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月亮 第2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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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識則將目光轉回球場內。他動了動,雙肘倚在膝蓋上,身體前傾,手里握著拍手器。隔了一會兒,像是克服重重障礙后下定決心,忽地狂拍幾下。 聽到一旁的聲響,云厘有點詫異地看過去。 傅識則斜了她一眼:“這不是進球了?” 云厘意外,沒注意到什么時候又進了一顆球,也跟著傅識則一起狂拍,說:“這支隊伍好厲害?!倍笏蛄顺蚝陉犇沁叺淖?,笑著給傅正初發了信息。 【傅正初,你應該換支隊伍支持?!?/br> 偷閑把酒民宿:【我靠嗚嗚嗚,我好恨?!?/br> 云厘回歸初始狀態,像孩童般無憂地跟著白衣區的球迷一塊兒揮舞。 見狀,傅識則揉揉困倦的眼睛,又靠回椅子。 …… 十分鐘后比賽結束,白隊三比一獲勝,云厘周圍幾乎所有球迷都激動得抱成一團,為這幾年來第一次奪冠喝彩。 這種氛圍讓云厘眼角涌起陣陣感動,也許這就是自己衷心熱愛的東西斬獲榮譽時,那種無上的自豪吧。 直到視線再度與傅識則對上。 他看起來已經有些困了。 云厘一下子清醒,輕咳兩聲掩飾剛才的‘忘我’。 傅識則坐在外側,率先起身,跟著人流往外挪動。從云厘這邊看過去,他身形修長似一支筆桿,手插在褲兜里,只露出骨節分明的手腕。 從小到大,云厘都屬于人群中偏白的群體。 可和她相比,他卻白得病態而又妖冶,偏大的白外套,軀體似乎一撲即倒。 等等。 她在想著,撲倒他? 打消自己亂七八糟的想法,云厘做賊心虛地和傅識則保持兩步距離。 在她后頭的人不給機會,一散場便趕著投胎般往外擠,云厘一不小心沒穩住,額頭撞到傅識則的肩胛骨上。 纖瘦讓他的骨骼像地底的硬殼,錘得云厘鉆心的疼。 疼得眼淚都掉出來了。 見傅識則回頭看她,以為是因為撞到他,云厘還忍痛道了歉。 云厘的手捂著腦袋,只覺得后面的人在搏命推她,傅識則不帶什么情緒,不客氣地伸手將最前面的人往后推了一把。 “后退點?!?/br> “干嗎呢!”被推的男人條件反射地大喊。 對上傅識則的眼神后瞬間熄火。 明明眼前的人高挑但不魁梧,說起話來更是和兇神惡煞沾不上邊,卻莫名讓男人有些顫栗,往前擠的男人扁扁嘴,只敢后退一步示弱。 傅識則低眼,側過身,示意云厘走到他前面。 原先坐在位置上時,云厘看比賽再入神,也沒有忘記保留一些空間,避免出現兩人相觸的情況。 過道狹窄,她貼著他往前走著時,即使身體刻意地往外偏,仍然不可避免和他有接觸。 衣服擦到的時候如燧石相觸。 云厘低著頭,假裝什么都沒有注意到。 待云厘到前面后,傅識則和她保持一步的距離。和周圍賽后的喧鬧相比,傅識則安靜得仿若不存在。 云厘從小便不喜歡陌生人觸碰她。 不論小初高,本科時代也有不少自來熟的男生會靠她很近,直接拿她正戴著的耳機,到興頭上用手拍拍她肩膀,或者喊她時直接拽她衣服。 這些行為或多或少都嚇到了她。 但認識傅識則至今,他一直禮貌得體,有意識地避免和其他人有肢體接觸。 從這些小細節,云厘可以分辨出,他是個家教很好的人,從不慍怒,從不逾矩。 除了不愛說話。 也不愛笑。 到體育館外,傅正初已經在門口處等待,他已經把一身黑色外衣脫掉,只留下一件學園短袖。 傅識則問:“衣服呢?” 傅正初悶悶地哼唧兩聲:“扔了?!彼Ш績陕?,“以后再也不愛了?!?/br> 不悅的心情也只維持了幾分鐘便一掃而空,正打算回去的時候,體育館門口幾個中等身材的男生和他打招呼。 傅正初聊了幾句話后回來:“和他們很久沒見了,我們踢個球再回去?!?/br> 云厘看傅識則:“你要去嗎?” 傅識則不介意地承認:“我不會?!?/br> “那你一般——”脫口而出的瞬間云厘又覺不妥,說不定傅識則沒有會的球類,她一下子改口:“不打球嗎?” 