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4)
凜暮牙齦咬緊:我娘,知道嗎? 竹青一張老臉笑了起來:你娘知道,但你娘也是后來才知道的,所以她從未強迫過我,是我自愿的。 凜暮,如今秦家只剩你一人,竹家亦是只剩我一人,我打算結束竹家這種悲慘的宿命,讓血酒徹底消化在這世上,你不會怪吧? 凜暮退后一步,頭低下去,看不清神情:我怎么會有資格怪你,你且好生休息,我過幾日再來看你。 竹青看著凜暮走遠的背影,他知道秦家人固執,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他如此,他娘亦如此,所以他打開始就知道根本瞞不了凜暮多久,但到底凜暮還是心軟的,不是嗎? 一時空蕩的悅竹樓里,只有一遲暮老人坐在椅子上,寂靜無聲。 待凜暮回到窺極殿,沈默已經醒來多時,正靠在床邊,手里握著豪素把玩,其實他曾偷偷入神,卻發現所有推演都如泥石入海,掀不起一絲波瀾,他似乎因為雙眼看不見,連入神也做不到了。 沈默如今看不到,聽覺便靈敏許多,他聽到動靜,立刻問道:是凜暮回來了嗎? 凜暮并未回答,而是走到床邊坐下,伸手將沈默使勁攬進了懷里抱緊。 沈默一愣,握著豪素的手慢慢松開,緩緩伸手撫上凜暮的后背,這是凜暮第一次對他有這么明顯的情緒表達。 你怎么了? 凜暮把頭埋在沈默脖頸間,閉上雙眼,沉默著搖頭。 沈默見凜暮不愿多言,便不再多問,只是用雙手牢牢的抱緊凜暮,似乎希望借此能給他些許渺小的安慰。 凜暮自是討厭竹青這般所謂宿命一樣的自我犧牲,可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竹青尚且是犧牲了自己,那他凜暮呢,他都犧牲了誰? 此時窗外陽光正好,透過木窗雕刻的花紋慢慢穿透進來形成了破碎的辰光,慢慢撒在了凜暮的后背和沈默的鼻尖。 許久,凜暮輕聲在沈默耳邊說著:沈默,在我還活著的時候,我定會保你周全。 沈默一愣,兩人相擁的熱度讓他不知所措,凜暮的話更是讓他心頭熱切卻也涌起一絲絲不安,什么叫在我還活著的時候? 最終沈默輕嘆:凜暮,我們再玩一次猜字的游戲,這一次,我寫什么,你說什么,好嗎? 凜暮緩緩點頭,卻沒有松開緊抱著沈默的雙手,好。 沈默便伸出手指,在凜暮的背上緩緩的劃著,一筆一劃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指尖顫抖,帶著決絕和所有的情深,凜暮便跟著沈默的指尖慢慢念了出來。 天不老,情難絕,惟愿此生長相思。 凜暮話落,沈默一手慢慢從凜暮后背滑落,凜暮伸手接住他的手緊緊握在手心,湊在他耳邊輕聲說道:沈默,我許你長相思在我活著的時候。 沈默心中惶惶,凜暮多次提到活著,似乎活著對于凜暮來說,是如何艱難的抉擇。 雖是如此,凜暮第一次表露的情意也足夠讓沈默意亂情迷,他整個人掛在凜暮身上,許久許久都不愿意松開手。 直到凜暮哄著沈默再次睡著,才慢慢將他放回床上,輕輕抽回手,轉身離開。 他需要再去一次悅竹林,他沒有想到他竟一時情難自已,做出了如此這般的承諾。 悅竹樓內此時點著一點燭火,只照亮了竹樓內的一處地方,白發蒼蒼的老人正盯著那一盞燭火出神,他的身影顯得那么孤寂。 