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啟陽話音剛落，時渭立刻端起水杯喝了一口來掩飾尷尬。

    時冉對于時渭和程諶的過去大概了解一些，當時倆人都是學校里非常出名的人，時渭性格張揚，程諶內斂沉穩。倆人一起參加了市圍棋比賽，時渭第一輪被刷，倒是程諶，一路殺進決賽。

    當時學校組織了很多同學去看，沒有比賽任務以后，時渭買了很多水果零食到觀眾席去派發，以感謝大家來觀看程諶的比賽，為他加油。

    當時就有倆人在一起的消息在不斷發酵，時渭的舉動更是讓大家幾乎實錘。但時冉猜，那個時候他們是沒有在一起的，至少，程諶根本不覺得他們有什么與眾不同的關系。

    那段時間時渭開始放學也不再立刻回家，時冉有撞到過她在程諶的班門口等他，程諶自己在教室里看書，沒有往門口多看一眼。

    嗯……算是熱烈的單戀，但那段時間的時渭，臉上有青澀女孩子的天真，完全不再是被時百億管教著的那副盯著別人犯錯的小老板模樣。

    這個階段也沒有持續太久，到了那學期結束，程諶已經開始送時渭回家了。

    時冉不知道他們之間具體發生了什么，只知道，從那開始，時渭在男女關系上就開始越來越混亂，年級間也流傳著時渭經常到某個學長的班級、宿舍樓門口去等人，再往后，兩個人就分手了，時渭高考成績發揮超長，程諶成績一落千丈，連續補習了兩年才走了第一志愿，從他們的學長變成了下一級的學弟。

    她也以為程諶早變成了時渭的過去式，但那天在生日宴上，她曾無意瞥到過程諶的身影。如果不是時渭邀請，他是不可能莫名其妙出現在那個場合的。

    談到正事，大家的情緒都有了些轉移，時渭的表情漸漸正常，尚啟陽也靠得離她越來越近。慢慢地，時渭就徹底放松了下來。

    畢竟比起背景，程諶出身普通人家，是遠遠無法和尚啟陽相提并論的，只要穩住尚啟陽，她完全可以不顧程諶的任何反應。

    協議簽訂好，時渭臉上有了笑意，本來這半天下來，她都以為陸黎是故意搞她，沒想到最后真的簽訂了協議，達成了合作，至少在時百億那里，她可以完美交差，還順帶認識了尚啟陽，對于她來說，受點委屈和驚嚇，并沒什么，不算吃虧。

    陸黎臉上的笑意也越來越明顯，到了時冉都覺得……有些恐怖的地步。

    這個人到底在打什么算盤，盡管他們的關系已經那樣靠近，她都完全猜不到。

    商定完后續的合作事宜，尚啟陽看起來有想約時渭出去再聊聊的意思。時渭推脫了兩句，看起來也很感興趣。

    陸黎站起身來，瞧著時冉：“你和你的那個學長熟不熟悉？”

    時冉：“……”

    雖然眼下陸黎這個意思是希望她回答“還好”，但如果她真那么回答了，搞不好哪天陸黎又要調查她跟程諶學長之間的關系，然后無端再吃什么飛醋。

    “還好?！惫?，說出這句話，陸黎立刻瞇起了眼睛，一臉探尋，似乎在確定她到底說的是真的，還是只是在配合他。

    時冉只能硬著頭皮：“一會兒我也沒什么事情，看看他是不是遇到難事需要幫忙，大姐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大姐忙的話，我去幫忙解決一下也是應該的?！?/br>
    時渭臉上的笑容收斂住。

    她以為合作都達成了，怎么說，大家也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就算這一切全是陸黎針對她搞出來的，這個下馬威也該夠了。

    何況，陸黎一個大男人，這樣針對她一個小女人，未免也太過分了些。

    想著，時渭挺起胸，字都簽了，除非陸黎不怕做賠錢的買賣，真是那樣的話，那她也沒在怕的：“我去吧，他這個情況很特殊，一般人還真幫不了他，我很快就回來?！?/br>
    說完，視線一一掃過陸黎和時冉，最后笑著沖著尚啟陽點了點頭，就起身走了出去。

