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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起身,叫一邊的小太監來扶自己,慢慢站起,回身冷漠地掃了眼趙炳林:“做的干凈些?!?/br> 趙炳林心下黯然,點了下頭。 江熙沉一進來,就瞧見了要走的皇帝,一邊趙炳林朝他暗使眼色。 江熙沉陡然皺眉。 氣氛沉悶得厲害,殿里的小太監都深低著頭,大氣不敢喘一下,一個太監端著一盤東西出來,往江熙沉跟前去。 皇帝頭也沒回,立在高到要人仰望的階上,聲音漠然:“毒酒、白綾、匕首,你選一樣自盡吧,這是朕給你們江家的體面,別丟了你江家的臉?!?/br> 第49章 朕又不止只有兩個兒子 江熙沉看到那一盤東西,手陡然握緊了,如墜冰窖。 皇帝要處死他。 這個念頭萌出的剎那,仿佛有一團巨大的陰影籠罩到他身上。 他早知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這次的要死的卻是自己。 江熙沉大腦幾乎停止思考。 死。 他從來沒想過死。 他才二十歲。 他還有很多事情想要去做,在進殿的前一刻,他還在想之后的謀劃、未來的事情。 死? 江熙沉望著那盤東西,看著頭頂冷漠、居高臨下的那個人,感受到了濃烈的宛如跗骨之蛆的東西,他在之前數年也隱隱約約的感受到過許多次,卻從未有一刻如此清晰。 腦海里不受控地冒過父君,冒過那個令他討厭幾乎沒怎么喊過的父親,冒過薛景閑…… 趙炳林不忍地閉上眼。 這一幕他見過太多了,這個金碧輝煌、萬人敬仰的宮殿,死過太多樣貌出眾、自以為聰明、家門顯赫、年紀尚輕的人了,只是江熙沉樣貌尤其出眾、家門尤其顯赫、年紀尤其小罷了。 可他沒得選,誰都沒得選,誰的命不是在皇帝手上,一句話的事情,言笑晏晏到人頭落地,溫熱鮮活到軀體冰涼,曾經多么炙手可熱,多燦爛明艷的過往,都化為一團虛無。 最后只有手無力垂下。 江熙沉也沒什么錯,只是想活罷了,他只是運氣不好,剛好撞上的是三個皇子。 他別無選擇,只能認,只能聽話赴死,還要叩首謝恩,稍有反抗,就會連累家族,這就是他的命。 江熙沉直直朝上首跪了下來,不少小太監都麻木地閉上了眼。 “你識趣就好,”皇帝收回視線,就要往后殿去,“會厚賞你家的?!?/br> 江熙沉眼簾低垂,忽然笑了:“草民不識趣?!?/br> 皇帝眉頭陡然一皺,冷冷道:“趙炳林……” 江熙沉道:“草民是陛下的人?!?/br> 皇帝話語一停,過了幾秒,像是遇見了什么特別有趣的事情:“朕的人?” 江熙沉聲音清樾:“陛下不回頭看看草民么?” 小太監扶著,皇帝回身去看階下跪著的他。 那人微抬起頭,垂著的眼簾也掀起,眉目如畫,仙姿佚貌,氣若微雨江山,文秀卻不拘謹,大氣天成。 這樣的美人,黑如點漆地眼眸橫波流轉,不像唯唯諾諾的妃子,不像恭恭敬敬的皇后,他的眼里沒有因懼怕產生的敬和隨之而來的無趣,他甚至朝他一笑,眉目生春,似乎絲毫沒有意識到眼前的是皇帝。 也沒有煙花之地的風情低俗,他只是透著難以言說的生命力,少年郎最有的生命力,年邁者最缺也最渴望的生命力,一個眼神,狡黠、引誘、喜愛、生動、對名利地位的渴望,還有俏皮的故作矜持都乍現,說不出的隱晦勾人,讓人想把他捧在心尖,亦子亦妾地寵著,教他觀事認人做人上人,又在他的陪伴侍奉下逢春。 皇帝耐人尋味地笑了,眼底卻涌現殺意:“你未免太聰明?!?/br> 江熙沉深深叩首道:“所以只有陛下制得住草民,草民只有呆在陛下身邊侍奉陛下,才不會去禍害旁人?!?/br> 殿里一片死寂,皇帝忽然大笑,蒼老的臉上煥發了異樣的光彩,他直接擺手,叫太監撤掉了那盤陰森又晦氣的東西。 “江家倒是生了個好兒子啊,快過來?!崩匣实鄢姓惺?。 江熙沉扶著有些麻了的腿施施然起身,朝皇帝一笑,心頭忽然不合時宜地冒過一人,他腳步一頓,若無其事地朝上首去。 趙炳林從雷轟般的震驚中醒轉,忙給身后的小徒弟使眼色,小徒弟會意,悄悄地無一人注意地走了,走出去便開始狂奔。 ** 趙炳林歇腳的地兒,趙云忱聽清小太監報的,噗地噴出一口茶:“他是八皇子?!” 他意識到什么,臉色驟然變了,握著茶盞的手陡然發緊,聲音有些無定:“江熙沉死了?” 義父再三托他關照薛景閑,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薛景閑居然是老皇帝的親兒子。 那圣上私下傳召江熙沉,只可能是殺他,去母留子,去妻留夫的事情,宮里太多了。 這主意是自己出的,沒和義父通過氣,義父向來保守,若知道了絕不會應允,若薛景閑是八皇子,自己的計策便毫無用處,圣上因兒子起了殺心,江熙沉必死無疑。 腦海里是他先前清冷卻生動的模樣,他竟是死了……趙云忱心頭閃過種種復雜心緒。 小太監卻搖頭:“明兒大概就是后君了?!?/br> “???” 小太監頓了頓:“可能還是寵冠六宮那種?!?/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