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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景閑笑了一聲:“周大人好走?!?/br> 周元正迎面倒了下去。 一切只發生在電光石火間,身后韓朔瞳孔一縮,過了許久才回神,明明已經見過數次,仍是聲音微顫:“……主子英明?!?/br> 薛景閑清理完門戶,扔了劍,接過韓朔遞來的巾帕仔細擦了擦手,良久語氣里帶著幾分嘲弄,嘆了聲:“老師和我提起最多的就是他,那些都是真的?!?/br> 韓朔和羅明、陶憲都不同,他是最緘默寡言守得住秘密的,跟在薛景閑身邊,處理的都是一些最見不得光的事,知曉薛景閑最陰暗的一面,只寬慰道:“主子不必為他惋惜,他只是自己不愿意信罷了?!?/br> ** 薛景閑推門進了臥房,四顧了下都沒找見主家,皺了下眉,正要出去問值夜的,一回頭,見他在左側書架角落里,拿著本書瞧得仔細,人進來都充耳不聞,輕關上門。 江熙沉察覺到身后有人靠近,合上了書:“怎么來這么晚?” 他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換了,烏黑的發梢還滴著水,像是剛沐完浴,外袍披得隨意,袖子捋起堆在腕上,渾身上下都透著趕來的痕跡,端正卻還是極端正的,絕不至于失禮冒犯。 江熙沉見慣了他玩世不恭卻威脅暗藏的模樣,還是第一次見他這副隨性家常的模樣。 說實話江熙沉習慣了虛虛實實,自己也不夠坦誠,因此絕不會強求旁人,如今見他這副更沒有距離疑竇的樣子,心頭竟也有些松懈下來,眉目不自覺就柔和了些。 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回聲,江熙沉看向他:“怎么不說話?” 薛景閑一笑:“沒啊,身上太香,這不聞走神了么?!?/br> “……”江熙沉剛要罵他,對著他瞧了幾眼,“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薛景閑一愣,笑道:“沒有啊,你怎么會這樣想?!?/br> 他拿過江熙沉手里的書:“看什么呢?” “你心情不太好?!苯醭恋恼Z氣有些篤定,沒了往日的針鋒相對,不經意間溫和了許多。 薛景閑神色稍淡,沉默了一會兒,臉上的笑徹底消失了:“抱歉,我不太想談?!?/br> 他望了眼外面天色:“我也處理完了,送你回去吧?!?/br> “沒關系?!?/br> 薛景閑愕然低頭,像是有些不明白這句突如其來的話的意思。 江熙沉撂下書,張開雙臂,似笑非笑:“要不要抱抱?” 薛景閑眸光深深地看著他。 “不要算了?!苯醭辽焓秩驋煸谝贿厱系亩放?,卻忽然落入了一個熾熱的懷抱。 他抱得很緊,又猝不及防,江熙沉被他抵著撞到了身后的架子,身前人又高,架著自己,他幾乎雙腳懸空。 手里的斗篷掉在了地上,江熙沉的一只手不得已微舉著,薛景閑的腦袋深深嵌在了他的脖頸里,鬢發擦過,距離縮短得那樣近。 鼻端是淡淡的冷香,他卻在這高冷又清醒的冷香里,感受到了一絲溫暖。 薛景閑忽然覺得心中那個孤獨、不被人待見的孩子被安撫了。 江熙沉手有些沒地方放,指節張開又回收,最后還是試探地虛摟住了他,卻是微微正過了臉,避免觸碰到他的耳朵和臉龐。 他的眉目不自覺柔和了很多。 他并不習慣這種類似依賴的細微情緒,他可以游刃有余地處理任何劍拔弩張的情況,卻對此一無所知,他感到陌生,陌生得心頭微悸,無所適從得慌張。 “你……好了嗎?” 薛景閑一把放開了他,仿佛先前什么也沒發生過,他失憶了,或者是兩人都失憶了,拿過架子上江熙沉先前看的書,一臉淡定:““我以為你忙著掙錢,有空也要歇歇腦子,這點時間還看書?!?/br> 江熙沉呆看他一眼,低頭整理著衣襟,努力沒笑。 第30章 要不要抱一下 江熙沉也沒戳穿他:“大了的確沒什么空讀書,不過這書挺有趣的?!?/br> 薛景閑掃了眼書名:“……《女誡》?” “……”江熙沉把書翻開,攤在他眼前。 薛景閑冷不丁看到書上到處畫的小烏龜,慢一拍想起來了,這是他前兩年閑著無聊時看的,越看越匪夷所思,不敢茍同的地方就畫個小烏龜嘲諷,結果就畫了一整本書。 江熙沉道:“這人倒是挺可愛的?!?/br> 薛景閑唇角笑意悄然深了,道:“哦?” 江熙沉道:“對丈夫敬順,對舅姑屈從、對叔妹和順這些地方他都畫了小烏龜,還有生女謂之弄瓦、卑弱下人、執勤、忍辱含垢、無好戲笑……都是小烏龜,應當是個可愛姑娘,男子可沒那么好心?!?/br> “……若不是呢?” 江熙沉道:“那也是個稚子——” 他說完,嗅出一絲不對勁,驀地回頭,默了一會兒:“……難道是你?” 薛景閑面不紅心不跳:“不行么?” “……真是你?” “千真萬確?!?/br> 江熙沉蹙眉:“你不贊同?” “是啊,”薛景閑拿過他手里的書,“尋常男子諸事求自身圓滿,所以才有了這條條框框把不如意不愿意的事,甩給旁人罷了,美其名曰,‘德行’,叫女子以為理所應當,可這世上的圓滿哪有統一的?他們被伺候的舒服,自心膨脹,豈知對牛彈琴時的寂寞無聊?在下時時要防著顏面掃地,被牽著鼻子走,可子非魚,又豈知佳人聞琴弦便知雅意的快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