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天空與大海這么大，小鯨魚是要飛向遠方的，是要去探索這整片天空。

    一旦他們分開，很可能再也不會見面。

    季糖抬起頭，瞥一眼鯨魚龐大的身軀，抿起唇。

    說實話，如果讓他來選擇。

    他不會讓小鯨魚跟自己走。

    他的小鯨魚被囚禁在這不足十米的水池中這么多年，如今終于擁有自己的自由。

    它有權利飛得更高，獲得更多美好，遇到比自己更好的人。

    季糖沉默很久，仍是想問問小鯨魚的意愿。

    少年抬起頭，踮起腳尖，瞅著小鯨魚溫和的眼眸，小聲問道：小鯨魚，我問你一個問題。

    不知怎的，他的心有點緊張。

    小鯨魚會怎么選擇？

    是選擇他，還是選擇自由？

    應該是后者吧。

    上天給予了它一雙翅膀，它生來便屬于天際。

    他那座小小的屋子不會滿足它的。

    季糖輕嘆口氣，繼續道：我要回家了，我想問問你你是跟我回家，還是留在天空之中？

    嚶？！嚶！小鯨魚愣住片刻，拍打自己的翅膀，發出綿軟的嚶嚶叫。

    季糖一時看不懂它的意思。

    就在他等待回答的時候，小鯨魚突然飛起來，飛向看不見邊際的海洋，給季糖留下的只有冰冷的海風、看不見任何影子的大海。

    季糖猝然愣住，想要抱住小鯨魚的手緩緩放下。

    走了？

    剛才的叫聲，是在向自己道別嗎？

    今天的夕陽透出昏黃色的暗光，將大海染上層不明不清的黃色，連帶著空氣也顯得不這么澄澈。

    他回到自己的背包那里，厲鬼物件們在迎接他。

    他背上背包，對厲鬼們輕聲道：回家吧。

    附近恰好停有一輛出租車，季糖本應可以坐這輛出租車馬上離開，然后坐今晚的飛機回家?？膳R走之前，他忍不住站在原地等了等。

    約莫有半個小時后。

    他沒有放棄，還在等，哪怕夕陽將他曬得滿頭大汗。

    出乎意料的。

    他看見遠處的天空飛來一個熟悉的龐大身影。

    嚶！嚶！

    小鯨魚知道自己來遲了，迅速地飛到季糖身邊。季糖周身的樹木百草都被它的飛行帶出沙沙的響聲，空氣間多出屬于小鯨魚的清新海味，不再顯得這么炎熱。

    季糖看見小鯨魚寬大的背脊上多出其他東西。

    是一片足足有一人高的芭蕉葉子，葉子上還放有一塊小海綿。

    這是一張很小很小的床。

    床的旁邊，還有幾塊方方整整的石頭，似乎是要用來做床頭柜的。

    柜子之上，還有幾片更小的葉子，像是衣服或者毛巾。不過背脊上更多的是花花，五顏六色的新鮮花朵，鋪滿小床的周圍。

    這些東西是小鯨魚辛辛苦苦找來的，它把它們放在自己的背脊上，而且為了不讓它們掉下來，飛得很小心。小家具都很小很小，但五臟俱全，擺在鯨魚的背脊之上像一個小小的家。

    小鯨魚俯身，將濕漉漉的腦袋湊到季糖面前，示意他順著自己的腦袋上去那個小小的家。

    哪也不許你去。

    你就住在我身上吧。

    你要和我去大海，去天空，去你的心里。

    第96章

    小鯨魚嚶嚶叫幾聲，使勁把背脊往季糖那邊挪，讓少年看見自己身上小小的家。

    季糖：

    小鯨魚是邀請自己睡他身上？

    連家具都很主動地擺好了。

    嚶！

    季糖還沒反應過來，手機里的厲鬼收容所突然響起新提示音。

    【恭喜！尊敬的厲鬼收容所長！您擴充了收容所領地！】

    【鯨魚版坐騎：鯨魚飛行速度不亞于飛機，可用來代替一切交通工具?！?/br>
    季糖：

    他瞥一眼小鯨魚身上的東西。

    小家具都是小鯨魚自己找來的，都是一些植物或者石頭?？瓷先ズ芎唵?，但看得出小鯨魚很用心在布置這個小小的家。

    石頭床頭柜上擺了幾塊貝殼，可以用來喝水，而且還有一把葉子太陽傘，葉子床鋪上也有軟綿綿的海草被子與枕頭。方圓內還被灑上不少香噴噴的花瓣，可以用來掩蓋海水的咸膩氣息。

