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臉茫然地抬起頭，姣好的五官充滿沖擊力地在燈光下盛放。

    樓見岳深吸一口氣，終于安撫下砰砰亂跳的心臟：這里面是我的身份證戶口本護照房產證和所有銀行卡，我在這個世界上的所有的存在證明，所有的財產從今天開始都交給你。

    沒有等顧行一回答，樓見岳終于艱難地說出了下一句話：我的一切，包括我的個人，榮耀，聲名，財富都屬于你。

    我顧行一剛剛開口，樓見岳就一手捂住了他的嘴唇，再度深呼吸兩下，喉結上下滾動，強烈的感情像是海浪翻涌，沖擊著高高的崖岸。他不是感情強烈的人，也羞于說出深情之語，但是遇見顧行一之后，這一切就像是春日里出頭的嫩芽，化作了本能的生長的沖動。

    心底情緒翻涌，他說：我發現了一件事情，一直以來我都沒有對你說這句話，我愛你。

    最后一句話說出來，這位一貫老成持重此刻卻像個毛頭小子的數學界新秀松了口氣，臉上帶起了微笑來。

    是一種顧行一很少在樓見岳身上看到的，傻fufu的笑容。

    顧行一被他這個直球搞得措手不及一直以來，兩人始終維系在溫馨默契的老夫老妻狀態，這種甜言蜜語是少見的。

    考慮到樓哥某種意義上的老干部人設，顧行一倒是沒有懷疑過對方對自己的感情，只不過此時猝不及防收到一句重于千金的表白，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一下子紅透了臉。

    太直白了，太猝不及防了。老司機如顧行一也被這一場奇襲拿下。

    心里的老鹿已經拿不動煙了，開始瘋狂撞墻。

    原來一一也會有害羞的時候，樓見岳從戀人少有地帶著幾分躲閃的神情之中看到了希望，迅速單膝跪地，掏出一個戒指盒來。

    身前人突然矮下一截，顧行一還以為他摔倒了，可是剛剛俯下身，左手就被人拉住，一個戒指套在了無名指上。

    我們結婚吧。行動力極快的樓見岳在套牢了人之后才開口說道。

    顧行一被他這一套迅猛的三連招打的措手不及，腦袋里面團成一團漿糊，下意識點了點頭。

    等樓見岳充滿喜悅的站起來親吻他的時候，顧行一才回過神來，從狂亂的吻底下扭開頭：你這根本就沒有給我選擇的余地嘛。

    這不是你的承諾嗎？假如我獲得了青數獎，你讓我為所欲為。樓見岳笑著減慢了節奏，輕輕啄吻他的嘴角。

    顧行一略帶點置氣意味地推開了他，游魚一樣從他的指縫溜走，退到辦公桌前：我對于剛剛討論的PNP問題有了一點想法。

    樓見岳一臉茫然地看過來，顯然完全不知道接下去的激情時刻怎么變成了數學討論。

    顧行一笑著拿起旁邊的記號筆，垂眸輕笑起來：不好意思，這里沒有什么可以書寫的地方呢。樓先生，我可以借你的腹肌用一下嗎？

    第109章 間奏

    另一間空置的房間終于迎來了它的住客, 可喜可賀。

    顧行一在一個日夜里學會了人間極樂和自作自受兩個詞語, 可喜可賀。

    在果斷隔離危險品之后, 顧行一揉了揉腰, 打算應約去見一見文森特教授。

    夜幕降臨, 落地窗外是一片星海。

    真遺憾你們沒有去參加晚宴。文森特教授喝了口開水泡枸杞，慢悠悠說道。

    因為脫不開身啊。顧行一眼神漂移了一瞬, 目光落在文森特教授的杯子里：這是枸杞？

    嗯, 一位來自朝國的架構師天天喝這個，據說很, 他試探著發出一個中文詞, 養生?？傊瓤蓸方】? 可惜味道不太好。

    或許您可以試試可樂泡枸杞。顧行一笑了笑, 眼見著文森特教授露出了沉思的神色。

    這也是來自東方的養生智慧嗎？

    不, 只是年輕人開的玩笑罷了。顧行一干咳一聲, 然而文森特教授露出了失望的神色，明顯對此cao作蠢蠢欲動。

    顧行一趕緊轉移話題：晚宴上有什么新鮮事嗎？

    日光底下無新事, 文森特教授晃了晃杯子, 你知道的，每次有這種大獎之后，都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如果沒記錯的話，如果我這一次我沒有獲得青數獎，那么，普林的赫爾辛教授極有可能會成為這一次青數獎的獲得人。顧行一迅速領會了他的意思。

    赫爾辛教授是一位相當優秀的學者，他在代數幾何方面有所建樹, 又與戴維教授，就是那一位和波達教授共同獲得迪拉克獎章的教授，他的大弟子共同在量子力場上做出了一些亮眼的結果。文森特教授平平淡淡介紹道，唯一可惜的是，這一位運氣不是太好，屢屢與青數獎，如今剛好在37歲，若是此次無法獲得青數獎，則終身與此獎無緣。

