件薄衫,躺在搖椅上,懶洋洋地曬起太陽。他的身體還沒恢復元氣,走兩步路腿腳就要軟三軟,弱得跟只貓瞎子一樣。 李大娘不時指點小姑娘,不時抬頭望著旁邊窩在搖椅里怡然自得的賀洗塵,暗自贊嘆。蘇長青長相清秀,端的是謙謙君子,更別說病好之后,一身氣度尤為不凡。 中年婦女瞎cao心的天性讓李大娘不禁點點頭就憑這張俊俏的臉蛋,秀才公不怕找不到續弦!李大娘憐愛蘇玖,女兒家的事,男人怎會懂?過幾年阿玖也該找門親事了,有個后娘也可以參謀參謀。 李大娘的揣度蘇玖一概不知,rou乎乎的手指翻飛繡著女紅,看了眼桌上的紙張,又看了眼一派愜意的爹爹,不禁輕笑出聲:爹爹怎么不看書了? 對啊,前幾年秀才公荒廢了不少時間,現在可不得加把勁,到時候考個狀元郎回來也好光宗耀祖!李大娘插嘴道。蘇老爺還在世時她就在這里做事了,蘇長青是她看著長大,感情一點不假,說的話很有分量。如同天底下每一個迷之自信的父母,李大娘相信蘇長青要是下場,拿個狀元回來妥妥的! 賀洗塵不甚在意地將雙手枕在腦后,他對科舉沒什么興趣,在他第八次輪回里,早已嘗過十載苦讀、位極人臣的滋味,無趣得很,還不如游山玩水來得舒坦。搖椅前后搖晃著,賀洗塵思量了一番,不等他說話,一個俊朗的小少年冷著臉推門而入。 若淵少爺!李大娘喊道,從凳子上站起來,拍了拍衣裳,就要去廚房里端一些點心給蘇若淵。 哥哥。蘇玖叫了一聲。 老神在在的賀洗塵也朝著少年揮了下手:若淵,回來了? 蘇若淵在門前躊躇了一會兒,最后只點了下頭,冷淡地喊了一句父親,便眼神躲閃地往自己房間走去。 哎,秀才公還是要和若淵少爺說說,倆父子這般冷淡讓外人看了不得鬧笑話。李大娘又嘮嘮叨叨地憂愁起來。 賀洗塵駕輕就熟地一邊應聲,一邊意味深長地望向東廂房便宜兒子剛才走路的姿勢不太自然啊。他捏了捏小大人一樣皺著眉頭的蘇玖的臉蛋,又轉身安撫起李大娘:長青這就找若淵談心去。 敲門聲響起的時候蘇若淵正在窗前的書桌臨摹字帖,還沒出聲詢問,便聽門外那人喊道:若淵,是爹爹。 蘇若淵手一抖,差點把毛筆給摔了! 他十分敬重蘇長青,即使娘親死后男人沉淪于悲傷中,忽視了尚且年幼的兒女,他也沒有絲毫怨懟。對于父親這些天的振作,他打心眼里高興,卻早已忘記了父子間是如何相處的,內向的性子更加不會主動表達親近之意。 蘇若淵揉了一把僵硬的臉,剛想去開門,又收回邁出去的腳步,雙手急忙上上下下將衣服的皺褶捋直,想了又想,把書桌上初顯鋒芒的字帖攤開。他深深呼吸幾下,臉上是波瀾不驚的神情,同手同腳地走到門扉前將門打開。面對賀洗塵的突然造訪,他還是有些失了方寸。 父、父親。結結巴巴、毫無底氣,將他內心的不平靜暴露無遺。 漲紅了臉的蘇若淵看不清逆著光的賀洗塵的神情,忽感頭頂一重,一只溫暖的大手撫摸著他的發頂,帶著難得一見的溫情和愛護。 在外面受了欺負可不要忍著,找爹爹告狀的話,爹爹立刻就幫你打回去!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瞬間讓蘇若淵無措地瞪大了眼睛。 我 賀洗塵拍了下他的額頭,似笑非笑地:怎么?