看到凜暮去而復返,竹青松弛下垂的嘴角彎了彎,啞聲說道:我知道你會回來,卻沒想到這么快。 凜暮垂眸站在一旁,問道:可有解血酒的辦法? 竹青啞聲失笑:凜暮,你是怕血酒發作后他將死而連累到你還是怕,你將死而連累到他! 凜暮不語。 竹青蒼老的手用力拍在桌上,哪怕如今身體已經先一步進入衰老,他的性子卻還是如此易怒。 凜暮!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我早就告誡過你,不過是一個幼時的義弟,死就死了,你何苦誰又沒個死的時候呢? 凜暮看著燭火下映襯出的光影交疊,終于抬頭,輕輕笑了,不是平日里面具般的假笑,而是自嘲,他輕聲說道:我欠他啊。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投了營養液的小天使! 第54章 竹青早有準備, 扔給凜暮一顆潔白的藥丸,藥丸散發出一股清淡的藥香。 只此一顆。 凜暮收起藥丸:一顆, 就夠了。 沈默的雙眼一直被紅霧彌漫, 能感受到光,卻看不見東西, 他本一直待在窺極殿,今日卻被凜暮抱起來, 說要帶他去千機殿。 窺極殿宮人稀少, 我有事要忙便不會一直在此處,還是將你帶回千機殿比較方便。 沈默唇角彎彎,若他雙眼看不見能夠換來凜暮的情深, 倒也是一樁不錯的買賣, 對他來說眼睛并沒有凜暮重要。 凜暮雖說去千機殿,卻是一路抱著沈默從暗道去了光燼殿, 聞璞再看到沈默后, 剛要說話便被凜暮制止, 只見凜暮將在他懷中熟睡的沈默輕輕的放在光燼殿帝君寢殿內奢華巨大的龍床上,小心的蓋好被子, 才轉身帶著聞璞離開。 許久后。 等凜暮再次進來后, 便不再是凜暮的裝扮, 而是漆黑面具覆臉, 拄著金紋雕龍手杖,目光陰寒的帝君戰。 帝君戰慢慢走到床邊,放下手杖坐在沈默旁邊, 一手拿出竹青給的潔白藥丸,另一手點在沈默唇邊,輕輕撫摸,從唇角劃過,再從上唇落到下唇。 最后,他將藥丸含入自己口中,俯身,慢慢靠近沈默的唇。 兩唇相接,一半冰涼一半火熱,如溪流入海,海中起浪,兩浪匯聚,一處洶涌,一處繾綣,慢慢交纏,最終潮起潮落,平靜下去。 沈默輕哼一聲,從睡夢中醒來,一雙血紅的眼睛緩緩睜開,甚是嚇人。 可凜暮卻并不覺得,他只是又低頭用唇輕碰沈默的眼睛,問道:醒了,再躺一會兒? 沈默面頰潮紅,手指在被子下不安的滑動,最后遵從主人的本心,慢慢從被子里伸出來,雙手緩緩搭在凜暮后背,收緊擁抱。 凜暮并不笑他,一用力,抱著沈默坐起來,讓他靠著床柱,唇輕輕蹭過沈默耳邊,不想躺了?在這兒等一會兒,我去處理點事情,一會兒回來陪你用膳。 沈默輕輕側開頭,點頭同意,他沒想到凜暮也會有如此奔放的一天。 凜暮啞聲失笑,起身又拍了拍他的頭,才離開。 等屋里漸漸沒有其他聲響后,沈默才低頭,從口中吐出了一個融化了一點的乳白色藥丸,他神情復雜,握著藥丸在床邊摸索,然后將它塞進了層層被褥下掩藏。 他其實早就醒了,只不過一直閉目養神。 有人進來他是聽到的,只不過那腳步聲與凜暮平時有些微的不同,他有些戒備,卻不想迎來了凜暮一個炙熱的吻。 纏綿蝕骨的吻讓他心慌意亂、情難自已,被凜暮推入口中的藥丸又讓他冷靜難受。 