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御史大夫 第78節
書迷正在閱讀:蓄謀深情[娛樂圈]、病美人放棄掙扎[重生]、收養偏執反派們后、刀尖愛人、在記憶最深處、捉妖日常[聊齋+洪荒]、醋是陳的酸、簾幕無重數(骨科,禁愛姊妹中篇,1V1)、任她降落(現代NP)、衣冠禽獸故事集(短篇)
脫脫咂摸著小酒,在回味,眼波那么一蕩,不自覺帶上股嫵媚:“我拿錢做事,守規矩而已,謝臺主不要總這么自我感覺上天?!?/br> “我覺得很好?!敝x珣把尚膳局特意給他送來的飯菜從里間端出,放爐子上熱起來,“有幾道小菜,看看喜不喜歡吃?!?/br> “你不吃嗎?”脫脫兩眼倏地發光,克制了下,開口問他。 “我得跟相公們一起吃,這都是你的了?!敝x珣凈了手,把案頭略收拾一番。 “陳異拜相了,”脫脫拿筷子的手忽然停下,“他是財官,現在很得陛下器重,”說著,臉上神情復雜,“崔相公還會好嗎?他好了,還會回政事堂嗎?” 她從崔適之每日平靜鎮定的臉上實在看不出什么端倪,又不能時時打聽。 “不會了,崔相公撐不過這個冬天了?!敝x珣回答的干脆。 脫脫立刻覺得喉嚨眼堵滿,她有些難受,崔相公是文相公的好友,文相公慘死,崔相公很快要病死,當初說好君臣共創千秋大業的相公們,轉眼就凋零。她很少會覺得憂傷,但此刻,略顯憂傷地看看謝珣。 皇帝不僅新增了宰相,翰林院也新進了人,叫令狐牧的翰林學士,成了新的內相,君臣脾氣很相投。 圍繞在皇帝身邊的近臣,除卻謝珣,不覺間已經悄然換成了一批新的面孔。 沒了文抱玉,也沒了崔皓。連左右仆射都一個回老家丁憂,一個告了假。 “我聽說,令狐學士跟你政見不同。他這個人,鋒芒很盛的?!泵撁摦Y聲甕氣道,“我聽崔適之說的,反正,你沒文相公崔相公都在時自在了吧?” 謝珣竟承認了,絲毫不掩飾:“對,很正常,就算大家都主戰,每個人側重點也可能不一樣,也有可能引發矛盾。文相崔相不在了,”他眉心動了動,那個表情,說不出是什么意思,“我該做什么做什么?!?/br> “那你會結黨嗎?找些幫手?!泵撁撝便躲秵査?。 謝珣笑了:“不結,我自己一黨,要不然,你跟我一黨如何?” 脫脫茫然搖頭:“不,我也是自己一黨的,就我自己,我沒親人了?!?/br> 說的謝珣心里一刺,他走過來,輕輕握住那雙柔軟的手,指腹那里,因為在御史臺這幾個月勤于書寫,磨出了薄繭--她字進步了許多,只不過是跟崔適之學的。 還有yingying的凍瘡。 “淮西的事,如果久拖不勝,我會上表請求掛帥,你嫁給我吧,好歹,給我謝家留個后。哪怕有一日我殉國了,你將來也可以告訴孩子,他的父親縱然有百般缺點,但至少還是個正直清白的人,無愧于國,有愧于家,請他原諒?!?/br> 他像是玩笑,又很嚴肅,脫脫驚疑地從他手里掙出來,心突突直跳:“我不……”她不什么,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第一回 聽謝珣說起這樣的話,人有點懵然,香噴噴的飯菜也不香了,很生氣地推開他,“我才不要當寡婦,我這么年輕貌美,呸呸呸!” 她噌的站起,一張小臉,沾染了酒暈:“你愛找誰留種找誰,我不干!” 謝珣只是微微笑,把一雙新手套給她:“給你凍瘡膏,你沒按時抹嗎?” 