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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爭這人…我對他并不是太喜歡。 在我眼里他口蜜腹劍,笑里藏刀,不光明,不磊落,不痛快,是個詭計多端的小人。 仔細來說我們兩個之間沒有太多的故事和羈絆,在我眼里他只比陌生人強了一點。 可偏偏我們二人之間又禁不住仔細推敲,我沒有跟陌生人朝夕相處過,我也不會和陌生人那樣親密無間,最重要的是…我不會懷陌生人的孩子,雖然到最后只剩下一攤血水,一個沒成型的胚胎。 那天夜里我疼的死去活來,吵醒了青稞,見我這樣她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她拿衣服擦我腿上的血跡,我躺在地上,說是那個人的小孩。 我懷了那個人的小孩。 也不是恨誰,恨到這般田地,非要這么做才痛快。 是風瀟雨晦,在這種環境下,除了活著,任何的變故都不應該。 更何況是懷孕。 我想象的到,我會被拉去街上,借助身體的弱勢為他們騙來一個又一個的倒霉鬼。 我也能想象到,他們會把我的孩子隨便買掉,甚至我連看他一眼都做不到。 生了一次就有第二次,為首的男人叫刀疤,他這人骨頭里都帶著壞,要榨干我們的血與rou,就是死也要為他創造出最大的價值。 吃不飽,穿不暖,身體上的殘缺加上精神上的摧殘,很多人待久了就沒辦法再給刀疤掙錢了,變的像一團爛rou,叫人退步三舍,不敢靠前。 這種情況下男的會被他的人活活打死,喂狗或者抬上去,加工成J飼料。 女的呢? 女的則留下來,懷一個又一個的孩子。 生下來了,哭聲都聽不見,隨便扯個破布裹幾下,說賣就賣。 我不想這樣,所以我的血順著腿縫流出來。 好多,比想象中多太多。 青稞怎么會處理這些,她手忙腳亂的,一籌莫展之時聽見有人悠悠的說:“先給她把血擦干凈?!?/br> 是二雅。 不知道她看了多久,雙手抱臂滿是不屑。 罵我們兩個蠢貨,一邊說一邊走過來,薅過青稞手里的破抹布擦我大腿上的血。 她比我來了的更晚一些,來之前做的是皮rou生意,適應能力極強,挨了幾頓打,哭個三兩天,就像個沒事人一樣該干嘛就干嘛了。 每天都掙多多的錢回來,人漂亮還聽話,吃的虧要比我們少太多了。 唯一不好的地方是,她好像是女人堆里待久了的原因,總是陰陽怪氣的說話,看見誰都不順眼,尖酸又刻薄。 無論誰做什么都能聽見她說風涼話,挨打了聽見她罵活該,扯著杯被子只露出一撮頭發。 給我擦血還聽見她毫不掩飾的謾罵,手上也用足了力氣,像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怨似的。 甚至甚至…到最后她還伸手一指點著我的鼻尖說:“臭比婊子,疼死你也活該,你taMadE自找的?!?/br> 我虛的說不出話,只能看著聽著,重重的喘口氣就算了。 二雅還在那里瞪我,等不到回應也覺得沒勁,把抹布丟給青稞,走時還推她一下:“看個P??!滾去睡你的覺?。?!” “她…她沒事吧?” “死不了?。?!” 確實死不了,就是要了我半條命,剝奪了我一點東西而已。 經歷過這些,我理應把陸爭刻在骨子里才是。 或愛或恨,記得他一些。 可我從容不迫,看他也不比陌生人多些什么。 你來我往,我與他、他與我暗暗較勁了許久,有趣的是我們卻從來都沒有獨自見過面,說過話。 跟我裝不熟呢。 臭傻比,真那么沉得住氣就別賤兮兮的,總是在人多的地方說起一些與我有關的話。 我taMadE從來都不主動提起他。 臭傻比!我真懶得搭理他?。?! 今晚遇見他是個意外,總跟他形影不離的莫青瑜人間蒸發了一樣,剩我們兩個大眼對小眼的,氣氛不太好。 他點煙,我吃糖,一個吞云吐霧,一個嚼骨頭似的,嘴里咯噔咯噔的響。 后來他的煙抽沒了,我的糖也吃了了,時間漫長無比。 我就說陸爭是個狗東西吧,果真,他定了定神,忽的就笑了,挪挪身子變的從容起來:“我該叫你什么呢?” “你想叫我什么?” “不知道,不記得你了?!彼麘猩⒁恍?,逗弄我玩。 “我該說什么?說我還記得你?” 摸摸兜,里面還剩一塊糖果僥幸存活,我拿出來,啪的一聲扔在陸爭面前:“還給你,咱倆兩清?!?/br> “就憑這個?”他不樂意,又把糖扔給我。 小小的一塊,碎在袋子里。 本事不大,脾氣不小,他還是從前的他,可我已經不是過去的我了。 那個詞怎么說的來著? 對! 今非昔比。 陸爭,今非昔比了啊。 我已經不是那個任你拿捏的可憐蟲了。 不吃就給我,糖果碎了也是糖果。 能換來青稞的笑,小貓似的窩進我懷里。 她滿足又愜意,跟我說糖好甜啊。 那時我說明天還帶給你。 然后人去樓空,我白白期待,空空歡喜,只留下一個孽障,孕育在我的肚子里。 也多虧了它,不然我還真以為是夢一場呢。 是一場夢呢… 想到這些便更加覺得話不投機,看他一眼都覺得多余。 桌子上有我吃剩的糖皮,粉紅色的東西向來甜膩,橫在我們中間,不合時宜。 突兀還怪異。 像極了他和我、我和他,湊在一起就該天打雷劈! 天!打!雷!劈! 走的痛快,這一次換我提前離開。 不知道他在不甘心些什么,走了幾步突然叫我的名字。 叫我的名字,他說咱倆沒辦法兩清。 龍溪,咱倆的事兒還沒完呢。 神閑意定,陸爭還是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態,我看清了,他眼睛里寫著的情緒叫做勢在必得。 是對我嗎? 那就太好笑了。 我都說了,今非昔比。 陸爭,今非昔比啊。 你還是當年的你,可我不是當年的我了。 就當我死了多好,我活著,不盡大家的意。 我這幅模樣,不盡大家的意。 多不公平,我滿面目全非、滿目瘡痍,可陸爭他卻是半點變化也沒有。 這么多年了,他還是他自己,他有本事一直做他自己。 他和從前一樣,和我記憶里一樣。 高傲自大,詭譎無行。 我琢磨不透他。 就像今天。 在這里。 其實他也琢磨不透我。 還是很久之后我才聽他跟我說,說我們確實好多年沒有見過。 所以你變了許多。 這讓我有一些難過。 龍溪,你抱抱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