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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日將近,乍暖還寒。    冰封了多日的蠻遙逐漸回溫,我的機車也結束了冬眠,重新上陣。    陸爭很不喜歡,他還是堅持,說我像個假小子。    他要我留長發,穿裙子,他想我是溫室里的花,而非曠野上的草。    莫乾倒是羨慕的很,羨慕到兩個眼睛直放光,愛不釋手,看了又看。    然后險些吐一口老血在我車上,最后被比無奈,我騎車馱著他逛了一圈。    嘴上不說,我心里也得意。    風馳電掣間無聲的顯擺著我的寶貝。    怎么樣?    帥不帥??!    吹了一圈的風,害莫乾住了兩天的院,他一邊吸氧一邊講:“等我出院了,我也買一個騎?!?/br>    沒說話,但我心里想——你也要有命騎。    莫乾的身體是真不大行,他說五臟六腑,就剩一把骨頭是自己的。    看樣子當年的車禍極其慘烈,如果不是現代醫學發大,莫乾墳頭的草都要比我高了。    我要走,他卻突然出聲給我叫住。    有些莫名,回頭看,床上的男人蒼白消瘦,倚在床頭微微一笑。    不說話,就這樣看著我,氣氛有些怪異。    我說他精神不好,他說meimei,你和從前太不一樣。    “亂說話是要負責任的?!?/br>    笑意散了,他變得那樣認真。    長指穿過金色的頭發,胡亂的抓一把,隨即又落下。    很認真的思考了一些,在此期間我們沒有再說話。    無聲的對峙著,或者說,是他在審視我呢。    純純是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想殺一個人怎么那么的難啊。    沒一會,男人的目光又給到我。    我不知他在威風什么。    很奇怪,一個病秧子居然會露出這種傲慢的神色。    他好像有點看不起我。    可我又不知道他看不起我什么?    這人詭譎無常,我總是被他高得不太開心。    靠著門框,嚼碎幾顆草莓糖,我提醒…我警告他,不要這樣看我。    可一切又像是假的,像是我在臆想,定定神,眼前還是那個病秧子,有點無辜的問我還杵在這里做什么?    你回家吧,我不用你陪我。    看啊,下起了逐客令,好像剛剛留我的人不是他一樣。    不開心,我狠狠的摔門。    隱約間聽見一聲輕笑,還說meimei,你小心點。    高不懂他,莫乾這人奇怪。    他似乎把我當成敵人。    我是他的絆腳石嗎?    我要人命,他要什么?    一時之間捋不清楚,就騎著機車繞城跑了幾圈。    果真。    只有林厭會讓我心安。    風吹向我,好像是林厭將我抱在懷里面。    恍惚間又回到從前,夜里睡不著,我坐在他的機車后面。    夏天的晚風清涼,一盞盞路燈通向遠方,順著一條四平八穩的瀝青路,我們也曾揮霍過時光。    沒有盡頭,只是往前走,追著明亮的光。    累了就歇歇腳,像是為了生存,不得不南遷的候鳥。    那時候的夜空好漂亮,我指著北斗七星,一顆一顆數給林厭。    在我之前,沒有人領他認識過星光。    他也不曾抬頭看,夸今晚的星星或者月亮好看。    奔波勞苦,林厭命不好,林厭的命不好…    如果可以,我多想陪他久一點。    就是可惜。    我被扼殺在狂風大作的命運之中,倒在血泊,永不回頭。    也不知我和他之間,到底是誰的命不好…    其實是有很多的話想對他說的,千回百轉,在舌頭上卷一個浪,最后的最后都變成了別再等我。    林厭。    別再等我。    我一生孤苦。    我永不回頭。    還做無用之功,流血流淚時無數次的祈求上蒼,我怎樣都好,讓他找到一個心儀的姑娘。    到時再陪他好生瞧瞧月亮。    就像從前的我一樣。    婚期臨近,莫春秋居然在這時候中風…    那一瞬間我腦袋發懵,可以說是狠狠地嗡了一下。    第一個發現他的人是方虹,最近維洛妮女士在家,她就開啟了瘋狂爭寵模式,兩個人一左一右,恨不得要給老頭子吃了。    據方虹女士的證詞,午休之后老頭子沒下樓,她很擔心,就過去看看。    敲了幾聲門都沒人聽,就擅自做主,自己把門給打開了。    然后就成了現在這樣,莫春秋嘴歪眼斜的躺在輪椅上,我們一眾人陪他在醫院里,各懷鬼胎,互相打量。    維洛妮護照到期,這兩天都不在家,老頭子身邊只有方虹一人。    董事會的人都來了,還有一些旁系親屬。    當著眾多人的面,有人挑起是非,說方虹居心不軌,是害了莫春秋的人。    怎么維洛妮在時候還好好的。    維洛妮一走,莫先生就中風了?!    也有人幫著方虹說話,她處心積慮這么多年,自然養了兩條好狗。    一時之間醫院里吵得像個菜市場,唇槍舌劍,原來有錢人吵架時,嘴臉也一樣難看。    莫乾是姍姍來遲的人,他以身體不好,借住院為由巧妙的把自己摘了個干凈。    劃破人群走過來,自然而然的就站在了最中間。    吵鬧聲逐漸安靜,眾星捧月一般,眾人都望著他看。    在人群里我突然恍然,終于終于,我明白他想要什么了。    好愚笨,我居然忘了,對于他們而言,這是名利場,是沸騰著野心的一場盛宴。    要名利雙收,要權勢滔天,要這輩子怎么花都花不完的錢。    這是不屬于我的漩渦,可身為莫家的一份子,根本就沒辦法置身事外。    我要怎么說,說我要命不要錢?    這更荒謬,這會被當成精神病關起來!    莫春秋命y,兩次中風都還不死,雖然徹底成了廢人。    之前雖然坐在輪椅上可氣勢不減,千里之外也能指點江山,如今嘴歪眼斜的躺在床上,毫無尊嚴可言。    一群人假惺惺的哭一場,隨后哄堂而散,偌大的宅子里又剩下我們這一群人,各自為戰。    莫乾不顯山不露水,能耐似乎大的很。    我想找機會跟他談談,可惜最近都抓不到他人。    莫春秋一倒,所有的事情都落在他的肩膀上,方虹試圖分一杯羹,他摳摳搜搜,糊弄小孩子一樣只讓她嘗了嘗皮毛。    還故作大方,說方姨你看,這工程前景不錯,我給你是因為咱們兩個是一家人。    你不用謝我,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等過幾日二妹結婚,我當哥哥一定包個大大的紅包。    氣的方虹鼻子都快歪了,又實在說不出什么,老頭子人還活著,現在提起分家,顯然是自尋死路。    莫乾是老頭子的兒子,子承父業,自古以來的道理。    可惜了她多年以來的謀劃,竹籃打水,叫人半路截胡。    沒處說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