    等到尚啟陽也站起來走出去接電話，時冉看了陸黎一眼，陸黎輕輕地比了一個“噓”的手勢，沒過兩分鐘，時渭就重新推門進來，臉上的表情很難看，看到房間里只有他們兩個，只平靜平靜，卻實在裝不出來一個笑臉。

    “陸總，程諶是個危險人物，以后見到還是不必帶他來找我了，最好……也不要讓他接觸我meimei，我們曾經關系很好，后來因為三觀問題，日漸殊途，他因為自身原因，不能接受，現在一腔怨氣，偏激可怖，我很怕到時候他做出什么報復行為，針對我個人還好說，如果是殃及到我meimei，就不太好了?！?/br>
    陸黎托著下巴，一臉深思狀：“需要我派兩個保鏢來保證時小姐的安全嗎？”

    “不用了?！睍r渭扯了扯嘴角，努力擺出一個笑臉。

    等尚啟陽回來，時冉看到他跟時渭交換了眼神，知道這一場大概到這里就可以結束了。目送倆人分別開車朝著不同的方向遠去，時冉看了看坐在駕駛位的陸黎：“……程諶是你叫過來的？”

    陸黎挑眉：“我有那么無聊？”

    時冉：“……”

    理論上來說，陸老板確實應該沒有那么無聊的，但這一切也未免太巧了一些。

    “那尚啟陽是怎么回事？”

    本來的那場合作里，根本沒有這位國際友人任何事情的，怎么她重生一次，連未來姐夫都提前上線了呢？

    “你似乎對他格外感興趣？”陸黎停下車子，“在你的未婚夫面前，不停打探另外兩個男人的消息，是不是不太妥當，未來的……準陸夫人？”

    時冉沒他這樣輕松的好心情，認真地：“你在針對時渭，我看得出來，可是我不明白為什么要這么做?！?/br>
    享受她的窘迫不堪嗎？似乎從前時渭也沒有什么得罪到陸黎的地方，反而是一直追捧著他。就算是不喜歡時渭的為人，也本不必做得這么絕……除非……他未卜先知，知道時渭是兇手。

    時冉不敢想，如果重新來過的人并不只有她一個的話，陸黎還是那個陸黎嗎？被她那樣傷害過，陸黎會做什么？

    等她說完，陸黎只是遲疑了下，才側頭看著她：“這并不是什么好玩的游戲，所以無論我做了什么，也不要覺得我在享受其中，和你的相互追逐或許可以算是有趣，和時渭之間的，只有惡心和不得不?！?/br>
    “我的目標從來不是她，愛也好，恨也罷。只是做錯事情的人，必須要有人來讓他們付出代價?！?/br>
    時冉抖了抖，這是她有史以來，頭一次直接聽到陸黎說出這種話，雖然她早就隱隱感覺陸黎是沖著時百億來的，但是以他們兩個的年齡差，實在不可能有過什么交集，而陸黎的家人都在國外，就算有商業競爭關系，也真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家族。

    “……為什么？”時冉回看他。

    “以后你會明白?！标懤枘樕嫌辛艘稽c笑容，“等你明白，我發誓你不會怪我狠心，更不會恨我?！?/br>
    “我們才是一條船上的人，從開始，到現在，從過去，到未來，一直都是?！?/br>
    等到時冉回到宿舍，鄭詠雪和程慧慧正趴在床上盯著她。時冉把順路帶回來的兩份飯放下，看著倆人，以她們平時相處的常用語氣：“你們不餓嗎？還不速速下來吃飯?！?/br>
    鄭詠雪立刻一個翻身下床，拆開包裝狼吞虎咽起來，程慧慧拿著手機從床上慢吞吞地下來，挪到時冉旁邊：“你竟然夜不歸宿……”

    時冉：“……是個意外?！?/br>
    程慧慧拍拍自己的臉：“不對，陸大老總竟然一天就放你回來了……真的可以嗎？”

    時冉搖晃著她的肩膀：“你在想什么，你正經一點，沒有發生你想象的那種事！”

    鄭詠雪抽出一張紙巾，擦干凈嘴巴，起身搖了搖時冉的肩膀：“天，陸老板竟然是這樣……中看不中用的？他看你的表情分明就是那種要秒秒鐘把你吃干抹凈的形容，竟然能讓你留宿一晚還完璧歸趙?。?！”

