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內金光燦燦，神骨累累；在璀璨奪目的神骨之上，靜靜躺著一具面色蒼白的絕美身軀。

    吳缺心念一掃，石屋內累累神骨瞬間化塵，散作點點金光湮滅；那具身軀緩緩落下，平躺在石床上。

    問晴仔細打量著石床上的身軀，急切問道：“她是誰？為何會出現在我們的因緣世界內？你是想要復活她嗎？”

    “她叫幻影，澹臺幻影?！眳侨卑V癡望著石床上幻影的面容，告訴了問晴她的名字。

    “幻影，澹臺幻影?！眴柷巛p聲重復著這名字。

    而隨著“幻影”這名字從吳缺和問晴的嘴里說出，無形的因緣法則突然如浪涌起，使得他們這一轉輪內的世界如同水中花、鏡中月般劇烈蕩漾。

    問晴駭然抬頭，望向屋外；她隱隱感覺到，就在這一瞬間，這轉輪世界已經發生了極其微妙的變化，可是這變化到底是什么，她卻完全看不清楚。

    吳缺盤膝臨空而坐，額頭上的寶藍星散發出玄妙至極的無形法則氣息，籠罩住幻影全身。

    接著他心念一閃，以自己寶藍星內兩個法則之心的法則之力，控制這小星門內的法則急速回溯；無盡幻象開始閃現，飛速閃動，帶動這整個轉輪世界極速變幻。

    當然，吳缺通過法則之心控制的這些法則，都是原來逍遙界和摩天界內的法則，并不是統治著這轉輪世界的因緣法則。

    雖然不能控制這轉輪世界內的因緣法則，但是這轉輪世界內的因緣卻會因為吳缺和問晴所做的事情而發生相應的改變，產生玄妙莫測的因緣聚散，這也是剛才問晴說能夠在這里復活真靈的原因。

    問晴靜靜看著石屋外那極速閃動的幻象，默默不語。

    隨著法則不斷回溯，時間逆流不止，桑田化作滄海，采石場上出現了一條巖漿滾滾、熱氣騰騰的巨大溝壑，這世界已經回退到了當初看守者和九渡、魔石以及黃風異魔慘烈交戰的那一時刻。

    任長耳、任天梧、九渡、魔石、黃風……，人影一個個在這轉輪世界內浮現。

    看著視野中這些不斷浮現的人影，問晴知道，吳缺復活幻影的行動已經快要進行到那關鍵的因緣際會之時間點了。

    當回溯的法則中出現吳缺自己的身影之后，幾乎是瞬息之間，他就和自己的身影合二為一，融為了一體；而這時，他另一部分心念依舊在控制著法則繼續回溯。

    石床上幻影的身體也緩緩升起，落在他懷中，和法則回溯中她的身影融為一體。

    當初采石場中發生的事情，隨著法則回溯、時光倒流，一幕幕緩緩逆轉：

    “不！幻影還年輕，她還沒老！你們的丹藥呢？快拿出來，快救救她！”吳缺固執地昂著頭，失態大吼。

    任長耳雪白的胡須不斷抖動，嘆息道：“哎，事已至此，丹藥何用？咦，傳說之中，倒有一法……”

    “什么辦法？你快說！”吳缺急切問道。

    任長耳低頭望著他，慢慢說道：“傳說中，那些無比強大的真神，能從虛無中聚靈為人、為獸、為萬物。你若能達到真神的境界……”

    吳缺低頭望著懷中幻影那蒼白而絕美的臉龐，喃喃說道：“幻影，你先睡一會兒，我會叫醒你的，我一定會叫醒你的……”

    ……

    因為時光倒流的緣故，吳缺和任長耳上面這些對話全都是倒著進行，逆著說出。

    第430章 不能

    雖然是時光倒流，所有對話也全都逆著說出，卻并不妨礙問晴聽明白他們所說的每一個字，不知不覺，她來到了采石場上吳缺身旁。

    看著吳缺懷抱幻影，悲痛欲絕的神情，問晴沒由來地突然直覺自己真靈劇痛。

    見吳缺身旁突然出現一位頭鑲金珠的奇異女子，時光倒流中的任長耳、小香等人全都十分驚訝，疑惑地目光在她身上掃來掃去，不明白她到底從何而來，

    ……

    法則回溯還在繼續：

    “幻影，你怎么啦？幻影……”吳缺不斷搖晃著幻影的身體。

    “哎，小子，看守者燃盡了自己的殘靈，同時也燃盡了九渡一靈和幻影的識海之錨?！比伍L耳喟然一嘆。

    “你說什么？”吳缺抬頭怒視著任長耳。

    任長耳仰頭長吟：“世界尚且老去，何況人乎？”

