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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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臨山: 男人頓住,皺起眉,冷聲道:是你要給我獎勵的。 季糖還是在笑。笑得傅臨山第一次產生這種不知所措的感覺。 別笑了。傅臨山推推眼鏡,面部沒有任何表情,語氣端正冰冷地換種說法道:這是我應該得到的獎勵。 季糖止住笑,點點頭:好。給你獎勵。 他抬起手,將表彰證書拿起來,一邊認認真真地高聲道:我們的英雄傅臨山,在戰爭中獲得突出的榮譽,特發此證,以表獎勵。 季糖只到傅臨山的肩膀,和一堵墻似的男人比起來沒有任何威懾力。而且聲音綿軟極了,裹著淺淡的笑意,說是頒獎,不如向給男人發了一朵小紅花。 說罷,季糖讓傅臨山攤開雙手,將獎狀放到他手里,頗有儀式感。 這世上沒有一個人能記得傅臨山的名字。 但傅臨山卻在死后,獲得他生前未曾擁有的東西。 這是他唯一一張表彰證書。 獎勵是一個家。 家。 可能這是世上最新奇的一個獎勵了。 溫軟的少年音在耳邊落下,傅臨山抿起唇,緊緊攥住他的表彰證書。 季糖拿起地面的零食袋子,擺擺手道:嗯,傅醫生,我們回家吧。 傅臨山沒說話,盯著那張用記號筆畫出來的表彰證書。 出租車來了。季糖拉著傅臨山的手,坐入車子中。 傅臨山坐在車內,偏頭望向窗外,路燈將他透明的鏡片映得反光,連帶著他的五官也像蒙了光,整個人清冷得很,但壓迫性的高大身形卻能讓人感到滿滿的威懾力。 季糖不知道傅臨山心里在想什么。 出租車緩緩駛出郊區,駛入季糖所在的別墅區。 傅臨山突然轉過頭,向季糖冷聲問道:你的家,也是帳篷做的嗎? 就是那個長得與泡泡奇像的帳篷。 季糖: 傅臨山的記憶應該還保留在戰爭時期,殊不知現在已經解放了。 季糖認真地搖搖頭:不是呀,是水泥做的。 傅臨山收回目光,繼續看向窗外。 出租車抵達季糖的小別墅門口。 傅臨山淡淡地瞥一眼季糖的復式小白樓,又瞥一眼季糖。 這少年應該挺有錢的。 怪不得這么嬌氣。 季糖正想打開門,突然想起什么:傅醫生,您在門外等一下。 嗯。 季糖沖進屋子內,果不其然,一天沒見著他的厲鬼們全都附身在物件之中,擠在門口想要見季糖。 季糖揣起這一大堆物件,在屋子內到處找地方藏,最后藏到閣樓的一個小箱子里。他拍拍箱子,輕聲道:你們今晚在這里睡一覺吧,不好意思啦。 處理完這一切,他這才敢出門招呼傅臨山進來。 傅臨山沒有任何拘束,徑直走進來。 屋內的裝修打扮很干凈,無處溢滿著溫馨感,暖黃色的燈光不再讓男人顯得這么冰冷。 這是傅臨山第一次來到這種名為家的地方。 季糖瞅著傅臨山半天,突然驚訝地問道:傅醫生,您的衣服怎么臟了?您不是有潔癖嗎? 男人本應白凈到刺眼的白大褂,此時沾染不少灰撲撲的泥土。 傅臨山: 他假裝沒聽見,別過頭去沒回答季糖。 他才不會說,他豁出去穿過諾大的樹林和廢棄火葬場,弄得渾身都是泥土,僅僅是為了向季糖索要獎勵。 傅臨山徑直來到洗手間,他摘下沾染著灰塵的眼睛,用冷水沖洗。不忘掏出一張張餐巾紙,濕水將灰撲撲的白大褂擦干凈。 以此來掩蓋他是為了獎勵才將自己搞臟的真相。 他洗干凈自己,瞥一眼站在衛生間門口張望的季糖,冷聲道:你不是說你家有很多蛋糕嗎?蛋糕呢? 季糖點點頭,連忙去打開冰箱,取出蛋糕盒。 可他卻發現蛋糕盒完全空了,沒有半塊蛋糕在里面。 季糖: 他回過頭,瞥一眼躺在沙發上睡覺的鬼導演和果果。 鬼導演:嗝。 果果:喵。 季糖撓撓腦袋,很不好意思地對男人道:傅醫生,不好意思呀蛋糕被家里的老人和貓吃了。 他有點委屈地小聲嘀咕道:我當時明明問過您要不要回我家吃蛋糕,您說不喜歡吃,然后就走了。