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2
洛含章看著徐盞星:你生氣了,為何? 被一雙清澈孤冷的眸子凝視著,徐盞星的火氣消了一些。他呼出一口氣,回視洛含章道:洛含章,我們之間的關系,沒親密到幫忙養孩子的程度。 徐盞星手腕一緊,接著握著自己手腕的手漸漸松開。對方的指尖蹭過自己的皮膚,帶著涼意。 這下倒是洛含章先離開了。 徐盞星暗嘆一聲,追上洛含章:我還有事要與你說。 洛含章輕抬眸看向徐盞星。 徐盞星便說起自己的發現:數個時辰前,我們從湖心白亭離開后遇到的那個仙仆,不大對勁。 他?洛含章回想起來那人。 徐盞星點頭:他身上的氣息與留仙境不大相同似有一縷魔氣。 徐盞星話里雖留有兩分余地,心里卻已斷定那人必有古怪。 洛含章眉間輕蹙。 我傳他來。 說罷,洛含章搜索神識,找到數個時辰前的記憶,記下那個仙仆的臉后,吩咐仙界主管將人找過來。 洛含章與徐盞星兩人移至留仙境的聽訓堂,不一會兒,人便過來了。 參見尊上。仙界主管與仙仆上前向洛含章見禮。 洛含章頷首,讓主管先行退下,低頭看向下方跪著的仙仆。 你是何人,何時來的留仙境。 那人在堂下拜道:小的名張可,因小的父親也是留仙境的仆從,小的長大了便也當了仆從,待在留仙境。 徐盞星坐在洛含章身側的座椅上,歪靠著椅背,左手抵額,饒有興致地看著。 洛含章伸出右手,一條銀色細鏈從袖口飛出,在半空中倏然變長,迅速將張可綁住。 張可臉上驚慌:尊上這是何意?可是小的做錯了什么? 此乃縛魔索。 縛魔索是留仙境針對魔界研制出的仙器,能讓一切魔人顯露原形。 可我不是魔人??!尊上為何綁我?可是有人向尊上污蔑我!張可大叫,惡狠狠看向徐盞星。 徐盞星眨了下眼睛,朝張可涼涼勾唇。 張可雙眼通紅,脖間鼓出青筋:小人,是你對尊上妖言惑眾!尊上,他是妖族,您不能聽他說的啊。徐盞星,你其心可誅! 洛含章眼神一動,張可便失去了聲音。 噤聲。 徐盞星看著張可嘴巴大張卻沒有聲音的模樣,皮笑rou不笑道:有意思,你一小小仆從,竟然認識我。你若不是魔人,縛魔索便對你沒有影響,何必慌亂?若你是,你覺得自己還會有命在嗎。 張可喉間一哽,嘴巴仍大張著忘了閉上,模樣可笑。 洛含章右手輕攏,縛魔索隨著他的動作收緊綁縛。 張可抑制不住地仰頭哀嚎,卻因洛含章的噤聲令沒有解除的緣故,兩人聽不到他的哀嚎,只看見他雙目瞪出,脖頸青筋暴突,而鎖骨處現出了黑色蔓狀紋路,慢慢爬上他的臉。 綁在張可腰間的縛魔索一瞬間guntang,炙烤著張可的皮rou,發出白色熒光。 魔族。洛含章冷聲道,他撤去縛魔索的法力,也撤回噤聲令,看向張可,雙眼無情,誰派你來的,你臥底在此所為何事。 張可見身份敗露,垂頭不言。 這有何難,一搜神識便知。徐盞星道。 恰在此時,有一物從張可的胸膛破體而出,往外飛去。 徐盞星眼疾手快,左手食指凝起一道劍氣,將那物釘在門框上。 洛含章從座椅上起身走下來,腳邊的張可已沒有聲息。他抬頭看被釘住的東西,臉色一寒:蟲傀儡。 蟲傀儡?徐盞星也走過來,看著被自己釘住的黑色小蟲。 洛含章點頭:是魔族咒術。蟲傀儡以心臟為食,被寄生者喪失神志,且它一旦離體,被寄生者便會死亡。 這么陰毒邪佞的東西。 徐盞星忽道:他剛才說自己父輩開始便在留仙境,那這蟲傀儡是如何找上他的? 洛含章唇角微抿,道:查。 洛含章傳來主管,讓他負責調查張可及身邊親近之人的交際和留仙境進出記錄,因不知蟲傀儡是何時寄生的,洛含章便讓主管從張可當上仙仆之時開始查起。 主管領命而去,張可的尸體也被拖了下去,聽訓堂中只剩徐盞星和洛含章二人。 徐盞星眼波流轉,拿起參商戳了下洛含章的肩膀,問了他一個問題:若我判斷錯了呢,那你豈不是冤枉了好人還亂施刑罰? 洛含章冰寒的臉色稍霽,道:我信你。 徐盞星啞然,而后扶額輕笑:洛含章你真是有點可愛。 