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九點的票,不能耽誤了。 坐上鎮上到城里的大巴早班車,一小時車程,誰也沒說話。 到了城里還不到八點,鐘旭要送蒲民去火車站。 蒲民沒讓,說,“沒啥行李,火車站離汽車站也不遠,不用送?!?/br> 鐘旭點了下頭,猶豫再三,還是說出口,“蒲叔,你在外面注意身體?!?/br> 蒲民愣了下,咧嘴笑,“我知道?!?/br> 他囑咐鐘旭,“你也照顧好自己,有事不方便給你mama說,就給我打電話?!?/br> 鐘旭“嗯”了一聲。 蒲民從兜里摸出五百塊錢拿給他,鐘旭不要,“師傅包吃包住,不用錢?!?/br> 蒲民說,“拿著,放在身上,萬一有用得上的地方?!?/br> 鐘旭心里感動,蒲民是真的關心他。 他接在手里,感覺這幾張紙幣沉重無比,“謝謝蒲叔?!?/br> “都說多少遍了,一家人,甭跟我客氣?!彼D了下,笑了笑,“阿旭,蒲叔知道你是個懂事孩子,但是記住,你始終還是個孩子,別給自己生活上的壓力。一切,都有我和你媽呢,你安心讀書就好?!?/br> 公交車駛來,蒲民看了他一眼,“我走了,空了就給mama電話,不要讓她擔心?!?/br> 他上車,公交車門關上,駛遠了。 鐘旭定定的看著他離去的方向,內心五味陳雜。他一動不動,好一會兒,才收回目光。 他過馬路,去對面公交車站等車,差不多有十分鐘,開往王家鎮的車子來了。 早晨去王家鎮的人沒幾個,基本算是一輛空車,鐘旭徑直走到車尾,靠窗坐下。 剛坐下,手機鈴聲響起來,來電顯示蒲嬌。 她在電話那頭問,“阿旭,你到了嗎?” 也許是剛起床的緣故,她的聲音軟綿綿的,聽在耳里,像湖邊溫柔的風吹動柳葉,拂在心頭上,癢酥酥的,格外舒服。 “還沒,剛上公交車?!?/br> 她“哦”了一聲,不再說話,也沒掛電話。 鐘旭靜靜地,側頭看出去,大樓甩在身后,車子已經開車城區。 沉默了一會兒,他問,“給我打電話有事嗎?” 她反問,“沒事就不可以給你打電話嗎?” 鐘旭下意識回答,“不是,可以的?!?/br> 蒲嬌笑出聲,她說,“忘了給你說,一定要照顧好自己?!?/br> 鐘旭覺得自己心都軟了,他點了下頭,想到她看不見,說,“嗯?!?/br> 她又說,“如果太累了就回家?!?/br> 鐘旭想說不怕,因為一點苦累就躲回家太慫了,這事他做不出來。 但是他不想讓她擔心,順著接口,“好?!?/br> 蒲嬌聽到滿意的答案,樂得直笑。 鐘旭聽見電話那頭奶奶叫她吃早飯的聲音,對她說,“不說了,你去吧?!?/br> “你吃早飯沒?”蒲嬌問。 “吃過了,奶奶煮的荷包蛋面?!?/br> “嗯,那我掛了,拜拜?!?/br> 掛了電話,鐘旭收起手機。公交車平穩開向王家鎮,到達目的地,他邁著長腿朝鐵鋪走去。 這個暑假,鐘旭大多數時間都和師傅一塊待在那間火膛燒的通紅的屋子里。師傅開始帶著他打鐵,教他一些鍛打技藝。 師傅大為吃驚,鐘旭不僅有力氣,還有天賦,上手很快。 更令師傅高興的是,他身上有股不認輸的勁兒。 剛開始做這行,除了苦和累,而且經常容易被熱鐵和火花燙傷。這小子,愣是不喊疼,沒吭一聲,現在的年輕孩子沒幾個有他堅韌。 就算擱在十年前,這樣年紀的小伙子,像他這樣心性的,也挑不出幾個來。 他就像一棵生長在巖石縫中的竹子,不求參天,只拼命扎根深土。為了活下來,活得更好。 老頭兒頭一次覺得自己找對了徒弟。 他曾經也收過三個徒弟,一個受不了這份活的辛苦,兩個嫌打鐵錢少沒前途,干了一段時間,還只學了點皮毛功夫就走了。 這些年他一個人守著鐵鋪子,前些年倒不覺得有什么,最近上了年紀,心里總不是滋味。時常想,王鐵鋪的手藝,就要斷在自己手中了? 哪知道遇到鐘旭?老頭認為,都是天注定的緣分。 他見這孩子的第一面,就從他眼睛里瞧出了興趣和熱情。人嘛,做什么都需要興趣和熱情,這樣才能長久做下去。 他現在也看得開了,不奢求鐘旭一輩子干這活,只希望,這門手藝他別丟了就成。 鐘旭不清楚師傅的想法,他只顧著悶頭學藝,一天起碼干八個小時。 夏天天氣熱,他一般都是光著膀子干活,明顯可以看到,手臂上長出了肌rou,有勁兒。 每天晚飯后是鐘旭最愜意的時光。 沖個涼水澡,渾身都舒爽了,然后就在搬一把竹椅坐大榕樹下,和蒲嬌聊□□。 他們聊天也沒主題,就隨便說說自己一天都干了啥事。 他做的事情都一樣,她卻不覺得煩,總是喜歡問。 而她的暑假似乎很好玩。她和張辛張婉一塊去千年古城南新城旅游,又去她外婆家小住了半個月,每天都過得不一樣。 可她卻覺得沒玩盡興,她說,“阿旭,以后我們倆出去旅游吧,有你在一起,我還能去更多地方?!?/br> 她還覺得得無聊,她說:“阿旭,我想來找你?!?/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