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頁
現在真正咬住他們不放的是后黨。 可他父親加他舅舅和薛景閑那邊的人脈,未必不能抗衡。 但這些都不是重中之重。 問題的關鍵在皇帝。 后黨也好,三皇子黨也好,現如今都敵不過老皇帝一句話。 老皇帝說殺,他們就沒有了任何籌謀的必要,只剩下了逃這一條路。 老皇帝若不殺,后黨就是恨他們入骨,明面上定然是不敢抗旨的,不然就是有反心,只能暗中使絆子。 到時候壓力無疑小許多。 可蕭承堯是他兒子,再狼子野心,也是他兒子,這不單單是替兒子報仇,更是維護皇家顏面。 若薛景閑身份尊貴、家門顯赫,倒還有諸多回轉的余地,老皇帝想殺還得掂量掂量,可他偏偏只是個岷州野種,籌碼太輕。 江熙沉心下微緊,這才是危機所在。 二皇子、父親、舅舅、錢、兵……腦海里一時閃過無數可能幫自己脫身的助力,卻忽然被戴著銀色面具的那人取代。 江熙沉思路中斷。 那邊獄卒看他們頻繁起來,顯然時間快到了,在催促他們快些。 熙沉你個腦殘,這時候居然還在想這個,江熙沉把腦袋里的那人趕走,抬眸道:“熙沉有幾件事求您?!?/br> “您說便是,江府一直厚待老頭,老頭一定竭盡所能?!?/br> 江熙沉低聲道:“第一,你去畫舫樓找老板娘,跟她說把趙云忱送的畫送回給趙云忱?!?/br> 老大夫茫然道:“趙云忱?” “懷遠侯府庶出二公子?!?/br> “就跟他說我是江熙沉,說……”江熙沉嗓音抖了下,“說薛公子是我夫君?!?/br> 老大夫愕然。 江熙沉也來不及解釋:“……叫他尤其關照薛公子?!?/br> 江熙沉在老大夫異樣的眼神里,若無其事道:“第二,叫老板娘花錢幫我和薛公子疏通打點?!?/br> 外頭獄卒輕敲了敲柵欄好言好語催促,江熙沉的家族太煊赫了,就是坐牢他們也不敢落井下石,給足了面子,連他們都知曉三皇子前途無望,皇后和國舅怕是扳不倒江家,跟何況還有一個裴家。 江熙沉的曾外祖父是一等公,曾經是太子少傅,裴家如今可是滿門才干。 就是江熙沉保不住命,江家和裴家又不會倒,他們依然還是得低頭做人。 老大夫不得已站了起來。 江熙沉語速如飛,眼底冷然一閃而過:“最后一條,警告我爹?!?/br> 老大夫驚愕:“少爺?” 江熙沉冷聲道:“警告我爹,警告我舅舅,不許為了讓我脫身,把所有責任推到薛景閑身上?!?/br> 老大夫眼神躲閃:“老爺和舅老爺不會這么做……” “他們絕對會,那些彎彎繞繞我都清楚,所以拜托你?!?/br> 老大夫眼里寫滿了動容:“少爺你這是何必,他只是外人……” “此事因我而起,他是為了救我才落得如斯田地,就光這點,我就不能行不義之事,也還沒到需要使這拙劣計倆的時候,讓他們忍著?!?/br> 眼前人呆慣了錦繡芙蓉地,如今身在牢獄,卻依然淡定從容得很。 老大夫看著江熙沉長大的,本就憋屈又心疼,聞言越發心疼,不忍看他,心中悄然多了幾分忠,身陷囹圄尚且不背信棄義,這樣的人值得伺候效忠:“老頭一定辦好,少爺要記得敷藥……” 外頭獄卒在頻繁催促,江熙沉望著桌上的各色傷藥,點頭道:“我會的,你快回去吧?!?/br> 他給了一個拜托的眼神,老大夫朝他鄭重地點點頭。 人走了,牢房又復歸平靜,江熙沉默不作聲忍著疼,給自己敷藥。 歪脖子樹,江熙沉盡力,過的好不好,那就得看你狗運了。 ** 牢房的另一頭,陶憲茫然地看著眼前干凈整潔的牢房。 自家主子正懶洋洋地歪在長凳上,翹著長腿,從桌上的瓷碗里捻出一顆黃豆,輕輕地放在桌上。 桌上已經擺了百來顆黃豆,一排又一排。 陶憲望著桌上左邊主子教過的“黃豆鴛鴦陣”,右邊主子教過的“黃豆長蛇陣”,尷尬地抹掉了掛在臉上的兩行淚。 他該猜到的…… 他家主子自小被人辱罵嘲笑過來,后來又啥事兒沒經歷過,成天一幅半死不活沒心沒肺多活一天賺一天我活的開心你們自便的吊樣,甚至心情好了還能自黑調侃一番。 心里天崩不崩地裂不裂不知道,反正面上是真的淡定地宛若坐佛。 “主子為何沒受刑?” “我哪知道?”薛景閑歪歪倒倒的,沒精打采,聞言回頭瞥了他一眼,“你好像很期待?” “……” 薛景閑是真做大殷刑具一日體驗的準備了,可他才在陰冷潮濕的牢房里呆了不到一個時辰,就被換到了這兒。 搞得他都懷疑,是不是江熙沉手都伸到大理寺了。 “不跟你廢話?!毖伴e朝他勾勾手指。 陶憲耳朵湊過來,薛景閑覆上去叮囑了幾句,陶憲小雞啄米般點頭,過了一會兒道:“趙公子能行嗎?” “他超行?!?/br> “……” 薛景閑壓下聲音里那絲顫動,沉聲問:“他怎么樣?” “江熙沉?”陶憲不忿地譏笑一聲,“他怎么可能有事?一家老小都護著呢,不比少爺舒服太多?!?/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