如果您那時候跟早點我回家,蛋糕可能就不會被吃掉了。 傅臨山: 男人沒有任何表情,但他能看出季糖說的每一句話,都好像寫了四個大字自作自受。 季糖揚起唇角:不過沒關系啦,我下次再給您做! 傅臨山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季糖怕閣樓上的厲鬼們跑下來,便推著傅臨山進入臥室。 他的臥室是唯一一個厲鬼們不會亂進的地方。 季糖興致勃勃地給傅臨山介紹臥室:這是床,以后你可以睡在這里。這是書桌 男人淡淡地瞥一眼這個與他想象中完全不同的地方。 在那亂世中,這樣溫馨美好的家不可能存在的。 可他最終還是擁有了。 季糖突然想起什么:您先在旁邊等一會吧,我等忙個東西。 男人靠在墻壁,闔上眼眸:行。 季糖打開電腦。 他接傅臨山回來的第一件事,是得查清傅臨山所在的年代、背景。以及傅臨山是死在哪場戰爭中。 他在電腦前搗鼓半天,不知何從下手,搜名字肯定搜不到的。無奈之下,他只能再轉過腦袋,小心翼翼地問男人:您是幾幾年出生的呀? 他怕直接問男人的死亡信息,會因此激起對方不好的回憶。 傅臨山眼皮一掀,下意識地認為少年問他年齡,是在想叫他爺爺好還是叫爸爸適合。 畢竟他們是一家人。 傅臨山隨口報出自己的年齡。 他年齡這么大。 當然是要被叫爺爺啊。 比爸爸高一階呢。 噢噢。季糖對傅臨山的思緒全然不知,他乖乖地點點頭,繼續在網絡尋找起對方的信息。 傅臨山死的時候三十歲左右,可以以此來推測出死亡日期,然后通過這日期判斷是死在哪場戰爭中。 季糖搜索了半小時,終于找到一場戰爭和傅臨山提供的信息對得上號的。 那場戰爭發生在建國前。 華國去救援一個被其他國家攻打的國家,那個國家叫朝國,傅臨山則是被派過去的醫療兵之一。 當年浩浩蕩蕩地派過去許多人??苫貋淼牟]有幾個。傅臨山也沒能回來,就這么湮滅在戰火中,連尸骨都未能留下。 季糖突然想起他剛遇見傅臨山的時候。 他所攜帶的電鋸,激怒了對方。對方因此召喚出許多尸體來攻擊他。 想必是戰爭給傅臨山造成的陰影而導致的,讓他一生都對武器抱有應激性。 季糖認真地想了想,想要嘗試著幫一幫男人。即便季糖所經歷過的事,不及男人所經歷的萬分之一。 他抬起頭,認真地對身后的男人道:傅醫生,我明天帶你去一個地方吧。 嗯。 季糖把外套脫下來,掛在衣架上,準備洗澡,一邊向男人問道:我要睡覺了,您睡哪里呀? 即便對方不睡覺,他還是得禮貌性地問問。 傅臨山:我坐著就行。 季糖點點頭,然后鉆進浴室里洗澡。 傅臨山就這么在季糖床邊的椅子上坐了一夜。 他第一次待在這種地方。 房間小小的,床和椅子也是小小的。而且空氣中有一股甜甜的奶味。 他不清楚這是不是沐浴露的香氣,反正甜得令他很不知所措。 血腥味和消毒水味才是能讓他適應的。 少年的睡姿也一點都不端正,蜷縮著,像只軟乎乎的小兔子。放在軍營里是要挨批的。 嘖。 傅臨山搖搖頭。 季糖睡到很晚才起,起來后洗漱完畢,慢吞吞地吃早餐,最后才脫下睡衣穿衣服。 慢悠悠的動作幾乎再次刷新傅臨山的世界觀。 傅臨山在戰場上的動作必須快,睡覺不能睡太多,一閉眼很可能會吃槍炮子。 今天天氣不太冷。少年穿了白色襯衫和黑褲,看起來干凈既清爽。 他拉起傅臨山冷冰冰的手,笑瞇瞇道:說好的,帶你去一個地方。 男人任由著少年拉自己。 季糖招呼了一輛出租車,兩人一起坐進去。 傅臨山依舊穿著白大褂,他突然想起口袋里還有一個東西。 那只小兔子布偶被他遺忘在口袋里。等他拿出來時,小兔子布偶已經可憐兮兮地癟成一團。不過上面沾染的污水意外地被紙巾吸干了,變成一只白凈的兔子,可愛極了。 男人突然想將它送給少年。 他拎著兔子軟綿綿的耳朵,在季糖面前晃晃,然后丟到季糖懷里:送你的。 小布偶?季糖有點驚訝:好奇地問道:你收集的嗎? 嗯。 季糖笑了,沒想到傅臨山會喜歡布偶。他小心翼翼地將小布偶放入口袋,小兔子只露出一對手指粗長的白耳朵。 