    顧行一嘆了口氣：理論上，這一次的青數獎的另一位獲得者應該是他。

    理論而已，實際上的勝利者是你。文森特敬了他一杯，無論是用數論領域的成就和他在代數幾何領域方面的件數相比，還是看一看你們兩個在物理的數學工具使用上的能力，顧教授都是當之無愧的獲獎者。

    顧行一攪拌了一下杯子里加了奶的紅茶，開口說道：但是對方不一定這樣想。

    其實青數獎在頒獎之前，就應該對于誰獲獎有所爭論。文森特沒有繼續多提那一位可憐的教授，只是眨了眨他的右眼，壓低了聲音說道，我有秘密消息，直到為了確認青數獎的獲得人，委員會召開了三次會議，每一次都從清晨開到黃昏，直到最后一場，一直懶得參加這種會議的波達教授參與了。

    顧行一眼睛一亮，眼底有一點點動容：看來我得親自登門拜謝波達教授的厚愛。

    也不用，文森特教授笑了笑，拿出幾張紙來，老先生面子薄，你要登門道謝的話，非得被趕出來不可，還不如好好解一些難題。朝國不是有一句話說得好嗎，朝聞道

    夕死可矣，顧行一接過了紙，轉動了筆尖，輕聲說道，但我可沒有把握能夠把每一個難題都給解決。

    至少目前看起來，你把每一個問題都解決了，不是嗎？文森特教授顯然很熟悉他的履歷，調笑道，奇跡。的同事們都這樣稱呼你啊，而且，分布式計算系統做的很漂亮。

    那只是一個小小的把戲而已，談不上奇跡。顧行一謙虛道，眼睛已經落在了文森特教授遞過來的紙上。

    首先，P類問題必將屬于NP問題，因為一個可以在多項式時間復雜度內求解的問題自然可以在多項式時間復雜度內驗證。為了證明P=NP，這需要證明NP問題必將屬于P類問題。

    在NP問題之中，又有一類最為艱難的NPP問題都可以轉化成NPC問題），其的解法可以推動整個問題的解決。

    畢竟，如果證明NPC問題，可以歸屬為P類問題，那么顯而易見，NP=P。

    類似于b是a，只要a擁有一杯奶茶，那么b就擁有一杯奶茶。

    區別只在于證明a有一杯奶茶是件簡化了的事情，而證明b有沒那么容易。

    所以在接下去的部分，文森特教授列出了21個NPC問題，不過最重點圈紅的卻還是SAT問題。

    庫克教授的證明，顧行一在有一段證明上畫好橫線，非確定性圖靈機的設計相當精妙，或許我們也需要設計一個計算機，用以模擬人們計算選擇的過程。

    那或許能夠叫文顧機。文森特教授笑著回答，湊過去看他寫下的備注。

    兩人聊到夜深，顧行一的手機屏幕亮了又暗。

    估摸著再不回去估計又要no zuo no die，顧行一和文森特教授告別。

    這么快就結束了嗎？文森特教授喝了口枸杞水，四顧茫然，在這小小的休息廳里，已經有不少人來來回回。不過即使在夜深時刻，也依舊有一半的桌子上坐了正在工作的人。

    也該回去休息了，顧行一掃了一眼文森特教授稀疏的前額，就對頭發的養護而言，好好休息可能比枸杞水更重要。

    文森特教授一聲不吭開始收拾東西。

    你覺得np最后等于p嗎？顧行一整理了一下兩人今天的成果，突然開口問道。

    也許吧，文森特教授聳了聳肩，沒有證明之前，沒有一個數學家會對一個問題下論斷。但是就我個人而言，我不希望他們相等。

    為什么？顧行一問道，假如兩者相等的話，我們的量子計算機將可以計算出蛋白質的折疊方式，可以計算出生物體的活動方式，這會是在生物學上的巨大突破。

    cool，文森特教授吹了個口哨，他揮舞了一下自己的手，想不到顧還關注了生物學，我對于這門學科沒什么了解，我只知道，假如p等于np的話，隨便拉條狗過來，都可以把這個世界上的難題一網打盡，那上帝創造這個世界還有什么意思呢？

    兩人就此分別，各自回房安睡。

    然而在這深夜之中，還是有人無法入睡。

    教授，時間不早了。學生端了杯紅茶進來，輕手輕腳放在教授旁邊，開口呼喚。

    伏案研究證明的是一位年紀不過40的教授，前額的頭發早就猶如秋日的樹葉那般一去不返，配上深深的皺紋和黑眼圈，整個人仿佛老了10歲。

    正是之前顧行一和文森特教授聊到的赫爾辛教授。

    我不相信他的證明沒有漏洞。赫爾辛基教授揉了揉太陽xue，咬牙說道。

    他的學生有幾分擔心的看著他。

    這位教授來之前做了精心準備，配上了筆挺的西服，準備好了得體的獲獎詞還有在媒體面前的發言，他甚至把之前量子力場的那篇論文反反復復演講了三次，就為了這一次青數獎的榮譽而來。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在頒獎儀式上第二位獲獎者的名字被爆出來的時候。

