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見你們有藥物試驗？女人燒得滿臉緋紅，目光也是渙散的，卻側過臉來望向旁邊站著的家屬和醫療人員。

    老婆，她的丈夫上前一步，跪在她床邊，握住了她另外一只手，還沒有通過臨床試驗的藥物，不確定會不會有可怕的副作用，要使用這種藥物，只能作為志愿者。

    他也不是干這一行的，只是耳濡目染之間對此有所了解，只知道這些副作用有的時候非?？膳?，簡直是對患病者的又一次摧殘，即使如此能夠成功的幾率也只是千千萬萬分之一。

    假如，假如真的不能夠攔住消逝的生命的話，讓她在安寧之中死去，也比讓她在痛苦之中扭曲著失去生命要好。

    那就試一試吧。女人突然的笑了起來，像是在風雨中綻開的最后一朵花，哪怕瀕臨隕落，也有一種極致的艷麗，我知道多半是不能成的咯，給你們留下點數據也好。我只知道，醫學的發展總是要有人去冒這個風險的，你不去試，我不去試，我們還是拿這個病毒沒有辦法。

    然后，她在眾人的見證下，顫抖著手簽下了免除責任書，簽下了志愿者協議。

    無論她在使用新藥品之后能否存活，無論留下了什么樣的后遺癥，責任由她自己承擔。

    之后，這燃起的一點火光似乎耗盡了她的全部精力，還沒有來得及多交代幾句，便又陷入了無止境的昏迷之中。

    而到這個時候，勉強還能維持神智的病人和愿意去賭一把可能性的一些家屬都在責任書和協議書上落下了名字。

    一共二十四個志愿者，心甘情愿用生命的最后時光，在人類對抗疾病的無盡戰爭中做出一點貢獻。

    十個小時后。

    第一個病人的體溫開始下降。

    女人在又經歷了三次搶救之后，生命體征再度歸于平穩。

    十五個小時后。

    所有志愿者生命體征歸于平穩，并且逐步脫離危險區。

    二十四個小時之后。

    志愿者身體中已經很難檢測到病毒。

    其余人員也加入新藥的試驗之中。

    一周以后。

    本次事故的受害人員全部脫離危險，在醫院進行最后的修養，不日可以出院。

    孫久坐在康復病房里，百無聊賴地削著蘋果。

    他在這方面是經過千錘百煉的，一把小刀都能玩出花來，不僅完完整整消下來一根蘋果皮，還能將果rou切成各種各樣的形狀，又是小兔子，又是小恐龍的，逗的旁邊陪mama的童童哈哈哈笑個不停。

    顧行一拎著果籃進來就見到這樣一幕，臉上也帶上笑容來：孫大醫生，在醫院里開呆的開心不？

    一點都不開心好伐？孫久把一盤子蘋果塞給童童，轉頭去巴拉果籃，翻出個火龍果打算給它去個籽，蘭蘭跟著導師在研究這一次的事故數據，留我一個人獨守空閨。你說說，我現在都可以生吃一頭牛了，怎么還被拘在病床上呢？

    旁邊的一家三口聽著都笑了起來。

    顧行一看看他的滿面紅光，確實和對面女人慘白的臉對比鮮明。

    治療卡的效果確實可以。

    他平淡的坐下來，慢條斯理掰了根香蕉：我就不信蘭蘭沒有給你偷渡一點資料進來。

    孫久露出了撒狗糧專用笑容：果然懂我啊，好兄弟，我在這里給你透個八卦，據說這一次藥物方案可不是那幾個大牛們研究出來的，這個藥是個神秘人士行俠仗義匿名地給了高危生物委員會的，據說發動了好多白帽去查，愣是沒有找到這人一根毫毛。

    太厲害了，他忍不住贊嘆道，我本來還有點吃醋，蘭蘭剛開始看到那一位給出來的方案的時候，張口閉口都在夸人，現在得了，我倆都成他迷弟迷妹了。

    你說這個p教授是個什么人，怎么就這么思路不落窠臼，思維敏捷迅速，實驗細致細心，處理數據嚴謹還能關懷到病人情緒呢？

    顧行一：兄弟，你在說誰？我咋都聽不出來這是我呢？

    第55章 離別前夜

    時光一逝如流水, 一轉眼, 顧行一的論文也已經做好了全面的準備。

    而在準備畢業論文的這一段時間內，顧行一又有了新的靈感。

    這一次他盯準的是KS密度泛函理論的進一步改良。

    密度泛函理論算是量子力學的一部分，是凝聚態物理學習和之前顧行一研究的計算化學學習中相當必要的一種知識。

    所以，顧行一亂七八糟點亮的技能點之中也包括了這一個。

    但是當前的密度泛涵理論仍舊存在著一些局限, 就像是當前最廣泛利用的KohnSham方法, 就巧妙的簡化了其中最難處理的多體問題，先忽略了電子間的相互作用, 觀察它們在有效勢場中的運動。

