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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去了啊。 熟悉的人,認識的人,一個個老去,一個個的死掉,留著她保存那些空冷的記憶。 “皇祖母?!壁w菡曦的聲音小小的,語氣里滿是對簡寶華的擔憂。簡寶華的眼神太過于縹緲,飽含著數不盡的憂傷與悵然,這種情緒是簡寶華素來少表露的,這讓趙菡曦有些擔心。 “我沒事?!焙唽毴A聽出了她的擔憂,彎唇聲音溫和。 隆欽帝的唇抿成一條直線,“曦兒馬上也要嫁人了,若是沒事,少來永壽宮?!焙唽毴A讓他不悅,他便讓他的女兒少來這永壽宮。 趙菡曦的身子一僵,整個人像是受了驚的小鳥一般,眼神也流露出無措和倉皇來。 隆欽帝見著嚇到了女兒,想到了她即將要嫁的人,是他極其欣賞的臣子,雖說是尚了公主,便做不得閣臣,但他那個弟弟也是個人才,經濟學問極好,是可以留給趙宇澈的。想到了這里,他緩了緩語氣,道:“要嫁人了,跑來跑去像個什么樣子,若是你沒事,可以和容妃學學禮儀,她是極好的?!?/br> 容妃? 簡寶華聽言幾乎要笑了,隆欽帝是個多情的帝王,妃嬪眾多,這之中他最愛的便是容妃了,生得是明艷美麗,媚骨天成,一雙含情目看著隆欽帝,像是一把小鉤子,牢牢勾住他的心。容妃是最最沒有禮儀可言,剛入宮的時候,勾得皇帝夜夜笙歌誤了早朝,那朝臣的奏折雪花般涌向她這里,第二日請安時候,容妃為了爭寵,還刻意露出承歡的痕跡。要知道,來她這永壽宮請安的,還有未長成的小公主。 這般作態的容妃,能有什么出身可言?能有什么禮儀可言?讓她養的曦兒和容妃去學禮儀? “永壽宮就不用來了,容妃那里她也不必去。過些日子,她和幾個小姐妹要結詩社,有的忙的?!?/br> “一個女子還學什么男子,弄什么詩社?”隆欽帝的聲音十分不悅。 簡寶華就算是知道隆欽帝的脾性,此時心中也難免涌現出巨大的悲涼之意。 為了打壓她這個太后,他籠絡了一個儒生,著書貶低女子,意思是女子生兒不如男,安分守己是女子的本性,還弄出了烈女、牌坊等物。她那次被驅至五臺山,也是因為執意要罰那儒生。隆欽帝借機發作,讓她去清修養生。 簡寶華看著隆欽帝,這是她生得兒子…… ☆、回到兒時 “母后?!币驗楹唽毴A一直看著自己,隆欽帝有些不悅地皺起眉頭。 簡寶華卻沒有挪開自己的視線,她當真生了一個好兒子。如果說先帝在時,還要有昌盛萬物皆新的氣派,等到了隆欽帝,事情都變了。他故意與自己作對,凡是她先前所支持的,他都反對。就像是一株被掏空了的大樹,從外面看是枝繁葉茂,郁郁蒼蒼,其實內里已經被掏空了。 “束縛了女子,對你又有什么好呢?”簡寶華輕輕地說。 她的聲音太過于縹緲,是最早的春風溫柔滑過水面,一丁點的漣漪都不曾掀起。風過后,都讓人懷疑,那剛剛的風,許是錯覺。這微弱的聲音,隆欽帝自然是沒有聽到的。 “什么?”隆欽帝往前進了一步,想要聽清楚簡寶華的呢喃之語。 “皇祖母說的話,兒子不敢復述?!甭J帝雖然沒有聽到,五皇子卻捕捉到了那細小的聲,父王對皇祖母的厭惡幾乎是放在了面上,于是他便大著膽子說道。 隆欽帝令他說,五皇子請罪之后,便說道:“皇祖母剛剛說得是,束縛了女子,對你又有什么好處呢?!?/br> 有什么好處? 隆欽帝的雙目幾乎要冒出了火,他一瞬間想到了簡寶華把持朝政的那些日子,冷哼一聲,“有什么好處?好處就是讓女子安分守己,少做些不切實際的空夢,少把手伸得太長,管好后院的一畝三分地,前堂的事情,與女子有什么干系?” 簡寶華嘆息一聲,她是有些后悔那一聲的感慨,或許是聽到了舊人離世,才會驀的如此。她已經是一只腳邁入棺材的人,何必這會找不自在,聽到這里不中聽的話。 “我累了?!焙唽毴A淡淡說道。 隆欽帝的怒火只掀開一個小口,還不曾噴薄而出,見著簡寶華如此,憋氣拂袖而離開。 隆欽帝離開,趙宇澈也緊跟其后,偌大的永壽宮在兩人離去之后,恢復了往日的寧靜。剛剛的熱鬧非凡,簡寶華是不想要的,等到兩人離開之后,空氣才復又緩緩流動起來。 “皇祖母?!本殴髟G訥的,想要說立儲的事,又想要說剛剛隆欽帝說過的事,父皇那般的說辭,皇祖母傷心了罷。 “扶我起來?!焙唽毴A的一只手輕輕搭在趙菡曦的手腕上。 趙菡曦看著簡寶華露在外的手,也染了蠟黃,滋潤的纖手沒有了往日的光澤,她的目光挪向了簡寶華的面,神色不喜不悲,仿佛剛剛什么都沒有發生一般。她或許不想要說剛剛的事,趙菡曦瞬間了然。 “我想透透氣,”簡寶華說道,“可惜身子不大好,見不到外面的景了?!?/br> “怎么會?”趙菡曦小心翼翼地扶著簡寶華。 窗只推開一個小縫,幸而雖然是隆冬,這會兒并沒有風,雖說無風,永壽宮過于溫暖,那寒氣打著旋兒探入到宮殿內。 才下過雪,所有的景都被雪覆蓋,白的讓人眼暈目眩,因為簡寶華的吩咐,永壽宮的粗實小太監,只掃出一條小供人行走的小徑,旁的地方是不掃雪的。紅色的宮墻上停留著白雪,院中的紅梅梅花花蕊里頭,也小心翼翼捧著一點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