    這些場景和對話，依舊是倒著進行，逆著說出。

    在這之后，回溯的法則終于抵達了關鍵的時間點：那已經化作點點氤氳之氣徹底消散、湮滅的幻影真靈，隨著法則回溯在風中搖曳閃現，重新慢慢聚向幻影的天眼。

    “??！”旁邊的問晴覺得自己真靈欲裂，忍不住雙手捧頭痛苦大叫。

    任長耳、小香等人全都錯愕地望著她，不明白這奇異的陌生女子為何如此痛苦。

    吳缺正在全神貫注地集聚心念控制著這轉輪世界內的法則回溯，同時又有一部分心念化作了法則回溯中的自己，他完全沒有留意到旁邊問晴的異樣。

    隨著法則繼續回溯，那點點氤氳之氣終于全都倒流回幻影天眼，然后在她識海中聚成一團。

    醒來！快醒來問我那個問題！這一次，我會毫不猶豫地回答你一千遍、一萬遍！吳缺目不轉睛地盯著幻影的臉龐，激動得渾身劇烈顫抖。

    幻影眼皮微微一動，就要睜開雙眼！

    就在這時，轉輪世界內無瑕的因緣法則突然暴動，無形的法則浪潮洶涌而起，直沖天際，整個轉輪世界頃刻間劇烈蕩漾，就像原本風景如畫的湖面突然落下一塊巨石。

    在這劇烈蕩漾的世界中，問晴的身影漸漸模糊。

    “不！你已經和我結下了心結，這是你我的因緣世界，她不能在這里醒來！”問晴痛苦地匍匐在地，雙手緊緊抓著地面的雜草，仰頭發出凄厲悲鳴。

    隨著問晴的凄楚吶喊，一道紅色的法則符文突然從她額上金珠激射而出，射入這劇烈蕩漾的轉輪世界。

    法則符文如念、如電又如波，轉瞬之間已經映照遍整個轉輪世界；“砰”的一聲脆響，劇烈蕩漾的轉輪世界瞬間破碎，頃刻平靜。

    “??！”吳缺真靈劇痛，猛然睜開雙眼。

    幻影依舊靜靜躺在石床上，問晴正仔細地打量著她。

    劇烈蕩漾的轉輪世界隨著問晴射出的那道法則符文平靜之后，這轉輪世界內的因緣法則又恢復到了當初他們剛進入石屋時的狀態。

    既然法則已經恢復，這轉輪世界內的所有一切也頃刻回到了那一時刻；這種情形，正和法則回溯一模一樣。

    好像發生了什么，卻又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除了深深的疲倦，之前復活幻影的行動沒有在吳缺和問晴心中留下任何記憶。

    咦，剛才我是分神了嗎？怎么還沒開始？吳缺疑惑地搖了搖頭，心力重新凝聚，再次開始控制小星門內的法則回溯。

    漸漸時光又倒流到了點點氤氳之氣倒回幻影天眼、在她識海聚合那一時刻。

    可是就在幻影眼皮微動，即將睜開的剎那，問晴再次發出凄厲吶喊，從她額頭的法則界內射出一道法則符文，蕩平了這劇烈蕩漾的世界，然后這世界又一次回到了兩人剛進石屋、吳缺復活行動心念方起那一時刻。

    幾乎是毫無意識地，吳缺抬頭望了一眼問晴，然后望向石床上的幻影，開始第三次法則回溯。

    看著吳缺茫然而疲倦的目光從自己臉上掃過，問晴心中突然莫名一痛。

    法則回溯一次次重復，又一次次失敗，無論是吳缺還是問晴，真靈都已經越來越疲倦。雖然極度疲倦，吳缺依舊毫不遲疑地一次又一次重復著這徒勞無益的復活行動。正如問晴所說，他們兩人在這轉輪世界內所做的任何事，所說的任何話，都是應那極致無瑕的因緣而起，因而也具有極致無瑕的真實性。吳缺復活幻影的心念既起，那就具有無法抗拒的真實性，自然而然，復活幻影的行動也就具有了無法抗拒的真實性。

    而每一次重新開始法則回溯之時，吳缺都會毫無意識地抬頭望一眼問晴，然后方才開始。

    這疲倦而茫然的眼神，一次又一次落在問晴心中，使她真靈震顫，不能自已。

    雖然每一次復活幻影的法則回溯行動都沒有在吳缺和問晴心中留下任何記憶，可是問晴對吳缺那種無法言述的玄妙感覺，卻在一次又一次的復活行動中漸漸增強，而他們自己，依舊對此一無所覺。