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受傷了? 蘇若淵終于端不住那副沉穩自持的架子,慌亂地抬頭,撞上賀洗塵溫和的眼神,莫名地心安。 無事,摔了一跤而已。蘇若淵吞吞吐吐,一只手不自然地捏著袖口。 有沒有事不是你說了算,先讓我瞧一眼傷勢。賀洗塵直接將他按進屋里的椅子,半蹲在地上輕手輕腳褪下他的鞋襪,腳踝一片青紫,膝蓋也擦破了皮,滲出雪里梅一樣的血珠。 被賀洗塵如此關切地盯著傷口,蘇若淵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住膝蓋:不小心絆了一下。 兩年前那一場噩夢般的葬禮奪去蘇長青最后一點精力和生氣,病弱的他無法繼續關注蘇若淵的學業,只能將他送進河陽村里的大族溫氏的族學里頭。說不上受欺負,白眼漠視倒是遭了不少,今天受的傷確也是不小心。少年郎抹不開面子,不肯告訴家里人,打算忍一忍便過去了。 賀洗塵揉捏著他細瘦的腳踝,確定沒有傷到筋骨才放下心來。 爹爹打算去村里的學堂教書,你要不要轉來這邊?他問道。一直閑在家里未免太過無聊,賀洗塵不樂意去科考,但也要為家中減輕一些負擔,索性便去教書育人了。 蘇若淵淡色的嘴唇動了動,望著賀洗塵清瘦的后背愣愣地出神,慌亂地在心里過了一遍今天教的內容孔子曰:君子有九思,視思明,聽思聰,色思溫,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問,忿思難,見得思義 君子有九思 蘇若淵一遍一遍地默誦圣人的微言大義,還是無法克制翹起的嘴角。 愿意的!好半晌他才囁囁地開口。 晚飯時,蘇玖扒著白飯,視線落在兄長身上,眉毛皺成了蚯蚓。 哥哥怎么老是傻笑? 蘇玖想不明白,搖搖頭,碗里忽然出現一塊鮮嫩的炒雞蛋,抬頭望去,賀洗塵笑瞇瞇地:小孩子多吃點才會長高。 蘇玖瞬間把那點兒疑惑拋到九霄云外,眼睛亮晶晶地閃著光,毫不吝嗇地給了賀洗塵一個大大的缺了門牙的燦爛的笑容。 蘇家一團和氣,賀洗塵抽空拜訪村長,說明來意后,不費吹灰之力便被蓋戳進了學堂當起一名光榮的人名教師。 隔著幾條街的溫氏族學里卻不很太平,暴脾氣的溫家老七溫展鶴摔了一杯茶盞,氣呼呼地吼道:他蘇承佑有什么本事?竟然把我看中的弟子給搶了去! 七弟,這,蘇若淵本來就是他兒子??!溫家家主溫展明摸著胡須,為難地勸道,老子教兒子,天經地義,人家蘇承佑也是有才識的,絕不會耽誤了蘇若淵。 哼!當年我就壓了他一頭,他也敢在我面前現眼?近些年來他自甘墮落,肚子里的墨水恐怕早就干了! 溫展鶴是蘇長青的昔日同窗,論起年齡還比他小了七八歲。兩人同年考中秀才,何月蘭死后,他中了舉人,蘇長青卻成了一灘爛泥,叫他這個老對手是又氣又急! 不行!蘇若淵是個好苗子,絕對不能栽在他老子手里!溫展鶴思來想去,長袖一振,往門外走去,大哥無須理我!此事還得我去解決! 哎哎溫展明扶著門,目送一襲藍衫的溫展鶴遠去,無奈地嘆了口氣。 溫展鶴是個急公好義之人,一年前中了舉,卻因看不慣官場作風,青天白日之下,懟翻私德有虧的御史,收拾好包袱頭也不回地離開洛陽,回到家中當起教書先生。