    在小鯨魚眼里看來，少年很小，它如果變成人，可以一手將少年整只抱起來。

    所以它給少年準備的家具也很小，小到可愛。

    小鯨魚搖搖魚尾巴，拍打魚鰭，邀請少年上來。

    謝謝啦。季糖無奈地輕笑，他不好拒絕小鯨魚，只能小心翼翼地爬上它的背，爬到它背脊上的小家。

    他多了一個坐騎。

    還是臥鋪版的。

    終于不用再麻煩出租車司機了。

    季糖一想起每次面對自己都面露恐懼的司機，就有點哭笑不得。

    季糖在小鯨魚的背脊上找到一個小床，把背包放在一邊，然后小心翼翼地躺上去。

    此時夕陽已經完全沒入地平線，天空隱約露出點點星光。

    古人有騎鶴。如今更有人騎各種豪車飛機。

    而他騎鯨。

    要是等到深夜，小鯨魚飛向星空，他可以在星空之中睡著。這樣的感覺

    季糖伸手摸摸小鯨魚的背脊，輕笑：謝謝你，小鯨魚。

    嚶！嚶嚶！

    要去哪里呀？

    季糖似乎察覺到小鯨魚想問什么，便說出自己家中的地址。他不忘柔聲道：當然，在你身上的小屋子也是我的家。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家。

    不單單是小鯨魚，收容所里的厲鬼們只要都在，無論在何處都可以成為家。

    嚶~~

    收到！

    小鯨魚撲扇起小魚鰭，哼哧哼哧地起飛。

    龐大的身軀起飛之時，刮起陣陣烈風，萬物仿佛都為它撼動。

    今夜的星空越發越燦爛。它隨之飛向星空之中。

    它的身下便是一望無際的汪洋大海，大海映出耀眼的星光，頭頂也是星星。

    水天一色，盡是蒼穹。

    仿佛垂手可摘星辰。

    季糖一邊數星星，一邊打量起小鯨魚給自己準備的小東西。

    意外的，他看見床頭石旁邊放有一個緊緊蓋起的小貝殼。

    他打開一看，發現是幾顆小果子。

    還有小夜宵??？

    小果子也很小，揣在手心里一個指頭大，呈水嫩嫩的粉紅色，很可愛。

    小鯨魚認為少年不但要用小小的家具，還要吃小小的東西。

    反正人類對于它很迷你就對了

    季糖：

    他吃了一口，果子意外地好吃。果汁是草莓味的，很甜。

    他吃完迷你型夜宵后，便躺上葉子床睡覺。

    小鯨魚見季糖睡著后，放低了身體，貼著海面滑行。

    海面的盡頭便是城市。

    城市內滿是高大的樓宇大廈，它在街道當中穿行而過，在城市中飛速地飛行。雖然此時正是深夜，但城市仍是燈火通明，有許多人正在工作。當小鯨魚與大樓擦肩而過之時，他們下意識地望向窗外，他們什么都沒看見，但卻感到有陣烈風穿過。