脫脫心煩意亂,打掉手套:“你想殉國流芳百世是你的事,你拉著我做什么,我只想好好活著。真可笑,我跟你可什么關系也沒有?!彼敝睬?,有點心虛地瞥了謝珣一眼,暗道萬一朝廷完蛋,我最多不去做偽官,也算忠心了,要我殉國?我還沒活夠哩。 如此真情實意想了一通,唯恐謝珣逼她表態,忙把門一拉,也不管風雪大小,一頭撲進了蒼茫的銀色世界里。 第72章 、淮西亂(5) 雪落得緊, 風一過,卷了漫天的飛絮似的沫子瞇人眼。 平盧節度使歸道臨得知官軍攻下了凌云柵,他有些驚愕, 把云鶴追急急招來,指著輿圖,很是不快: “朝廷的人馬已經兵臨殷河, 凌云柵這道屏障沒了,下一步,可就要打到郾城了?!?/br> 云鶴追微微含笑, 歸道臨是個陰險的草包,唯一可取之處, 便是能聽見人言。身為人主, 自己是蠢貨不要緊, 關鍵是知道聽聰明人的話。歸道臨火燒河陰轉運院時的自負已不在,此刻, 頗有些畏葸的意思,云鶴追道: “節帥要是擔憂, 不如試探下朝廷的態度?!?/br> “怎么試探?”歸道臨眉頭一擰。 云鶴追看看外頭的大雪,兀自笑了,也是這樣的大雪紛飛時令, 他離開河北,投奔了歸道臨。天下何其大,只要他想, 沒有去不了的地方。 “節帥知道這回朝廷怎么破天荒有了進度的嗎?眼見又是新的一年,皇帝急了,讓閹人帶了兩千空白告身,誰能立功, 閹人這就能大筆一揮當場填了告身,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一仗,是打的雞血?!?/br> 輕描淡寫幾句話帶過去,云鶴追還是很閑適的口氣,撥拉了下銅箸,火盆更旺: “節帥既然如此憂心,可以試探下朝廷,如何?” 歸道臨摸著寵妾剛給他修剪的短須,有點發愁: “試探了又如何?謝珣壞了我火燒東都的計劃,又殺我平盧那么些勇士,回去只怕早在皇帝跟前說了我無數壞話,再有文抱玉這筆賬,皇帝和謝珣遲早會來打平盧,只恨我跟淮西中間隔著宣武的鄭巖!” “鄭巖是淮西戰事的總都統,他手下四州,光軍馬就有八千匹,糧草無數,經營有二十年了。這個人,雖不至于有自立門戶的心思,但擁兵自重這個算盤還是打著的,”云鶴追慢條斯理剖析著,“他拖的越久,朝廷越離不開他,鄭巖可不想速戰速決?!?/br> 歸道臨望著火苗沉思。 云鶴追心里嗤笑,雙手一張,在火光上輕輕烘烤:“節帥何必杞人憂天,想那么遠。朝廷打一個淮西,尚且焦頭爛額,誰勝誰負不好說。節帥先上個表吧,就說自己愿意進奉以資軍需,朝廷正缺錢,我敢打賭,皇帝不但會要了節帥的錢,還會給節帥加官進爵?!?/br> 說的歸道臨心里一動,驀地哈哈大笑,心情轉佳:“我聽云公子的?!?/br> 旁邊,沉默煎茶的李橫波始終沒發話,等云鶴追一走,歸道臨的手順了順她烏黑的秀發:“別忙了?!?/br> 李橫波把一盞熱茶捧給他,頭一偏,躲開了歸道臨的手。他哼哼一笑,有點悻然: “何必這么倔呢?” 李橫波面無表情,把頭發攏起:“我說過了,對節帥會一生忠誠,節帥什么女人沒有,又何必總惦記我一個殘余之人?” 她面容依舊姣好,冷漠間,別有一番清愁,歸道臨雖然好色但沒有勉強女人的習慣,話頭一轉,談起正事。 “我想讓云鶴追去試探下淮西陳少陽的態度,官軍逼近郾城,形勢大好,我不知道現在陳少陽是什么想法?!?/br> 屋里,還留著云鶴追衣袍上浸染的沉香,李橫波嫌惡地一撣衣襟,她告訴歸道臨: “云鶴追這個人,很不老實,巧言令色之徒,是有真本事,但不得不防?!?