    學生眼睜睜見著赫爾辛教授的臉變得鐵青，僵在那里許久，才艱難地從鼻孔里噴出一個哼字。

    之后的晚宴上，這位教授一改往日熱愛交際的形象，端著酒杯躲在陰影之中，一聲不吭的灌酒。

    這種陰郁的場景早已使學生膽戰心驚，誰知道接下來還有艾斯教授湊過來。

    赫爾辛教授，很高興在這里見到你，艾斯教授明顯興致很高，我在晚會里找了一圈，終于見到了你，正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有什么好消息？青數獎今年要頒給第三個人嗎？赫爾辛教授微微抬眼，冷嘲道。

    這下子艾斯教授也注意到了他的情緒失控，嘆了口氣，臉上帶出幾分憐憫之色來：都是上帝的旨意，總有一些人力不可為的事情。但是波達教授覺得你在量子力場上的發現還有進步的空間，想要跟你交流一下。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最后一次會議波達教授少有的參加了吧，微微有些喝醉的赫爾辛教授繼續冷笑著說，在剛來的那日里，我就遠遠的看到波達教授和這一位青數獎的最新獲得人有一段相當愉快的交流。

    那是因為他是少有的才俊。艾斯教授讀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語氣也嚴肅了起來。

    赫爾辛教授卻搖搖頭，不再聽他言語，自顧自的嘟囔道：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施舍，我自己能行，我倒要看看這一位的證明，是不是像大眾所說的那樣完美無缺。

    從這一段對話之后，赫爾辛教授難得的拿起了數論方面的證明，甚至聯系了相關領域的幾位大牛，好好地探討了一下這篇論文。

    自然越探討，這位教授的臉就越黑了就是了。

    等到最后，他干脆結束了和其他幾位大牛的交流，自顧自的拿著論文開始挑刺。

    這不是鉆牛角尖嗎，是希望明天發言時間里不要有什么意外。

    學生想著想著，忍不住嘆息一聲，開始思索怎么把教授從這種狀態中拉出來。

    第110章 發言

    除了開幕式上的頒獎以外, 國際數學家大會中最為引人注目的便是來自全世界的數學家們在分組會議上進行的發言。

    雖然極少部分人能夠獲得45分鐘發言的殊榮, 但是只要提出申請, 以給全世界數學家一個交流機會為目標的大會也會給予其他人一個10分鐘發言的機會。

    至于這10分鐘, 能不能征服來自全世界的目光苛刻的同行們, 那就要看自己了。

    不過今日的項目更讓人激動一些。

    早早地，在上一位發言者還沒有結束他的論證之前, 禮堂里面就已經涌進了一大波人, 密密麻麻坐滿了每一個席位。

    樓見岳走進來的時候，連走廊上都擠了些學生, 盡可能地看向禮堂里面, 眼里滿滿的都是期待。

    而在禮堂之中, 絕不像其他人門庭寥落的情況, 前來報道的媒體們也準時出現, 黑洞洞的鏡頭瞄準了禮堂中心, 樓見岳的目光從熟悉的幾個媒體標志上劃過，嘴角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而在禮堂正中, 上一位演講者已經結束了他的證明, 表達了對大家的感謝，然后笑著說道：我的發言就到這里結束了，相信大家都已經迫不及待了，不過就算這樣也要記得給我留個位置啊。

    底下一陣轟笑，伴隨著掌聲響起。

    這一位也是學術界的一方大牛了，自然是有個位置的。

    隨著前一人的下臺，巨大的全息投影投出了端方的八個大字最大素數分布定律。

    在那之下, 才是鷹文的翻譯。

    他身邊的潘老收拾著講稿，不禁感慨道：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

    這是我們的榮幸。樓見岳謙虛道，轉眼看見了潘老旁邊皺著眉頭，拿著筆，如臨大敵的青年。

    這一位好像是之前和一一爭奪數據最高獎項的肖清科。樓見岳從腦海中挑出了這個人影，也對著他點點頭。

    在萬眾矚目之下，顧行一走上了臺，他今日穿了身筆挺的黑色西服，系了格子領帶，身姿挺拔，仿佛有淡淡的光芒從他身后透出來。

    樓見岳摸了摸自己身上系的明顯更加生疏的領帶，回憶起出門前的溫存時刻，或許可以學一學領帶的101種打法？

    很高興大家來聽這一次發言，顧行一拿著講稿，直接進入了核心，這一次我想介紹一下這篇論文里使用的顧氏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