    “我們看錯他了?！编嵲佈┖统袒刍蹖σ曇谎?，異口同聲，就差相擁而泣了。

    時冉：“……”

    完璧歸趙究竟是什么鬼??！

    等到程慧慧也吃上飯，隨手翻了翻班級群，忍不住湊到時冉旁邊：“有一個人在群里匿名影射你，說是昨天吳徹在學校門口等了你一夜，結果你還是跟著陌生男人走了，什么吳徹傷心欲絕，深夜買醉暈倒在cao場……要不要我們幫你去證實下？”

    鄭詠雪撈過手機，點開吳徹的頭像，準備一通狂轟亂炸。時冉擺擺手，阻止了她。她是想跟吳徹撇清關系，但奈何他總是想出來刷點存在感，一次兩次還值得較真，次數多了就太過乏味。

    不理他，再無牽扯是最好的結果。

    結果沒過兩分鐘，實習聚餐的q＊q群就炸了，那位匿名同學，在許久得不到回應以后，發了一張照片，時冉點開，發現是陸黎送她來上學那天的情景。

    照片的角度，赫然能看到陸黎的側臉。

    照片里的陸老板帶著侵略和超強的占有氣息，把時冉逼到墻角，而時冉自己，雖然看不清表情，但動作顯示，至少不是被強迫。

    如果說這個時候是她在被強吻，估計沒人會信，拍照的人大概是精心選了這樣一個角度，搞得畫面更像是兩個人在調情。

    如果這不是一張偷拍照，說實話并不難堪，反而讓時冉在第三方旁觀者的角度，看到了陸黎是用什么樣的目光在看她。

    “太a了我靠！”鄭詠雪立刻保存下來，秒秒鐘就設置成了和時冉聊天的微信背景，設置完，一邊欣賞，一邊不禁“嘖嘖”感嘆，“此生愿望，被喜歡的男生按在墻上壁咚到地老天荒?。?！”

    “首先，你要先有一個喜歡的男生，”說完，程慧慧放下筷子，在群里啟動匿名，立刻拋出一張頭一天吳徹和詹煙煙一起吃飯的照片。

    群里本來就暗搓搓發著各種吃瓜表情包的圍觀群眾，響應得更加熱烈了。

    程慧慧看了時冉一眼：“冉冉你別怪我，我知道越多放消息越會讓人看笑話，但他們蹬鼻子上臉了，不能慣著！”

    時冉點頭對她的話表示認可，看著兩個為她打沖鋒的戰士：“夠吃嗎？”

    在兩個人準備決戰到天明的目光中，時冉又訂了一份全家桶以犒勞她們。

    兩邊圖片大戰還在進行著，鄭詠雪在旁邊看著程慧慧不停地從相冊里往外輸出，不禁目瞪口呆：“你什么情況……哪里來的這么多圖？”

    程慧慧“哼”了一聲：“那天吃飯，我瞧見詹煙煙時不時拿手機偷拍，就知道她沒安好心，幸好我留了一手?！?/br>
    時冉拿完外賣回來，看了一眼群成員，果然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多了兩個人。這是他們的實習群，只有班里分配到這邊實習的同學，一共不過十個，詹煙煙作為他們的學妹，還是交換生，完全沒有必要加入到這個群里。

    除非……她準備經常從學校往過趕，并長期以這邊為根據地，殺入他們的小團體中。至于群里的另一個人……

    程慧慧愈戰愈勇，怒喝半杯可樂：“我算是看清了吳徹的嘴臉，他們倆牟足勁搞事，詹煙煙怕吳徹歪曲事實的功夫不夠，所以親自上陣，惡心！”

    兩邊的火藥味愈演愈烈，才洗完澡上線的班長大人趕緊出來當和事佬，選擇的方式還是各打五十大板。

    班長：“大家都停停停停，這是干嘛啊，大家都同學，感情沒到那份兒上才沒有進一步發展，沒發展也不代表不能繼續做同學，更不代表就得惡語相向。大家各退一步，好好去過自己的日子不好嗎？”

    程慧慧立刻打字：“先撩者賤！憑什么發別人私人的親密照??？”