    這烈風裹有清新的海洋氣息，以及滿滿的太陽香氣。

    這烈風像是在奔向它最愛的人。每一絲一縷都是溫暖的。

    小鯨魚穿過城市，來到郊區，抵達季糖所在的小別墅。

    嚶~

    小鯨魚小心翼翼地停在小別墅門口，搖搖自己龐大的身軀來叫醒季糖。

    季糖揉揉腦袋，迷迷糊糊地醒來：到了？

    比坐飛機還快

    嚶！嚶！

    季糖爬下小鯨魚的背脊，勾起唇角，摸摸小鯨魚的腦袋：謝謝你呀。

    嚶~小鯨魚蹭蹭季糖的掌心。

    少年的掌心對它來說很小，可掌心中這一點溫暖對它來說，便是全部。

    季糖和小鯨魚道別后，便回到別墅當中。

    他不忘叮囑裴白舟幫老人修改那篇關于五四的稿子。

    葉川淵也回到書房中繼續制造自己的恐怖游戲。

    季糖打理完家務事后，便打開手機。但屏保隨機放送的照片，讓他微微一愣。

    他之前去海洋博物館，見到了小鯨魚畸形的魚鰭，恰好魚鰭骨架可以拍照，他便順手拍了幾張照片。

    照片中的座頭鯨魚鰭，比起正常的鯨魚來真的很小，很畸形，骨頭是扭曲的。而且看上去并不是先天形成，而是后天被人用器械折斷的。

    但在五十年之后，除了季糖，恐怕沒人能知道。

    這對畸形的小魚鰭，變成了翅膀。

    從陰暗窄小的水池，飛向了無人可及的蔚藍色天空。

    季糖望著這照片，皺起眉。

    小鯨魚回到大海后，身軀不再是透明，但魚鰭那里仍是透明的。

    肯定是缺了點什么。

    應該是那樣東西吧。

    他想了想，關掉手機，繼續睡覺。

    次日一早。

    季糖便早早起床，坐在沙發上撥通海洋博物館客服的電話。通話結束后，他便打開電腦，悄悄地在搗鼓什么。

    他忙了一上午，終于將他的小驚喜給準備完畢。他一個早上沒吃早餐，有點餓，便順勢推開門去買吃的。

    可他剛一推開門，映入眼簾的便是一雙大大的圓溜溜眼睛。

    嚶？嚶~！

    季糖愣?。盒■L魚？

    小鯨魚微微浮起，興奮地拍打起小魚鰭：嚶！

    季糖笑瞇瞇道：早上好呀。

    小鯨魚抖抖身子，季糖只見有許多東西從它身上噼里啪啦地掉下來。

    季糖湊過去一看，沉默片刻。

    是許多活蹦亂跳的小魚蝦。

    嚶！嚶！

    這是早餐！

    季糖：

    他對喜歡寵溺人的小鯨魚有點無奈，但內心也很高興。謝謝你的早餐。季糖踮起腳尖，在小鯨魚滿是鞭痕的腦袋上親一口。

    小鯨魚的肚皮隨之泛紅。

    他回到屋里，端出一個大大的盆子，然后將小魚蝦們拾入盆里。

    看來這幾周都可以吃海鮮大餐了。

    他將盆子端回廚房，然后開始海鮮粥。

    深海蝦去掉蝦殼，露出粉嫩新鮮的蝦rou，拌上白嫩的魚rou。一起放進鍋里煮。

    沒過半會，一股清新的海鮮氣息便從廚房內飄散而出。

    他將鍋打開，灑上一把水靈靈的蔥花之后，一鍋深海海鮮粥便做好了。

    果果嗅到魚的氣味，立馬跑過來，圍在季糖腳邊喵喵叫。

    毛茸茸的身子緊繃，閃閃發亮的圓眼睛寫滿了想要。

    乖。

    季糖蹲下身，給果果盛了一碗粥。

    喵！

    果果立馬湊上去，圓圓的臉蛋埋在碗里，呼嚕嚕地吃起來。

    季糖忍不住摸摸它的腦袋。

    他的厲鬼收容所現在有兩只小動物。

    以后也會有新的小動物出現的吧。

    不過季糖希望這樣的小動物，能少一點是一點。

    他不想讓太多悲慘的事發生在它們身上。

    季糖不忘給其他五名厲鬼，每個人各分了一碗粥。

    同時，他也接到一個好消息。

    葉川淵的恐怖游戲，決定與裴白舟合作。

    裴白舟能夠創造一個獨立的恐怖空間。

    一旦與恐怖游戲結合，將會創造出一個史無前例的恐怖全息游戲。

    目前還沒有人能夠做出全息游戲啊。

    季糖想著，忍不住揚起唇角。

    他的厲鬼，每一個都很棒。

    季糖和著果果一起吃完早餐，便去打理起家務。

    時間過得很快。

    一眨眼便到兩天后。

    季糖收到了一個包裹。

    包裹很大，差不多有一個季糖那么大。

    他將包裹小心翼翼地打開，然后對著包裹里的東西搗鼓起來。

    他買了很多裝飾品，小心翼翼地為這件東西裝飾起來。

    每一次動作間，都含有無數柔情。

    他忙活整整一天，熬到第二天清晨，終于將這件東西給裝飾好。

    季糖把這件東西用布包住，然后迫不及待地想拿出去見小鯨魚。

    小鯨魚和往常一樣，在清晨六點準時來到季糖家門口，給他送來新鮮的魚蝦。

    但它這次，看見少年拖著一個很大很寬的東西。

    它莫名地一愣。

    早上好呀。

    季糖笑瞇瞇道，露出一對小酒窩，眉眼之間盡是陽光般的溫暖。

    他蹲下身，將被布裹住的東西拆開。

    小鯨魚，我給你一樣東西。

    嚶？

    小鯨魚呆呆地浮在地面，頭微微往下，圓溜溜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瞅著少年。

    隨即

    它看見一樣很熟悉的東西，也是最令它自卑的東西。

    它的魚鰭。

    它出生的時候，因為體型太過巨大，池子裝不下，飼養員只能將它的魚鰭折斷，也不顧它的疼痛，僅僅是為了縮小它的體型，讓它能進去水池中。它死后，畸形的魚鰭便被砍下來，冒充成魚鰭畸形癥送去博物館展覽。

    無數人都能看見它最不愿展露的地方。

    但如今，少年卻將這對魚鰭骨架從博物館那里買下來了。

    無論花多少錢，他都要將這對魚鰭帶出去。

    魚鰭本應是骨架，而且上面還會布滿許多鞭痕，但卻此時被少年點綴上了無數根白色羽毛。

    一大片柔軟雪白的羽毛連在一起，將魚鰭變成了巨大的翅膀。

    真正的翅膀。

    少年踮起腳尖，將龐大的翅膀高高地舉起。

    翅膀之上便是蔚藍色天空，陽光映出耀眼的金色光圈，翅膀像傳說中的大鵬展翅一般，觸及之地都披上了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