    也許是第一千次，也許是第一萬次，也許是第十萬次，吳缺控制小星門內的法則再次回溯到了點點氤氳之氣倒回幻影天眼這一關鍵時刻。

    可是這時，他真靈已經徹底疲倦不堪，那點點氤氳之氣不斷在風中搖曳，卻始終不向幻影的天眼聚攏，因為這時法則的回溯已經徹底停滯。

    “不！不能停！”懷抱幻影的吳缺突然仰頭大叫。

    雖然對之前無數次的復活行動毫無記憶，他依舊無比強烈地感覺到：這是他最后一次復活幻影的機會了！一旦他這次也失敗，他就永遠失去了復活幻影的機會！因為，在這極致無瑕的因緣法則轉輪內，失敗的結果同樣具有極致無瑕的真實性！

    因此他集聚自己所有殘余的心力，死死拖住那重如泰山的法則，不讓它滑下絕望的深淵；此時的他，就像一頭瘦骨嶙峋的老牛，鐵犁雖然依舊在肩，卻怎么也邁不開那向前的腳步了。

    看著風中那點點搖曳閃爍的氤氳之氣，吳缺突然轉頭，對時光倒流中的某一處閃爍空間厲聲喝道：“無法，快給我真靈刺上一劍！”

    第431章 放手

    隱在迷離空間中默默看著這一切的無法瞬間呆滯，他錯愕地望著吳缺，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發現的自己，又為何突然要和自己說這莫名其妙的話。

    吳缺身旁任長耳、月牙和小香等人，更是目瞪口呆地望著吳缺，一齊心想：難道這小子已經因為幻影的死而變成徹底的無英白骨、空心、傻子了嗎？

    吳缺見無法只是愣愣地望著自己并不動手，眼角突然瞥到身旁的問晴，立刻又對她厲聲喝道：“快，快給我真靈刺上一劍！”

    問晴看看風中那搖曳的微光，又看看吳缺，滿臉迷惘。

    “快刺??！”吳缺猛然張開大嘴，面容猙獰地朝問晴嘶啞怒吼。

    問晴下意識心念一閃，一道法則劍光“嗖”的一聲從她額上金珠激射而出，瞬間穿越了吳缺識海，正正刺在他真靈上。

    “??！”吳缺真靈劇痛，猛然一抖。

    隨著他真靈這一抖，正在緩緩往前滑動地法則也猛然一抖，回溯瞬間加速，風中那點點搖曳的氤氳之氣一閃沖進幻影識海。

    氤氳之氣沖進幻影識海之后，整個轉輪世界立刻開始蕩漾。

    就在這蕩漾方起的剎那，整個轉輪世界卻又驀然靜止：吳缺真靈借著問晴那一劍的刺激猛然一抖之后，心力再次退潮，法則回溯又一次停滯。

    而這時幻影識海中那點點氤氳之氣剛剛聚在一起，尚未完成聚合。

    不但沒有繼續聚合，隨著吳缺心力的持續衰退，這勉強聚成一團的氤氳之氣再次搖曳、慢慢散開，就要逸出幻影識海。

    “快！快！再來一劍??！”吳缺再次對著幻影焦急大叫。

    幻影強忍住真靈欲裂的劇痛，愣愣看著他，默然不語。

    “你聾了嗎？！快給我再來一劍??！”吳缺見問晴毫無反應，氣得張嘴怒吼。

    “??！”問晴抬頭大叫，一道光芒再次從她法則界中激射而出，正中吳缺真靈。

    “??！”幾乎是同時，真靈中劍的吳缺也仰頭大叫。

    幻影識海內那團氤氳之氣劇烈旋轉，猛然聚合，化成一點；接著她眼皮微微一動。

    “嘩！”轉輪界內無形的法則浪潮瘋狂涌起，整個轉輪界劇烈蕩漾，問晴的身影在蕩漾中再次變得迷離虛幻。

    “不，這是我和他的因緣界！你不能在這里醒來！”問晴匍匐在地，疲倦而絕望地雙眸死死盯著吳缺懷中的幻影。

    接著她額上金珠光芒閃耀，就要再次射出那蕩平一切的因緣法則符文。

    可是這一次，法則符文卻沒有立刻射出，就在法則符文的光芒閃耀間，問晴微微抬眼，望向吳缺那因為過分激動而不停抽搐的臉。

    為什么？你既然已經和我結下了心結，為什么還要在我們的因緣界內復活她？不！我要驅散這一切因緣！重新回到沒有她的無瑕時刻！想到此，問晴額上的金珠光芒劇烈一閃。

    可是，這是他最后的機會了，如果我驅散了這一場因緣，他就會永遠墜入無盡深淵。不！即便我的因緣散盡，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在絕望中沉淪！問晴呆呆望著吳缺，心中千萬個念頭如電閃過。

    幻影的眼皮微微一動，卻依舊沒有睜開；劇烈蕩漾的轉輪世界再次凝滯。

    “還是不行！快給我再來一劍！”吳缺猛然抬頭，朝光波蕩漾中問晴那迷離閃爍的身影慌亂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