剛被傅識則塞了根士力架的傅正初替他回答:“小舅不踢球,他打羽毛球。我是全能的,下次一起打羽毛球吧厘厘姐?!?/br> “啊,好啊?!痹评宄底R則看了眼,他沒講話,傅正初不滿地用肘部頂了頂他,“小舅,厘厘姐問你話呢?!?/br> 云厘:“?” 傅正初:“厘厘姐問你要不要一塊兒打球?!?/br> 云厘頓時窘促,所幸傅識則也沒在意,點點頭。 門口的朋友在催促,傅正初和他們打了聲招呼便過去了。 云厘跟著傅識則去停車場,兩人一路無話。 如果不是一切發生得那么順其自然,云厘甚至懷疑傅正初是不是上天派來的助攻。 入秋了,南蕪的風已經陣陣涼意,地面停車場高掛幾盞低功率的燈,人影與細語吸附在黢黑中。 傅識則給云厘打開副駕駛座的門。 “先進去?!?/br> 在她入座后關門,傅識則沒有立即回到駕駛座,而是靠著車的左前方。云厘見他肩膀傾斜,在口袋中摸索了會。 他低頭,一剎的微光,空氣中彌漫開灰白的云霧。 第一支煙沒有帶來終結。 孤寂的身影像是陷入無邊的黑暗,而微弱火光是漫漫長夜的解藥。 傅識則回來的時候搖下了車窗,飛疾的晚風攜著煙草味飄到云厘的鼻間。他發動了車子,憑著記憶朝七里香都開去。 中途傅正初還發了條語音信息過來,傅識則瞥了眼,繼續打方向盤。 汽車恰好開到隱蔽的一段,傅識則打開車燈,視線停留在前方道路。他輕聲道:“幫我看一下?!?/br> 這還是兩人上車后的第一句話。傅識則的聲音仿若就再云厘的耳邊,聲線又柔和,云厘莫名覺得有些旖旎,她拿起傅識則的手機,解鎖后打開微信。 沒想到他會允許自己用他的手機。 微信首頁是幾個聊天窗口,云厘不想偷看,但不可避免可以看見前幾個聊天窗,第二個的備注是‘林晚音’,已經有一百多條信息未讀。最近一條信息開頭寫著【阿則,我mama給你包了些粽子,讓我給你拿】。 后面說的是什么,云厘看不見,但她能判斷出來,這是個女孩的名字。 不知為什么,心里稍微有點不舒服。 點開傅正初的窗口,播放語音信息,安靜得車廂內響起傅正初一喘一喘的聲音,估計是球踢到一半來發的信息。 “這么晚了,小舅你記得要把厘厘送到樓下。記住,”傅正初加重了語氣,“不能上樓?!?/br> 云厘面色一紅,將手機放下。 后方超車,傅識則看向車后鏡,語氣不太在乎:“不用管他,比較聒噪?!?/br> “嗯……”云厘小聲地應,突然想起什么,她問:“噢,夏夏和傅正初是親姐弟嗎?他們的姓氏好像不一樣?!?/br> “傅正初跟著我姐姓?!?/br> “噢好?!?/br> 不好進一步問,云厘應了聲后便不再說話。 窗外的風景淌成瀑布飛過,原以為剩下的路程只剩沉默,傅識則卻主動開口:“原本打算讓夏從聲也跟著我姐姓?!?/br> 云厘慢慢哦了聲,問:“那原本是傅正初和爸爸姓嗎?” “不是,姐夫比較怕我姐?!?/br> 云厘自然地問:“那你也怕嗎?” 空氣瞬間又安靜了。 云厘回過神,解釋:“我的意思是你怕jiejie嗎,不是問怕不怕……呃,老婆……” 這回安靜的連呼吸聲都聽不見了。 …… 路程不長,十分鐘后,汽車平穩地停在小區門口。云厘照慣例和傅識則道了謝,一開車門,暖氣和外界的涼風對沖,云厘拉緊了領口。 “那我就先回去了,你開車注意安全?!?/br> “等會兒?!?/br> 云厘止住關門的動作,彎下身子,傅識則側著身,朝后座的那袋零食頷首。 “拿回去吃吧?!?/br> 與那個夜晚不同的是,車身在黑暗中快速地壓縮成原點,畫成一條筆直的線,在盡頭殘余兩抹紅光。 回到家后,云厘先將手里一大袋零食放到茶幾上。從帆布袋中拿出餅干,黃油香味四溢。 想起傍晚時分傅識則排隊時的背影,輪廓與旖旎落霞的邊界已經模糊了。 將餅干倒進玻璃罐里,云厘將罐子封口后放到電腦桌的角落。 打開電腦,在搜索欄里一字一字地輸入“傅識則”三個字,網頁上很快彈出與他相關的信息。不出意料,好幾頁密密匝匝堆滿了他讀書階段的獲獎通知,從小學到讀博,數不勝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