    鄭詠雪立刻加入：“偷拍的時候安的什么心？人家倆人在角落里說說親密話，占你家平米，吃你家大米了？”

    匿名同學反應很快：“這是返校第一天吧？就發展到這一步了。從什么時候開始暗地里發展的，自己心里沒數嗎？當時還沒跟曖昧的人說清楚情況，劃清界限，就干這種偷偷摸摸的事，腳踩兩只船干得真好？”

    鄭詠雪怒了，一下子站了起來，cao作手機的動作宛如在cao縱某樣兵器：“你是某人本人？那天在食堂發生什么事情失憶了？”

    說完，看了程慧慧一眼，程慧慧已經打開電腦，把前一天錄下來的錄音剪輯好，直接發到群里。

    匿名同學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無理取鬧地：“這又能證明什么？吳徹有學妹，有女生的朋友一起吃個飯有什么不行，他們又沒有這樣逾矩的行為，再說時冉就沒有個男生的朋友嗎？這個群里都是女的？”

    鄭詠雪敲字，鍵盤按得噼里啪啦直響：“我可沒說過這事情跟吳徹有關系，您哪位啊，這么氣急敗壞，難道是吳徹本人？”

    匿名同學立刻反駁：“我當然不是，我只是個看不過眼，受不了有人腳踏兩條船還佯裝受傷的路人而已?！?/br>
    程慧慧：“他們根本從來沒在一起，誰愿意跟別人好，你管得著嗎？裝什么正義斗士?！?/br>
    匿名同學戰斗力也很強：“他們就算沒在一起，是不是彼此在曖昧，你們都是見證者！難道只有在一起才算是情侶嗎？像情侶一樣朝夕相處，就差捅破那層窗戶紙就叫什么關系都沒有么？就可以出軌在先？”

    看著鬧劇發展得差不多，時冉正準備回答，就瞧見另外一位匿名人士，發了一張拍攝時間為一年前的擦淚照，主人公當然是吳徹和詹煙煙。照片里，女生的表情當得上“我見猶憐”，男生的表情更是心疼到極點。

    實錘一出，吳徹的室友終于也茍不住了，在群里直接點名罵他“惡心”。

    匿名同學很委屈：“這種照片能證明什么，時冉跟那個男人都快親上了?！?/br>
    時冉看著群里的另一個匿名，大概猜到是誰，想到陸黎助理藍尚那張正直的臉，陸黎天天讓他做這種事，得多苦悶，為了快點解脫他，時冉加入戰斗：“嗯，我和我未婚夫牽手擁抱名正言順，輪不到別人來管，就是不知道吳同學這么心疼詹同學，是不是也愿意給一個名分?！?/br>
    她敢承認，他們敢嗎？

    匿名同學沒再說話，似乎是在等著什么，群里的大家都在等吳徹出來認領這位“女朋友”，但吳徹就是不說話。

    場面一度非常尷尬。

    僵持著實在沒有意思，時冉直接在群里打字回復：“三件事，第一，我和我未婚夫相識于一場有吳徹在場的聚會，他應該算是我們感情的見證者，如果挑事的匿名用戶是打抱不平的旁觀者，那大可不必，將來我們結婚，吳徹還要隨一份不小的紅包?！?/br>
    “第二，我和吳徹曾經是朋友，以后不是了，請他的局就不用再叫我，避免尷尬，你好我好，當然，紅包也不用了?！?/br>
    “第三，煩請存圖的人動動手，在相冊中刪掉，我未婚夫的肖像權官司大概很好打，感謝配合?！?/br>
    “未婚夫”三個字一出，群里再次炸鍋。

    鄭詠雪和程慧慧退出匿名，開始一邊喝可樂，一邊跟著插科打諢，看時冉面對八卦大軍，招架不住的樣子笑個不停。

    時冉看著群里的同學們發揮著想象力，忍不?。骸按蠹叶际菍W生，本來不準備在畢業前刮大家一層皮的，但是好心的匿名同學偏要提醒，對不住了，紅包必到，一個都別想跑?！?/br>
    一片哀嚎聲過后，大家開始致力于挖出這個偷拍者的真身，各種威逼利誘釣魚都引不出以后，班長大人因為后悔先前沒有了解清楚就下定論，直接出來主持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