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的花園里面薔薇已經謝了，略略顯得有些蕭條，但依舊有常綠的樹木頑強得撐起冬天里的綠色，帶著沉沉灰色的綠色像是無言的堡壘。

    他四處打量了一下，隱隱約約為這棟房子背后所代表的金錢震撼了一下，最后還是收回目光，不再多想，不再多看，一心一意回憶起了制作超導材料時遇上的問題。

    旋轉樓梯上傳來腳步聲。

    顧行一沒有穿太多，穿著毛茸茸的睡衣就下了樓。

    這是一套恐龍連體睡衣。

    整體是綠色的，后面拖了長長的長著黃色尖刺的尾巴，隨著他的動作一下一下地掃在臺階上。

    因為室內的空調而顯得臉蛋紅撲撲的，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實驗室里強勢又驕傲的天才研究員，更多了幾分少年氣。

    漢斯把提起來的心放下來了一點，被他這萌萌噠的樣子蠱惑了，忍不住露出一個慈祥的笑容：顧是打算明天要走了嗎？

    是啊，剛剛訂到了機票，臨時下的決定，所以晚了點通知你們。顧行一坐在了沙發上，尾巴被他嫌棄地折到一邊，說話的語氣里帶著一點點歉意。

    這套衣服是小x再拿到分成以后送給他的禮物，審美可以說是非常地讓他覺得自己被占便宜了。

    這種一看就是給小朋友的卡通睡衣至于給他一個20歲的大男人嗎？但是考慮到小x也只不過是個一歲的小朋友，顧行一接受了這個禮物，還在今天穿了出來。

    至于穿著這件睡衣出現在同事面前是不是過分羞恥，反倒不再顧行一的考慮之內。

    他的行為宗旨一貫是坦坦蕩蕩，羞恥感出現的頻率極低。

    沒關系，聽說對于朝國人來講，這段時間有一個很重要的春節，顧和家里人好好聚一下子是應該的。漢斯趕緊搖了搖頭說道。

    然后他把手中一直緊緊握著的小盒子遞給了顧行一：我們聽說你要走了，想要分別的時候送一點禮物，就從實驗室里面拿來了這個。

    顧行一接過了禮物，把它拆開，只是一個小瓶子里面裝來的星星點點的碎末。

    這一款材料的熒光效果相當好，雖然并不是我們目標的選擇，但是我們還是給它取了一個好聽的名字，叫它星光，漢斯因為這個禮物并不是太貴重，有一點點臉紅，關上燈就可以看見了。

    雖然沒有大咧咧出現在客人面前，但依舊關注著客廳動靜的小x迅速地體貼地關上了燈。

    綠色的光芒從顧行一手中的小瓶子中擴散開來，柔和的綠光一下子照亮了沙發周圍。

    這一款材料的熒光范圍比一般的熒光要強一些，顧行一比較了一下子市面上的熒光材料，得出了結論，所需要的用量也不是特別高，化學能光能轉化率非常好。

    您的意思是？漢斯下意識用上了敬稱，這大概是每一個跟顧行一共事過的人都會有的習慣。

    畢竟不是人人都會像這位一樣，動不動就冒出一個新點子，讓人大吃一驚，恍然大悟，醍醐灌頂。

    顧行一也意識到了這熟悉的場景，摸了摸額頭說道：我只是覺得有可能有應用的價值，可以考慮把這個項目做一下，研究一下它的附著效果，再研究一下子光電效應，說不準會有什么發現。

    說到這里，他又笑了笑，精致的眉眼舒展開來，天然有一種動人心魄的魅力：你可以自己去試一試，假如做出了成果，專利是你的。

    漢斯點了點頭，眼底也燃燒起奮斗的火焰。

    顧行一滿意的見到自己成功，又把一個實驗狗忽悠過去做項目了，開開心心在日常任務上打了個勾。

    除了這份禮物以外，漢斯還帶來了其他人的問好，大體上都差不多，就是讓顧行一回國以后好好玩，他們會把實驗問題做好的，再就是讓他帶一些朝國的特產，表達了一下對朝國的好奇和好感。

    這也算是顧行一潛移默化的影響。

    雖然顧行一鷹文相當不錯，即使是書寫上也是賞心悅目，但是畢竟還是對母語更有感情，有的時候單獨打草稿，更習慣用朝語，但是這樣子打出來的草稿，其他人想要偷師想要觀察一下子，這位天才是怎么思考的就很艱難了。

    所以，顧行一也在有意無意間發現自己組里面的每個人都開始試著去學一些基本的朝語，麗塔博士更是直接了當地開始請求他和自己每天練習幾句朝語對話。

    可見當一個人的實力強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就不應該是由他去學習其他人的語言，而是別人將要遷就他的語言。

    個人如此，推廣到國家亦如此。

    顧行一對于自己想做的事情更加明確了一點，然后第二天就帶著小小的行李箱趕往了機場。

    樓見岳在這些日子里參與了一場論壇，順便應幾位數學教授的邀請，在歐洲幾個國家的大學里面都訪問了一遍，到處講了一講由他創立的數論解題工具。

    在這個過程中，也對哥猜的進一步解決，有了一些新的體會。

    唯一可惜的是，事業一帆風順的時候，情場還是處于失意的狀態。

    千回百轉的心思糾葛于心。

    這一回他反而有些后悔，那天急匆匆的離開了，若是多留一天，再去觀察一下一一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試探一下，說不準