笑罷,徐盞星說:張可這件事,相信不久就會出結果了。只是不知留仙境是否還有蟲傀儡潛伏,你多加小心。 我會吩咐他們用縛魔索查探。 徐盞星點頭:留仙境已如此,不知我萬妖殿是否也被天魔宮暗算。洛含章,我想就此辭別,回萬妖殿坐鎮。 洛含章看著徐盞星,輕啟唇口,理智卻讓他說不出挽留的話。 徐盞星笑,輕拍了拍腰間裝著雪靈寒心的荷包:仙尊的恩情,我記下了,以后有機會必還你。 洛含章搖頭,他緊緊抿著唇,淺色的薄唇抿成一條直線:不要你還。 你幫我壓制住了蛇毒,這大恩怎能不還? 就當我賠你那一劍。洛含章沉沉地看著徐盞星,還是說,總之,我不要你還。 徐盞星啞然失笑:好,那我便不客氣了。 洛含章送徐盞星到留仙境的結界處,徐盞星讓洛含章留步,正欲御劍離去,卻被洛含章喊住了。 徐盞星回頭,洛含章卻遲遲沒有說話。 留仙境位于一座仙山之上,有靈水圍繞,周圍草木皆開神識,留仙境結界出口處的大石碑更是身具天地靈氣,其上刻下的留仙境三字,一筆一劃皆是凌然劍意。 而徐盞星和洛含章兩人便站在大石碑前,俱一身藍衣縹緲。 怎么了?徐盞星看了眼身旁的大石碑,眼神一柔,不由放輕聲音。 小師弟 話一出口,洛含章才發現嗓子已經沙啞。他看著徐盞星,看著這個明艷張揚的青年。 明明穿的是同自己一樣的藍衣,在洛含章眼里卻是徐盞星往日青衣瀟灑的身影。最是淡的青色穿在徐盞星身上,看在洛含章眼里,卻比烈火更烈,灼痛了他的心。 你是不是,也記得? 記得二字含在洛含章舌尖,聲音細微,出口便是心顫。 徐盞星聽見了。 風起,吹揚兩人的發。 看著徐盞星額前碎發遮住他的眉眼,洛含章伸手欲撥開,徐盞星卻更快地抬手拂開發絲。 他下頜微揚,抬頭望天際流云,嘴角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他說: 記得、如何?不記得,又如何? 徐盞星收回目光,看向洛含章。 游戲里那個眉眼青澀卻循規蹈矩寡言少語的小正經,如今已經成為卓然強大光風霽月的仙界至尊。 你可還是那個少尊主? 我又可還能是,那個插科打諢不識愁滋味的小少爺。 不是啦。 徐盞星踏劍而去。 洛含章定定地看著徐盞星遠去的身影,直至對方消失不見也沒有回神。 后來,他轉身回去,眼角余光掃到了大石碑的背后。 原本光滑的石面,竟多了三道不深的劍痕,似是哪個調皮的弟子所為。 自此,洛含章的心神再未平復過。 說起徐盞星御劍離去,從留仙境前往萬妖殿,途中經過流光城。徐盞星在高空中遠遠看著流光城,心中一時有些舉棋不定。 他心中還未做下決定,和他心神相通的參商劍已經降下高度,停在流光城城門前不遠處。 罷了,回去便召穆烺回來吧。徐盞星心道,便欲飛劍離開。 星哥 星哥! 徐盞星身子一僵,慢慢回頭。 穆烺站在城墻上,雙眼發亮地看著自己。見自己回頭,穆烺更是激動,踏上墻頭,便想御劍上來。 見躲不過,徐盞星干脆飛身下來。 穆烺朝前面的徐盞星奔去,身后的暗紅披風高高揚起。奔至徐盞星身前,穆烺矮身下去,單膝跪地,小心翼翼地輕捧住徐盞星的左手五指,虛虛攏在手心里。 他抬頭仰望著徐盞星,雙眼虔誠儒慕,如同仰望自己的神明。 我的尊上,我和流光城,迎你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狗烺:我還沒涼,我還能狗! 星哥:專業打狗。 第19章 燈火闌珊 徐盞星沒有開口讓穆烺起身,穆烺便一直單膝跪著,仰望徐盞星,神情不變。 直到徐盞星抽出手指,開口說道:起來吧。他才站起來。 穆烺左膝的布料上有一塊圓形的灰,他沒有理會,亦步亦趨地跟著徐盞星,開口問自己這些天來最關心的事情:您身體里的毒怎么樣了? 徐盞星摸了摸腰間冰涼的雪靈寒心:雖沒有根治,但是壓制住了,只要不出意外便不會反復。 壓制?穆烺循著徐盞星的動作看向他的腰間,發現了徐盞星身上多了一個荷包,而且這個荷包分外眼熟 穆烺瞇起眼睛:您這個荷包和洛含章的有點像。 