    這并不意味著相互作用不被記入這個體系，而是將相互作用化作有效勢場的一部分。

    其中就有交換和相關作用，這也是當前框架下的最大難點, 也是無數凝聚態物理學者苦苦鉆研企圖突破的重要難關。

    可惜的是，可能這個學科還太過年輕，即使有這么多顆智慧的大腦聚在一起改進這個理論，密度泛函理論始終在描述分子間相互作用, 計算半導體的能隙等領域精確度不夠。

    顧行一現在已經形成了濃厚的個人風格, 崇尚的便是反復的分析證明, 全靠數學走天下, 再怎么復雜的情況都能給你抽象出個模型來讓你擺著玩。

    所以他一眼便盯上了這個體系，病毒事件過去以后, 便捧著幾本大部頭跑到了秦教授的辦公室。

    秦教授：皇天不負苦心人, 走偏了的小家伙終于回來了。

    于是他滿心歡喜的便拿著書給顧行一講起這些年來這個領域的相關思路，講了大半個晚上，眼見著朝陽都要再度升起。

    秦教授才終于意猶未盡的住了嘴, 拿起茶杯潤了潤喉：整個過程我相信你也懂了。之前你能夠搞出電解液計算模型來的時候我就知道，你遲早要對這個模型下手。

    還在低著頭整理著思路，顧行一聽到這句話，也只能夠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但是身后的尾巴已經頂著天搖成了一朵花。

    秦教授是最常被他氣個半死的，知道這小家伙表面乖乖巧巧心里有主見的很，笑著搖了搖頭，打開電腦，給他打印了一系列的材料。

    這幾天都是比較前沿的論文，你可以好好看看研究一下這個論文怎么寫，我的希望是你可以把這一篇論文發表在PRL上。秦教授點了點桌子，你晾了物理學這么久，發個頂刊不為過吧。

    然而我們家正宮數學娘娘還沒有落個頂刊呢。顧行一沒得什么法子，畢竟這個物理學殿堂的頂尖刊物最適合它。

    所以也沒有思考多久，顧行一就將這件事情點頭答應下來。

    接下去又是黑白顛倒不眠不休肝論文的日子。

    即將畢業，加上Q大又一直鼓勵學生的自覺學習，認同不同學生以不同方式教導，給了顧行一只參加結業考試的權利，因而他大半時間都泡在圖書館之中。

    而Q大自古以來成神成天道之人無數，在最初的熱潮過去之后，顧行一也避免了被人時刻盯著拍照，在圖書館占了一個固定位置，可以安安靜靜在那里看書，學習，寫論文。

    當然也有可能是他的照片和各種p圖已經傳得滿學校都是，大家并不需要逮著他拍照蹭學神氣運了。

    屠粱這些日子似乎陷入了忙碌之中，一天天的在外面奔波，只有得了空才會來他對面來瞻仰一下學神，順便再來求求教導。

    琴晚龐鑫兩人在開學以后也沒有因為他發了什么文章，得了什么offer跟他生分起來，有事沒事就過來找他探討一下難題，順便，女孩子關心的事情也更多一點，找了一堆留學攻略交給顧行一。

    其中就包括三四瓶老干姐。

    出國留學，做菜佳品，尤其是針對雨國那一個黑暗料理界的天王國度。

    我覺得她們這樣做有點夸張了，在食堂吃晚飯的時候，顧行一給顧曲展示了一下子這幾瓶老干姐，這有必要擔心我在那里吃不上飯嗎？

    我覺得很有必要。顧曲打量了一下她老哥?？雌饋碜罱院炔诲e，面色紅潤氣色好，最近也沒有怎么瘦下去，顯然吃的不錯。

    就是等從雨國回來后，顧曲面帶憐憫，希望不要變成瘦竹竿。

    哥，你有好好調查過雨國嗎？她有些心疼的把盤子里的紅燒排骨夾到了對方碗里，現在趁早吃吧，過不了多久就吃不到了。

    氣候多雨，冷幽默，紳士，N大和L大都挺好的。顧行一琢磨了一下說道，我比較感興趣的是ARM，他們的處理器技術是可以考慮一下？

    要是可以學習一下他們的技術，給小x的家升個級就更好了。顧行一想一想覺得有點門，就是可能要混入隔壁，不過N大L大關系應該不錯。

    就像是他們Q大B大一般戲稱對方為同城死敵，實際上也有很多交流，他這些日子也沒少去B大旁聽課程。

    雖然在學術上的一些觀點和理念不同，但是B大包容開放的風氣是他很喜歡的。

    顧曲只覺得兩個人腦回路可能有細微差別，一手扶額說道：老哥，我如果沒記錯的話，你是個廚房殺手，如果想要在雨國能夠好好活下去的話，趁早多翻一下菜譜。老干姐一定要放包里帶出去，不夠了，我再給你寄。