    說不準他也是喜歡自己的。

    樓見岳在心里這樣子對自己說，一邊再一次為自己的無恥愚蠢的幻想感到無地自容。

    他親眼看著一一長到這么大，平日里也是見到他對著女孩子們盡顯紳士風度，對于男孩子們則日常勾肩搭背，該懟則懟，狐朋狗友一堆。

    怎么看都和這個年紀所有快活的男孩子們一樣。

    更何況，在顧行一還是個小豆丁的時候，最大的愛好就是追求各種各樣漂亮的女孩子。

    有的時候還會跟他炫耀，今天找到了三個老婆。

    渣男本性從小時候就表現的很明顯了。

    樓見岳為自己亂七八糟的想法嘆了口氣，聽著廣播，拎著小小的行李箱走上了飛機。

    等到了座位旁邊，一抬眼，就見到了心心念念人的笑容。

    長相昳麗的年輕人早早的就已經安然恭候在那里，披著卡其色風衣，里面是白色高領毛衣，黑色的褲子鏡頭是高幫軍靴。雙腿交疊，上面一只腳晃來晃去，嘴里嚼著口香糖，見到他笑瞇瞇的打了個招呼。

    光彩灼灼，帶著一種難以言說的侵略性。

    被美顏暴擊了一次，樓見岳也愣了一下，然后，臉上就情不自禁露出了顧行一熟悉的溫柔的笑容：之前叔叔阿姨還念叨你什么時候回家，沒有你想到不聲不響就偷偷買了機票準備回國？

    也不算是偷偷啦，我明明就是追著你訂的機票，顧行一在心里默默地說，倒是樓哥還在外面游學了一圈，連母校也沒有去看一看。

    這個母校指的是L大，樓見岳略略有些心虛，他早就收到了母校的邀約，只不過出于某種逃避的心思，下意識的繞過了這一站。

    大概明年可能會專程去一趟吧，我想要把哥猜解答完畢以后在那里召開一場研討會。這確確實實是另外一半原因，樓見岳行李放好以后，就坐在了顧行一身邊。

    溫暖的體溫隔著布料透過來，樓見岳頭一次像個毛頭小子似的心跳如擂鼓，下意識換了個姿勢，以防出丑的可能，忍不住開始思考起不露聲色調個座位的可能性。

    然而顧行一毫無所覺，見到空姐推著餐車路過，便微微側身，從他旁邊探出半個身子來，開口說道：小jiejie，麻煩給我一杯橙汁，再給我旁邊的來一杯白開水。

    現在還是念叨著小jiejie啊。

    脖子又白又長，想

    從樓見岳的角度向下看過去，剛好可以親到細白的脖子，一時之間腦子里面亂哄哄的，卻是不自覺地想要低頭

    第81章 團圓

    樓見岳幾乎就要鬼迷心竅地親上去了, 然而最后還是失敗了。

    顧行一恰到好處地錯過了歷史性的一幕, 接過橙汁坐直了身, 笑著將白開水遞給了樓哥：我記得樓哥是只喝白開水的老干部？

    其實橙汁也可以。樓見岳在心里默默地說道, 目光從顧行一纖細修長的手指上劃過, 然后接過杯子, 不露聲色地輕輕觸碰過他的手指。

    顧行一收回手, 輕微的觸碰，好像一根羽毛在他心頭輕輕搔過，隱隱發癢，帶起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

    ［系統, 我現在不想猜了, 我覺得樓哥在撩我，］顧行一與其堅定的說道, ［他一定是個悶sao, 在試探幾次肯定得露出馬腳。］

    ［那就祝母胎solo二十年的宿主好運咯。］系統應景地放了鞭炮。

    噼里啪啦的背景音顯得非常喜慶, 也相當適合鼓舞士氣。

    樓哥最近在哥德巴赫猜想上有什么進度嗎？顧行一搓了搓手指，剛剛觸碰的余溫似乎還留在上面。他盡可能把話題轉向正兒八經的方向。

    樓見岳點了點頭：之前在證明孿生素數猜想時的方法可以進一步進行改進，我覺得

    他說著, 一只手伸進口袋里打算拿出草稿紙和筆來。

    卻沒有想到顧行一比他動手更快, 一只手已經伸進了他的兜里, 捏著草稿紙向上抽, 甚至他的手輕輕地撞了撞，這才把紙放在他面前。

    肢體的接觸帶來的悸動讓樓見岳幾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他貪婪的目光滑過潔白的脖子，開始打量起顧行一的神情來。

    之前是他鉆入了牛角尖, 完完全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之中，沒有過多觀察顧行一的神色。