出租車抵達目的地。 傅臨山跟著季糖下車,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個跟山頭似的東西。一個粉紅色的大轉盤。 季糖給傅臨山解釋:這里是游樂園,你正在看的東西叫摩天輪。 傅臨山收回冰冷的視線,看向季糖:嗯。 季糖想必傅臨山肯定不對游樂園感興趣,他徑直將傅臨山帶到他想要去的地方。 在游樂園的角落,是一個打氣球的攤位。 老板娘坐在一個小板凳上,高聲吆喝道: 氣槍打氣球,十塊錢一次,打中五個氣球送一個小布偶,打中十個氣球送中布偶,十五個氣球送大布偶 攤位前擠滿許多人,他們付了錢,再胸有成竹地舉起打氣球用的氣槍,瞄準氣球,砰一聲發射。 可無論他們怎么打,射中率極低,更不用說打夠十個換取一個小布偶了。 許多人都是只打三四個便轉身離開,不再往里面燒錢。 季糖拿出錢包,遞給老板娘一張紙幣,道:我要十發子彈! 老板娘把相應的塑料子彈遞給季糖。 季糖攥著一把塑料子彈,走到傅臨山莫名其妙的眼神中,笑瞇瞇道:傅醫生,打氣球很好玩的。您要知道,槍呀這種武器,并不是都用來傷人的。 我們可以用槍來打氣球換布偶,也可以打兔子吃。 男人因為戰爭,而對武器有陰影。 季糖只能憑自己的力量告訴他,在這個時代,武器并沒有這么可怕。 季糖走到一個沒人的攤位上,將塑料子彈放入氣球中,胸有成竹道:傅醫生,您看好我。您喜歡布偶,那我會給你打下一個大布偶的! 傅臨山扯起嘴角: 他納悶為什么當時要給季糖送布偶。 他不喜歡布偶。 也不是布偶收集控啊。 季糖舉起槍,槍把子靠在肩膀上,一邊挪動著槍口。直到他認為自己的位置絕對能射中一個氣球,他才開。槍。 橙黃色的小球球從槍口崩出,不偏不倚地射中氣球旁邊的空位。 季糖: 他很不甘心地射了第二發。 這一發連掛氣球的板子都沒射中。 他沒有任何氣餒,身體板得直直的,用力地射了第三發。 第三發直接射到地面。 季糖射完這十發子彈后,索性再拿出十塊錢,又買了一次機會。 看來,他的確很想給傅臨山證明,武器并不是全都用來傷人的??梢詡匕?,傷空氣,只是唯獨氣球傷不了。 在季糖把子彈放入槍匣子里時。 男人終于看不過去,他眉頭緊皺,向季糖走來,冷聲道:你這樣放子彈,打出去根本沒有力氣。 他在戰場上混跡這么多年,從沒見過有人這樣用槍。哪怕是玩具槍,這樣用也不對,非常不對。 我教你。 男人拿過季糖手中的長槍。 他生前除了救人外,剩下的時間都在拿槍。 他將槍托靠在肩頭上,修長的手指扣住扳機,頭輕輕歪斜,眼睛微瞇,盯住紅色的瞄準鏡。 掛著氣球的板子對他來說很矮,他必須微微俯身,肩膀與季糖齊平。 季糖能完完全全地將他的模樣收入眼簾,這也是他第一次不用抬頭就能打量男人。 傅臨山很英俊,卷長的睫毛蓋住微瞇的眼眸,投下小片陰影,眼里蘊含的盡是如火般的專注力。 季糖第一次從他身上感受到從冰冷外的氣質。是一種只會在軍人身上出現的氣質。 不知怎的,季糖有點緊張。 男人靠得他很近,他能嗅到對方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以及撲面而來的荷爾蒙。 一發子彈射出。 季糖看不清子彈的路程,他只看見不到半秒后,木板上一排五顆氣球全都破了。清脆的啪啪聲在沒人射中的氣球攤中極其響亮。 一發子彈就能射破五顆氣球! 男人收回氣槍,淡聲道:這叫一石二鳥,是在戰場上常用的技巧。 季糖乖乖地點點頭。 傅臨山托起槍,準備再來一發子彈。 不到半小時后,這個攤位的所有氣球都被傅臨山射完。 此時攤位里并沒有人,也沒有人看見身為鬼魂的傅臨山。但當有人看見這光禿禿的氣球攤位時,瞬間沸騰了,招呼許多好友來看。 有人將這里的氣球全部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