凜暮到底想要做什么? 宿源歡所說的話,到底讓沈默下意識的防備。 他剛剛雙手觸摸到的布料也與凜暮日常所著的玄袍不同,凜暮的玄袍,多是無甚裝飾的。而剛剛他在凜暮身上摸到的,細滑的緞料,凹凸不平復雜的紋路,應當是十分莊重華貴的服飾。 凜暮很快就從外面回來了,陪著沈默吃了點東西,然后要幫沈默沐浴。 沈默終于是無法淡定下去,一手推著凜暮的胸膛,一手向后按在床上,神色驚慌:我、我自己可以沐浴 凜暮伸手握住沈默的手一同按在床上,另一手指尖靈活的解開沈默腰間的系帶,手臂一揚,那系帶就被抽下扔在了一邊,自雙眼看不見后,沈默一直穿著寬松的衣袍,此時衣帶解開,雙襟便松散開來,露出里面潔白的里衣。 為了舒適,凜暮為沈默準備的里衣皆是輕薄細滑的料子,這樣的料子便不免有些透明,此時沈默像一朵被慢慢撥開的玉蘭花,吐露著花珠輕輕顫抖。 凜暮慢慢伸手,撫在沈默胸前,問道:你今年十幾了? 沈默此時腦袋里如同發燒般混沌一片,他唇瓣微抖,說道:十六快十七了。 凜暮聲音有些喑啞,輕嘆一起,退了開去,是嗎,太小了。 話落便已經把沈默撥了個干凈,此時沈默光溜溜的坐在一堆衣服里,像個坐在潔白花瓣中的祭品。 凜暮卻不再隨意摸索,只一手用力,把沈默攬在身前,讓沈默勾著他脖子,一手拄著手杖走到屏風處,他已讓人在那里準備好了熱水。 全身暴露在空氣中的感受并不好,直到被放進了熱水中,沈默才輕忽口氣,至少此時有熱水遮擋,他不用那么不自在。 然后還不待他放松,凜暮的手就握著巾帕一路伸進了水底,在沈默腰下用力擦拭兩下。 那處皮rou松軟微彈,任凜暮作為,沈默全身慢慢變得粉紅,在熱水蒸騰的霧氣下,像個被煮熟的白團子。 凜暮盯著沈默無措的臉看了看,最終放過他,開始正經的給他擦洗起來。 一直到穿好寢衣被扔在床上,沈默還有些恍惚,他突然有些懷念能看到的時候,事實證明,看不見也并不是什么好事至少以前他不需要經歷這種折磨。 當夜凜暮沒有離開,而是躺在一邊抱著沈默入睡,沈默很規矩的躺在一邊,手腳收好,不敢亂動,他當真是年紀太小,此時已經被凜暮撩撥怕了。 本該是舒適、溫馨的一夜,沈默卻在雙眼遭到反噬后,再一次入神了。 許是他思慮過多,這種夢中入神的事情,他沒少做過。 此次入神的對象,依舊是昆瀟。 入神中的沈默,眼前的紅霧退散,恢復了清晰的視野,上一次入神劇烈的頭痛也并沒有出現。 此時昆瀟兄妹正站在一處園林與對面幾個昆國皇子對峙,而一旁像破布般渾身傷痕倒在一旁的人是凜暮。 只見那幾個皇子中的一人,手中握著一個瓷瓶,打開蓋子湊到鼻尖聞了聞,感嘆:不愧是我母妃家里的秘藥,就連這藥香味,都不同于尋常,來來來,你聞聞? 說著他就把藥瓶遞給其他人,等那幾個皇子挨個聞了一遍后,又收了回來,握在手里晃來晃去。 不錯,藥香奇異,卻是好藥。 此等藥香,當真聞所未聞。 幾個皇子紛紛搭話,皆是夸贊那瓶藥,他們倒像是這皇子的附庸般,將他緊緊擁簇。 那為首的皇子沖著昆蕭二人晃了晃手中的藥,說道:這藥,可以治愈你那廢物meimei的身子,你想不想要? 昆瀟握緊昆蕭的手臂,沈默能感受到手下手臂的肌rou正在緊縮忍耐。 那人見昆蕭二人不為所動,瓶口倒轉,內里的藥粉慢慢輕撒出來一些,還未落到地上就被風吹散了。 