    但是現在，顧行一滿面笑容的面對著他，眼底星光熠熠，有什么熟悉的東西呼之欲出。

    一個大膽的想法在他心中升起，讓他的心臟砰砰亂跳也許，可能，一一喜歡他？

    這個想法剛剛蹦出腦海，就好像有無數鮮花在心頭怒放，整個世界都隨之變得光明又美好起來。

    樓見岳按了按心臟正在砰砰亂跳的胸口，垂下眸子，故作鎮定地書寫起來。

    一邊寫，他一邊回憶起了曾經看到過的一個理論，盡可能從容地試探道：其實素數在無邊的數字之中是最孤獨的。

    對啊，他們是與眾不同的異端，游離于大多數數字之外。相比之下，合數是幸福的，他們每時每刻都被與他們相同的伙伴們簇擁著，顧行一前一段時間還在研究梅森素數，體悟也很深，尤其是梅森素數，完全是遺落于滄海之中的明珠，明明瑰麗到無與倫比，卻極少有人能將他們打撈起。

    孿生素數要幸福得多。樓見岳沒頭沒腦地補充了一句。

    顧行一迅速get到他的意思：盡管他們被阻隔開來，但卻是素數之間最近的，也是永恒相伴相生的一對。知道你在不遠的地方守護著我，便可以忍受無邊的孤獨。

    說到最后一句話的時候，他的語氣顯得前所未有的輕柔，同時抬起眼來，凝視著樓見岳。

    樓見岳也在此刻抬起頭來，與他對視。

    沉默，堅定，真摯，熾烈。

    氣氛在這一刻悄無聲息的改變，兩個人都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卻都默契的沒有說出，維系著此刻微妙的曖昧氛圍。

    最后還是顧行一率先移開了目光，掩飾性地喝了口橙汁，把冰涼涼的杯子貼在臉頰邊，讓自己冷卻下來。

    樓見岳也收回了過分露骨的目光，故作鎮定地繼續寫著證明，耳根子卻悄無聲息的紅了。

    漫長的行程消磨著人的精力。等顧行一裹著毯子睡著，樓見岳才支撐起身子，掖了掖毯子，低下頭，無限溫存的親了親他的額頭：好夢，我的p 2。

    到了下飛機的時候，兩個人之間還有著這種微妙的黏黏糊糊的氛圍。

    可惜，緊接著就被圍攏上來的一大家子沖淡了。

    樓哥好！哥，你終于回來了，教授現在天天念叨著你的成果呢。顧曲笑著第一個湊上去，一張小嘴甜甜地吹著彩虹屁。

    鄭梅女士也和緩了表情，笑著對顧行一點了點頭，旋即又嗔怪道：大冬天的還穿這么少，是不是又沒有穿秋褲，多大人了還不讓人不放心。

    還是舅舅站了出來，環著顧行一的肩膀把人拉著向前走，一邊也夸獎起來：厲害了，現在一一也是在nature上提過名的人物了，給我們講講反物質粒子是什么東西唄。

    還是舅舅厲害，顧行一感受到家人的溫暖，臉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前幾天聽說都進入央行，這算是事業第二春了。

    哪里，鄭海平笑著拍了拍他的肩頭，就是閑著沒事做，干一些顧問的工作而已。

    沒大沒小的，鄭梅女士搖了搖頭，笑著對樓見岳解釋道，這小子多大人了，還是跟長不大一樣的，多虧你平常多照顧他了。要不跟我們一起回去？

    她拉著老顧同志熱情的邀請著。

    樓見岳的目光還不由自主地停留在顧行一身上，想一想他們之間微妙的狀態，又對顧行一的家人伸出了一些微妙的愧疚之情。

    他搖了搖頭：不用了，我等會兒坐地鐵回自己的公寓，方向相反，既然不順路就不麻煩你們了。

    那也是，鄭梅女士點點頭，依然熱情地招呼道，那等過年回你父母那里的時候，來我們家吃餃子啊，阿姨最近新調了個餡，一一早就惦記著想吃了。

    好啊，最近這些日子，樓見岳憑著死不認罪的倔強也意外獲得了家里人態度的松動，過年還不至于無家可歸，到時候一定過去。

    顧行一在旁邊聽了一耳朵，也湊過來說道：那樓哥一定要過來呀。

    說著，他調皮地眨了眨眼。

    樓見岳明白他的意思，滿腦子都是去年見到的盛大煙花，笑意自然而然地流淌在嘴角，對著顧行一堅定地道：一定會過去的。

    這微妙的眉目傳情沒有引起興奮的家人們的注意，也就只有顧行一自己，上了車以后忍不住思考起一個嚴肅的問題

    出柜要怎么出？

    他看看自家皇太后滿臉笑意的臉，直覺這件事情沒有那么好辦。

    果然，才剛剛上了車，鄭梅女士毫不猶豫的祭出了家長們最常見的新年拷問：一一啊，在外面談女朋友了嗎？

    沒有。顧行一頭皮一緊，坐直了身子，利落答道。

    你現在也不小了，爸媽也不是什么古板的人，支持你自由戀愛，在大學里面好好體會一下子戀愛的美好，鄭梅女士認真地說道，女方也不用什么國色天香，不用什么家財萬貫，你也不要強求人家學習成績有多好，只要相處合得來，三觀端正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