    可以呀。顧行一美滋滋的吃著午飯，絲毫沒有意識到事情的重要性。

    顧曲默默的用手機調出了那幅典型的死不瞑目圖：仰望星空了解一下，老哥，你心理上要重視起來。

    顧行一一抬眼就和死魚眼對了個正著，emm，好吧，我去找樓哥要一下菜譜。

    說起樓哥，顧行一這些天沉迷于寫論文，來來回回又是住在寢室里，也有接近一個月沒有跟樓哥見過面。

    如今想起來才猛然發覺兩個人交流一下子少了下來。

    顧行一忍不住皺起了眉，上一次見面的時候他還問過樓哥最近的時間表，他可以確定，樓哥最近沒有什么會議要離開，但是這種情況就有些反常。

    一般來講，每隔兩三天，不是他主動去找樓哥，就是樓哥主動來找自己。

    顧行一干脆去了趟辦公室。

    大研究生有一點點茫然，告訴他樓哥剛剛請了個兩周的假，一時半會兒不會回來。

    是最近有什么學術會議嗎？顧行一問道。

    這我就不知道了，大研究生轉了轉筆，也有可能是私事。學弟不知道嗎？

    確實不知道。

    兩星期的假不算短，樓哥這樣的行為倒像是有什么重要事情發生，可是樓哥又有什么私事呢？

    顧行一忍不住抿了抿唇，第一次發現，在他和樓哥相處溫馨又默契的同時，他對于對方的私生活并不夠了解，甚至于有的時候還會忽視對方存在。

    在兩個人的相處模式中，很多時候他都是被動的享受照顧的那一方。

    一切都是因為樓哥是把他當弟弟看。

    這讓他可以因為自己年紀小而心安理得的享受照顧，同時也讓他失去了摻合對方人生中的重大決定的機會。

    不知道為什么，顧行一有一點點煩躁。

    他拿出手機，翻到那個熟悉的號碼，糾結了一會兒才終于打了出去。

    一一，電話很快被接通，傳來了一個溫柔的男聲，有什么事情嗎？

    背景音里面似乎有呼嘯的風聲。

    顧行一無意識地抓著門框，下意識將目光投向遼遠的天邊，他原本想問一問樓哥是出了什么事，事到臨頭卻又問不出這樣親昵的問題，而是轉頭說了起來：我發現了一種新的近似密度計算方法，能夠很好的解決密度泛函理論對于半導體能隙計算精度不夠的問題。特別是三重態單重態間隙

    電話的另外一頭，聽著他滔滔不絕的介紹自己新完成的理論，樓見岳忍不住輕輕微笑起來，即使隔著電話，他都可以看見小狐貍尾巴翹到天上去的樣子。

    這就是他的一一。

    毫無陰霾地，明媚地生活在陽光之下。

    他的未來是征服自然科學的所有領域，是去挑戰大腦智力的巔峰，是去擴寬所有人類心智所能抵達的極限。

    而不是背負著一個同性戀的名聲

    終身受人非議，時刻受到一批人的歧視，甚至于在百年之后，讓他在民眾口中流傳的原因不是偉大的科學成就，而是風流韻事。

    適合他的，應該是一個溫婉賢淑的姑娘，同樣的醉心學術，愛他，理解他，和他相互支持，然后一同被記載在科學的歷史上。

    反正不能是他。

    已經是黃昏時分，本就昏暗的祠堂更顯得幽暗，呼嘯的風聲像是列祖列宗痛心的怒吼。

    樓見岳跪得端端正正，腰板挺直。

    他回來告訴長輩們他的性向只是不想有愧于自己的內心，也不想連累無辜的女孩子。

    至于一一那里，他只會作為一個可靠的兄長，看著他一步步走上榮耀之巔。

    如此便好。

    第56章 本科畢業

    樓見岳是在一周以后回來的。

    似乎有什么東西已經改變了, 又似乎什么都沒有改變過。

    顧行一隱隱約約察覺到了有一些不大一樣的地方, 卻在企圖細究的時候被樓哥巧妙的轉開話題。

    兩份論文終于進入了最后階段，顧行一將論文整理出來分別發給了高老和秦教授。

    只有一些細枝末梢上的修改意見。

    顧行一信心十足地將論文整理成兩份。

    EX格式，并且去掉了一部分冗雜計算上的解釋，添加了實驗證明部分, 總體將量控制在了四頁之內。

    另外一份則是畢業論文。

    使用word錄入, A4折的打印，洋洋灑灑寫了3萬字, 一共包括了封面，中文摘要，英文摘要, 目錄，前言，正文，結論, 參考文獻, 附錄, 致謝, 英文原文和中文翻譯總共11個部分。

    這一篇論文則將數學上的應用作為重點，以探討拓撲在凝聚學物理上的應用方式為主, 主要還是側重于數學方法的使用, 而不是凝聚態物理學上的結論。

    兩篇論文都十分讓人滿意。

    等到一個月后，PRL上的論文已經進入了審稿階段。而畢業論文也順利通過了答辯。

    走出答辯現場，顧行一成功收獲了一眾羨慕的目光。

    與此同時, 手機短信響起，之前申請的國家大學生優秀獎學金也已經到賬。

    萬里挑一的人生贏家。

    同樣在同一個考場進行答辯準備畢業的一位師姐及時抓拍了這一幕，在圖片旁邊配上如此的解釋，然后將它上傳到了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