/br> 歸道臨輕慢一扯嘴角:“是生了顆虎膽,刺殺文抱玉這樣的主意,是一般人能敢想的嗎?不過,他是無源之水,一個孤窮之人,唯一能靠上的也就是這兒了?!彼种噶酥改X袋,“我這就把他派淮西去?!?/br> 說完,歸道臨目光森然掃過云鶴追坐過的蒲墊,“他敢動一點歪心思,我隨時都能弄死他?!?/br> 歸道臨臉上的神情,李橫波又熟悉又陌生,來不及恍惚,外面有人進來傳遞消息,歸道臨匆匆把竹筒中的書函取出,瀏覽完畢,忽然笑起來: “有意思,太子的人都出馬了,連東宮都尚且不再避嫌,可見,皇帝手里是真無人可用了!” 臨近年關,太子詹事李岳上表要求奔赴淮西西線戰場,北線在大將李清泉的帶領之下雖勝了一場,但西線卻接連一敗涂地,朝廷已經三易主帥。 李橫波默默看完書函,很平板地回應歸道臨征詢的目光:“李岳的父親,是先帝年間名將李盛,曾在奉天之變中擊敗當時的幽州軍,收復長安,迎回天子。當年廟貌如故,說的就是李岳的父親?!?/br> 一聽是李盛的兒子,歸道臨表情有些復雜,“老子英雄兒未必好漢,他爹是名將,他做太子詹事,不過是個閑職,我看這不過是東宮想借機出頭,不知哪個謀士給他出了這么個主意,不足為懼?!?/br> 這些話,不知是說給自己聽的,還是說給李橫波,歸道臨滿不在乎把書函舉手燒了。 李橫波站起身,一拱手:“屬下愿親自往西線去打探軍情?!?/br> 天寒地凍的,歸道臨很詫異,旋即笑道:“何必去吃這個苦頭,你已經幫我不少,新年了,好生過個年吧?!?/br> 似乎對這樣的關懷毫不領情,李橫波只是搖頭:“云鶴追太狡猾,他固然能成事,也能壞事,若是有異動,我替節帥去會會陳少陽,還請節帥為我手書一封私函,算是我見陳少陽的憑證?!?/br> 歸道臨稍一猶豫,雖然答應下來,但還是提了句:“之前,文抱玉剛死,長安傳回消息說,崔皓想親自往前線來,皇帝沒允許。你覺得,要是這么打下去,朝廷會不會派他們的中書令出馬?” 李橫波完全不理會這樣的試探,要了私函,轉身走進大雪中,她一身黑衣,歸道臨打開了窗戶在那瞧她,衣袂翩飛,當真是孤絕又冷清,無垠天地間的一點鴉色而已。 新年剛過,東宮的太子詹事李岳成為西線新的將帥,臨行前,太子在東宮為他踐行。 “我本打算著,開春了,和常侍還能一起同游曲江。這一去,愿常侍在淮西也能得見一年新春色?!?/br> 太子語帶雙關,殷切望著李岳,李岳笑著把酒一飲而盡,太子見狀,也甚是豪氣地一盞見底。 “殿下不必為我憂心,我自有定論。此一行,一為國家,二為殿下,于公于私我李岳都愿意拼一次?!?/br> 太子躑躅片刻:“做太子詹事,到底是委屈了卿?!?/br> 李岳嘆氣,卻十分坦蕩:“倒談不上委屈,只是,這確實是個清貴閑職,我不愿就這么過下去,如今國家有難,也正是建功立業報效陛下的大好時機,殿下勿要多慮,請珍重自己?!?/br> 太子望著外頭一片晴光,空氣依舊干冷干冷的,他出半晌神,終于慢慢點了點頭:“孤知道了?!?/br> 若在平時,東宮的人如此張揚,定會引得皇帝十分不快。然而,眼見西線士氣低迷,軍心渙散,主帥換了一茬又一茬不見起色,朝廷實在找不出合適人選來主持軍政。李岳自告奮勇,皇帝沒有立即答應謝珣的上表,而是準許了李岳的請求。 東宮的人上前線,在長安引起的波瀾不大不小,百官們在年后頭一次上朝的道上八卦個不停。 