族中子弟眾多,偏偏看上了昔日老對手的兒子,本想再考校上幾番,中途卻被截了胡,頓時氣得頭發都炸上天了。 罷了罷了,七弟是個有分寸的,大概不會惹出什么事來。 第2章 不才在下(2) 河陽村隸屬承平縣,以前村子里都是盧姓人,后來歷經戰亂、災禍、朝代更迭,涌入了許多異姓人。唯一的學堂位于一處僻靜的城郊,大門上懸掛的牌匾上題著掉了漆的學堂二字,連個正經的名字也沒有。 來這里就讀的都是貧寒人家的孩子,每年村里的大戶都會捐獻一點銀錢,才不至于倒閉。村長大字不識,當初卻是他一手建起學堂,他的女兒盧霜才十五歲,算數卻頗好,干脆負責起管理各項開支。 學堂分為松竹柏三班,里面的先生都是久試不第的落魄秀才和老童生。近幾年走的走,備考的備考,幸好來了個蘇長青,否則還真開不下去了。 賀洗塵的學識過硬,經過一番商討,便被分配進了柏班,松竹二班若是缺老師,也由他頂上。 * 馬車顛簸,溫展鶴被顛得火氣更盛,聽見車外的小廝喚道:七爺,學堂到了。便火急火燎地撩開帷幕,跳下馬車。 大門緊閉,里頭傳來郎朗的讀書聲,溫展鶴將推未推的手停在半空,三秒之后忿忿地甩了下袖子,立在門邊靜靜等候。 七爺?小廝小心翼翼地問道。 溫展鶴擺擺手,沒有言語。 讀書聲畢,一個清澈溫潤的聲音響起,隔著門板,經義講解聲隱隱約約地聽不太清。溫展鶴不由得凝神細聽,不禁點了點頭。 這里面的先生講的都是基礎,穩打穩扎,旁征側引,舉一反三是信手拈來,有時卻不拘一格,鞭辟入里。 溫展鶴心潮澎湃,暗暗決定找蘇長青算完賬后定要與這位先生結交一番。卻不知此時自己趴在門板上的模樣活像個溜門撬鎖的小賊。 小廝欲言又止,內心掙扎了幾番,還是沒敢開口提醒這位暴脾氣的爺。 這里鮮少有人經過,七爺這般破壞形象的動作,應該沒人會看到吧。 不到半個時辰,溫展鶴已經把門里邊的先生當成了可以推心置腹、可遇不可求的知己了。他們很多觀點都不謀而合,更遑論對于時事的探討也是意見契合,簡直難得! 今天的內容有什么聽不懂嗎?不懂的話可以提出來一塊兒探討。里面的教書先生說道。 有!邊境蠻夷如何制衡?貪官污吏如何整治?黃河水禍如何預防?溫展鶴已經按捺不住躁動的心情,要不是顧忌著現在是上課時間,早就拖著對方到酒樓里浮上一大白,從天明聊到日落,夜晚還要抵足而眠。 堂下的小孩嘰嘰喳喳地,一個清凌凌的女聲響起:蘇先生大病初愈,不要太過cao勞。年邁的老夫子插嘴道:長青,你已經說了許久,歇一歇吧。 對的對的!溫展鶴使勁點頭如搗蒜,等一下還要和我徹夜長談呢! 嗯?長青? 溫展鶴的脖子咔擦一聲僵住了,臉色瞬間黑下來,腳下忽然一滑,竟直直地往前撲去。 吾命休矣! 他無聲吶喊,身體撞上門板發出嘭的一聲響,整個人結結實實地摔在地上。 賀洗塵謝過盧霜和老夫子,喝口水潤了潤喉,下一秒就見一個人影猛地撲進學堂,姿勢狼狽中帶著一點羞憤,不堪中帶著一點絕望。 蘇長青!蘇!長!青!摔在地上的溫展鶴拒絕仆從的攙扶,一骨碌爬將起來,嘴里恨恨地嚼著這個名字,似乎恨不得生啖其rou,活剝其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