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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皇帝卻看都沒看碗里的菜,眼含深意:“你當初為何不肯嫁朕的兩個兒子,非嫁他不可?” 江熙沉手一滯,都已經演成這樣了,他笑道:“陛下能不知道么?” 老皇帝笑了:“你倒是和你爹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都是揣著明白裝糊涂啊,他躲,你也躲,你可比他對自己狠?!?/br> 江熙沉當然知道皇帝說的是什么。 黨爭。 “不怕所托非人,毀了自己一輩子么?”老皇帝眼里起了興致。 江熙沉垂下眼簾。 “怎么不說話?”老皇帝回頭看他。 “熙沉只要家里無虞,自己怎么樣都無所謂的?!苯醭寥魺o其事一笑,掩去了那絲虛假的心酸。 “婚姻大事都不當回事?” 江熙沉當然知道這老東西是懷疑,沒有一個皇帝不疑心,只是嚴重程度有所不同罷了。 不然他這會兒也不是在和自己聊天,而是牽著他往榻上去了。 “熙沉要當回事,現在也不在這兒了,陛下這會兒也不是要對我好,而是要賞我家貞節牌坊了?!?/br> 老皇帝愕然,過后哈哈大笑,笑了好一會兒才道:“你這性子,真是膽大包天?!?/br> 他心下疑竇戒備稍釋,原先還道他心機,可兒子、朝臣、妃子誰人沒有心機?他初衷是好的,就是人品有缺,又如何呢,反倒分外有趣。 好些年他都沒見過如此坦誠之人了。 老皇帝道:“堯兒和允兒所作所為朕能明白,畢竟是朕的兒子,薛景閑呢,那日薛景閑為何也在你府上?” 江熙沉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一個岷州野種,為何老皇帝屢屢提及? 江熙沉道:“他非要退婚,熙沉不肯,皇后娘娘幫熙沉調停后,他好些日子沒來找熙沉,熙沉還以為他答應了,結果那晚他說都沒說,就直接來熙沉臥房找熙沉了?!?/br> 他故意沒有點明,對于疑心重之人,他自己想明白的遠比他告訴他的要來的可信得多。 老皇帝飲了口湯,一笑:“黔驢技窮了要威脅你退婚?” “誰知道呢?!?/br> 老皇帝放下碗的動作頓了下,默了兩秒,掩去眼底冷意:“他如此討厭你,為何還為你打了堯兒?” 江熙沉噗嗤一聲笑了,一臉不以為然。 老皇帝回頭看他:“怎么還笑了?” “熙沉要是說了就是大不敬了?!?/br> 老皇帝的興致被徹底勾了起來:“赦你死罪?!?/br> 江熙沉道:“我那夜正睡著,陛下的寶貝兒子說也不說爬上了我的床,開始解我衣服,結果薛景閑正好來找我,一掀帳幔,以為我倆背著他……一怒之下就把人打了,你看我手都是他捏的?!?/br> 江熙沉撩起袖子,露出了還微微發腫的手腕。 老皇帝咳嗽一聲:“好了好了朕知道了?!?/br> 消息是讓人瞞了,他還是知曉實情的,堯兒被人抬走時是一身夜行衣,閑兒打人的時候,根本不知道是堯兒,閑兒并非故意。 老皇帝心頭稍松。 老皇帝神色難明:“如何不能是你和堯兒真……” 江熙沉心下不耐,有完沒完,怎么疑心這么多,面上卻含著一點無辜:“我都有本事在陛下身邊了,還稀罕陛下的兒子?放著與天同壽、福澤萬民、有求必應的真龍天子不要,還圖他們?!?/br> 老皇帝愕然,過后又哈哈大笑。 趙炳林立在一邊,低著頭滿臉呆滯。 ……忱兒還托自己關照江熙沉,江熙沉哪里需要旁人替他籌謀啊。 “你這話哪句不是死罪?”老皇帝指著他。 “所以才顯陛下寬宏大量啊,”江熙沉眉眼彎起,“陛下可得管好陛下的幾個寶貝兒子,不然熙沉可又要落得個不知檢點的罪名了?!?/br> 老皇帝心道也是,皇家恩寵,江熙沉區區一個臣子之子,又哪能拒絕,先前怪他,是有失偏頗了。 老皇帝眼底冷意一閃而過,自己還在,允兒堯兒倒是越發沒規矩了。 “之前面上無光的是薛景閑,這之后陛下若是管不住,”江熙沉笑吟吟的,“那可就是陛下了?!?/br> 他容貌清冷文秀,氣質也拔俗難親,偏偏黑白分明的眼眸生動又意有所指,暗示又挑釁。 老皇帝因他的話壓下眼底陰沉,哈哈大笑:“定然是讓你名聲清白的?!?/br> 他膳只用了幾口,便耐不住起身,江熙沉抿了抿唇,眨眼又是一副含羞帶怯的神情,放下碗筷就要先行往后殿去。 趙炳林心下著急,這便是要歇下了,他已經勸了陛下先用膳了,這會兒再勸怕是有嫌疑,他直往殿門外看,忱兒說叫他千萬拖著,可…… 江熙沉掀開珠簾往里去,看著后殿那張龍床。 隨便吧,這些年在外經商他遇過太多意外了,不到最后一刻誰也不知道是什么情況。 雖然和他期待的不說略有出入,幾乎可以說是南轅北轍,可他向來只論結果,過程無所謂,心情也忽略不計。 結果非但不差,甚至可以說在眼下的處境里是出乎意料的好。 他江熙沉特別有斗志,當后君也要當寵冠六宮的后君,給討厭的人添點堵。 這世道,人同人無非相互利用,你利用我,我利用你,老皇帝要他侍奉,怎么也得讓他利用幾把,不然這買賣不是虧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