穆烺這時倒不遮掩自己那和留仙境關系匪淺的身份了。 正是他的。徐盞星說,他送我寒潭之心,我這才能脫離寒潭,自由行走。 穆烺壓下心里那點領地被侵犯的不快,問道:難道沒有根治之法嗎? 有,卻也無用。想到早已滅絕的騰蛇,徐盞星心里懨懨,不想多說了。 是很難找到的解藥嗎?穆烺連問。 徐盞星搖頭:不說此事了,流光城現任城主是誰? 見徐盞星轉移話題,穆烺只好不再詢問。他把此事壓在心底,待以后遇到洛含章時細問。 穆烺收拾好心情,溫和回答:是前城主的副手,馮岐,他此刻正在城主衙處理事務。 穆烺所說的前城主,指的是那個頭顱曾被掛在城頭的倒霉鬼,并不是魔族的王行。 時隔半月,徐盞星再次來到流光城城主府,卻已換了身份。 昔日,徐盞星是不速之客,今日,他是這座城的主宰。 兩人來到正堂大廳里,徐盞星轉身坐在大堂之上的高位上。穆烺并沒有坐在下首,而是緊緊站在徐盞星身邊,雙手乖乖垂下,低頭不敢看徐盞星。 徐盞星看著大廳中央的空處,那塊地板上有銅鼎留下的印記。徐盞星想起一事:你被天虛魔王花吸食了元氣,身體可有不適? 我現在已經全部融合了騰蛇老祖留下的傳承,那點被吸走的元氣早已補回。多謝尊上關心。 徐盞星挑眉。剛才還激動地喊星哥,現在又不敢喊出口了? 徐盞星微曲手指輕敲座椅的扶手,問道:你來到這里時,北堂秋還在嗎? 穆烺搖頭:我來時他已經走了,只剩下王行等人。我趁夜潛進城主府砍下王行首級,沒了王行,其余魔兵不足為慮,幾日內便清剿干凈。 你做的不錯。徐盞星收起手指,低頭撫了撫衣袖,以前的事,我不與你計較,你 尊上!穆烺猛然一喊,指向門外,馮岐來了。 徐盞星抬頭看,一個身著黑衣的中年男人剛大步跨進院門,往正堂而來。 剛上任的流光城城主馮岐一聽到妖尊徐盞星親臨,便趕來拜見:參見尊上! 徐盞星只好咽下未對穆烺說完的話,抬手讓馮岐起身,問了幾個關于流光城的問題。得知流光城已經基本安定下來,徐盞星便不再關注,讓馮岐退下。 尊上,馮岐沒有立刻走,而是向徐盞星介紹了一下,您來的正是時候,今夜是流光城一年一度的冰燈夜會,尊上若有興趣,可去玩賞一番。 知道了,退下吧。 屬下告退。馮岐這便離開。 穆烺啊,你 徐盞星話沒說完,又被穆烺打斷了,他一臉笑意,似乎兩次打斷徐盞星的話都是巧合:尊上是否也對今夜的冰燈夜會感興趣?穆烺這便去準備東西,等太陽落山帶尊上瞧瞧熱鬧。 穆烺草草作揖,便轉身跑了出去。 徐盞星嘖了一聲,搖頭。這個穆烺,比狗跑的還快。 說是太陽落山,其實兩人出門時已圓月初升了。 城主府位于流光城中心,流光城這里并沒有等級森嚴的戶宅劃分,出了城主府便是繁華熱鬧的街市。 因今夜是冰燈夜會的緣故,黑夜里本該漆黑一片的街道,如今滿目流光。 流光城的城民們全都跑了出來,人手一盞冰燈,雕琢成各種模樣,有動物狀的,蓮花狀的,字體狀的,還有看不出來的奇形怪狀。 有名姑娘手里提著一盞蓮花冰燈,透明的冰塊雕琢而成的蓮花含苞待放,栩栩如生,腹中冰塊挖空,固定了一只紅燭,安靜地燃燒著暖光,將透明的冰塊也渲染成了暖紅色。 周圍來來往往的人群也提著各種顏色的燈籠,街頭兩邊也有賣燈籠的小鋪,各色光芒折射在姑娘手中的蓮花燈的花瓣尖上,花尖也染上了絢麗的色彩。 徐盞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景象,他放慢腳步,看著兩邊的燈籠,雙瞳里也折射了各式冰燈的光色。 穆烺看著難得像孩子一樣好奇的徐盞星,陪他放慢腳步賞玩。在徐盞星沒有注意的地方,穆烺慢慢湊近他,兩人行走間肩膀會不自覺地碰觸到,隱秘又曖昧。 這種偷偷摸摸的一觸即離,穆烺心中的欣喜還沒有升起,便又悵然,那點悵然還沒品完便又復欣喜。周而復始,心情百褶,卻從沒有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