昆蕭終于忍不住上前一步,沉聲問道:你想做什么? 那人見魚兒終于上鉤,得逞的笑了,又掏出一包藥粉扔給昆蕭,見昆蕭接過,便雙手輕拍,就有幾只訓練有素的惡犬被下人牽了過來。 那人一指昆蕭手中的一包藥粉,神情惡劣又隱隱帶著興奮:把你手中的藥粉撒在那個廢物身上,這幾只小家伙兒便會追著被撒了藥粉之人瘋狂啃咬,食其血rou,直到吃飽為止。 他口中的廢物,是倒在一旁的凜暮。 昆蕭指尖一顫,昆瀟更是死死握著她哥哥的手臂,不斷搖頭:哥哥,不要 沈默透過昆瀟的眼睛,看到一旁趴在地上渾身痙攣的凜暮,他似乎被下了什么藥,導致全身動彈不得,卻也一直并未放棄掙扎,渾身痙攣,一直試圖站起來。 沈默看著凜暮的那雙眼睛,漆黑無光,內里卻是一片陰寒毒辣,似乎只要讓他抓到機會,在場的所有人都要死無葬身之地。 最終,昆蕭伸手扶開了昆瀟的手,慢慢向凜暮走去。 那幾個皇子全都興奮起來,被拴住的幾只惡犬也雙目通紅,應當是被餓了許久。 昆蕭慢慢走到凜暮身旁,緩緩蹲下,與凜暮漆黑的雙眸對視,緩緩打開那包藥粉,輕聲說道:對不起。 說著便將藥粉撒在了凜暮的腿上,他故意手臂抖動,只將藥粉撒在凜暮的一條小腿上,并不沾染上身體其他部位。 這藥粉對那幾只惡犬似乎有著致命的吸引力,此時一只只狂吠不已,腥臭的口水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已經是開始掙扎起來試圖掙斷鎖鏈。 昆蕭并沒有將藥粉全部用完,而是悄悄將剩下的一部分重新包好扔在一旁的草叢里,而凜暮一直靜靜的看著他。 那邊已經迫不及待的皇子立刻下令松開幾只惡犬,頃刻間,幾只惡犬便向著凜暮飛奔而去。 然后他將手里的藥瓶扔在地上,內里的藥粉撒在了地上,混在了泥土了,昆蕭渾身一震,立刻上前一步想要發作,卻不想那皇子大笑起來:哪有什么神藥啊,你meimei得的是心疾!心疾怎么治?哈哈哈,不過是些女人的香粉罷了!看你愚笨的樣子!昆蕭,你記著,今日這廢物的一切,皆是出自你手??! 沈默待在昆瀟的身體里,只覺得神識震蕩,全身都感受到了巨大的難受,他眼睜睜看著還稚嫩的凜暮被第一只惡犬飛撲上去,那惡犬吻部極大,只一口,便將凜暮的一條腿咬的血rou模糊白骨森森。 只見一直動彈不得的凜暮突然動了,許是因為劇痛的刺激,他趴在地上,開始緩緩的往前爬。 那個自沈默認識以來一直悠然自得的凜暮,一直唇角帶笑的凜暮,此時滿身臟污,鮮血淋漓,身后緊跟著幾只不斷啃食他血rou的惡犬,正緩緩的往前爬著,行動緩慢,雙眸深黑無一點光,他卻到此時都沒痛叫過一聲。 只見凜暮慢慢爬到一處草叢邊,撐著手臂轉身,看著正在撕咬他一條腿的幾只惡犬,此時他那條腿膝蓋以下已經白骨盡露,沒有幾絲血rou,就算他身上其他部分沒有被撒上藥粉,那幾只饑餓的惡犬也會順著他的殘腿咬上他的全身。 明明是這般惡心暴虐的場景,那幾個皇子卻如同看戲一般,還在討論山興哪只狗兒更兇猛一些。 變故就在這時發生,只見凜暮伸手掏出他一直藏在袖中的匕首,寒光一閃,便毫不遲疑的砍斷了自己的一條小腿,隨即另一手猛然一揚,一片白色藥粉隨著風紛紛潑灑到了那幾名皇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