等到數月后,身在唐州的李岳開始上表請求增兵。 春日遲遲,長安隱約有了點春的意思,曲江有冰融的跡象,百姓們已經躍躍欲試想往外溜達。脫脫托腮望著窗子發呆,御史臺沒有四季,墨綠的老柏,就沒變過顏色。 風一吹,脫脫還是忍不住抖了一下:還是冷。 謝珣人在正堂,不知幾時從脫脫窗前經過,鬼魅一般,點了點窗欞:“走,我去看看你的生財之道?!?/br> 脫脫一下靈醒,警覺盯著他,開始裝傻:“我有什么生財之道?” 不等他答話,立馬氣急敗壞指著他鼻子道:“你真壞,陛下沒答應你掛帥,你就開始打歪主意,想騙我的錢!” 謝珣沖她笑了笑:“我早晚得去,只是時機未到。春萬里,你說對了,我是打你的主意,聽說你生錢有道,想學學,還望你不吝賜教?!?/br> 嘖嘖,真是越有錢還越想著錢,脫脫揶揄瞧了眼謝珣那張貪得無厭的臉,板起面孔:“我窮死了,有錢還會留御史臺做牛做馬?謝臺主聽誰說我……” 一想到黑心的御史臺無孔不入,小五……脫脫話沒說完,望著謝珣似笑非笑的眼,冷聲問: “你這么高興干什么?朝廷現在正愁糧草,中書相公還能笑的出來?” 謝珣并不生氣,一抖身上披風,抬頭看看陽光,道:“走吧,趁今日晴光好,金光門外有塊不毛之地,我聽說,你打算買下來?!?/br> 脫脫像貓被揪住了尾巴,一蹦老高,袍擺差點絆腳:“狗官,你想干什么?!” 她正一肚子悶氣。 “臉那么臭干什么,還因為官道種樹的事嗎?”謝珣示意她出來,他是長官,脫脫在署衙里不得不低聲下氣服從。 鉦聲已響,謝珣干脆解了兩匹馬,先帶脫脫到市集湯餅鋪子,街上熙熙攘攘的,天冷,脫脫呵手,跺了兩下腳??吹昙野汛箦伾w一掀,濃郁的香氣便滾滾直上,她指著旁邊的胡餅,眼尾一翹: “我要夾rou的!肥瘦都要!” 謝珣摸出通寶,笑道:“多吃些,吃好喝好有力氣給朝廷干活?!泵撁摎g天喜地接過餅,哧溜哧溜配著熱湯,不時發出滿足的喟嘆聲,謝珣看著她,忍不住說: “你是姑娘家,好歹注意些儀態?!?/br> 脫脫雙腳亂翹,腮幫子高高鼓起:“我穿的就是男人衣裳,又不是要緊人物,這么斯文做什么?你想斯文,回你家斯文去呀?” 謝珣莞爾而已,不再多言。 一路上,脫脫打著飽嗝兒,隨他到金光門外,很不滿地指著官道兩邊的槐樹說: “槐米產量多低,等盛夏叫太陽曬,十斤出不果果了一斤?!闭f完,很不屑地乜他,“你是相公,自然不懂這些?!?/br> “官道種槐樹,不是為了產槐米的。什么地方種什么樹,都有講究?!渡袝防镎f,太社惟松,東社惟柏,南社惟梓,西社惟栗,北社惟槐。各有各的寓意,你進言建議改種榆樹,這種事,不是我一人說了算,即使要改變,也需要時間?!敝x珣語氣十分溫和,“你很適合做官兒,要真給你個縣令當當,絕對能造福一方百姓?!?/br> 脫脫紅唇一撇:“這算什么?我年紀小時,遇著春荒,就往嘴里揉榆錢兒,又香又甜,你們朱門繡戶不知人間饑飽,怎么會知道多種榆樹,那是救命的功業?!?/br> “藩鎮種的是榆樹?”謝珣問。 “記不清是在哪兒了,但不是藩鎮的治所?!泵撁撜?,“相公是中書令,百官之首,這些細枝末節照理說,不該相公cao心,但相公應該虛懷若谷,能聽進去良言。我人微言輕,但說的句句在理,你不能置之不理,否則,我會瞧不起你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