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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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一切的背后始作俑者,恰好就是一向自詡為徐伯達至交的馬氏兩兄弟。 徐光一動不動地看著對面機場大門外不時進出的憧憧人影,仿佛將這兩個字名字抵在齒間細細咀嚼了好一會,數十秒后,才垂下眼簾繼續低聲道:96年爸剛過世的時候,他們就一先一后急不可耐地給我和李平下絆子,卻除了把當年跟B市的第一次合作攪黃了以外,沒能掀起他們所預想的風浪?,F在眼見徐李兩家余燼復起,又立刻轉了風向,觍著臉不惜把女兒送上門來求合作不說,連上世紀那點子快發了霉的舊情也要拿出來曬一曬見見光。言罷對著窗沿意味不明地輕笑了笑,既然這么想見不如就干脆讓他們一次見個徹底。 說著扭回頭來,看了靜坐在身側的徐新一眼,愈發意味深長地低聲道:馬佳琪是個不錯的機會,好好珍惜,不要浪費了。 20分鐘后,徐新看著徐光的身影消失在了機場大廳,折返回車里掉頭往市里方向開去。 一路上仍舊是細雨綿綿,高架上重重的車影因這一層薄風霧雨而較以往多出了份晦暗的朦朧,于是無意中,便更襯托出了徐光適才留在耳邊那些話的明朗清晰。 徐馬兩家的暗涌糾葛,這么些年來,徐新作為徐光一只攪動在C市藥產生意中的隱形的手,了解得是再透徹不過。因此他也同樣十分地清楚,向來急功近利處事兇橫極端的馬輝獨子馬溢浮,也早被如老狐貍一般的徐光盯上,當做了回擊馬家乃至將其一網掃盡的重要關口。故而與B市時隔近4年的再度合作,其目的從一開始,就不僅僅是為了利之一字,它既是謀取更大市場的踏腳石,同時也是誘敵深入的一枚釣餌。 而隨著合作案的逐步推進,事態的發展也的確如徐光事前所預料的那樣,作為馬家最沉不住氣的一個,在面對這份徐家精心準備的厚禮時,馬溢浮率先按捺不住地跳了出來。他毫不掩飾地對合作案表現出了莫大的興趣,一次接連一次的旁敲側擊含沙射影之下,是藏也藏不住的各種明示暗示,而徐新始終曖昧不清若即若離的態度,也將其急欲搭上徐家這艘快船的心態激發到了極致。 這一點,從他主動聯系上徐母,并將馬佳琪帶上了門就不難看出來,可這些距離徐光想要的結果卻還遠遠不夠,徐光想要的,是遠比眼下這曲意逢迎狀態更進一步的求而不得后的狗急跳墻,亦或是利欲熏心忍無可忍下的氣急敗壞。他要對方怒,要對方狂,更馬溢浮漸漸喪失理智,主動將馬家的命門亮到自己的眼下。 而催發這份情緒的方法,徐光在20多分鐘前也已經指明了方向。 于是這三個字,在此后的數個小時內,甚至延展到其后的半個多月里,都像一道隨時會爆發的警鈴,不住地在徐新的心底回蕩。 他知道,徐光口中的這把柴,無非就是對馬家在面對巨大利益誘惑時的又一場刺激。試想誰又能在眼看著快煮熟的鴨子半路卻又投向別人懷抱的時候,還能維持著泰然自若無動于衷?更別提這個人是馬家出了名傲慢自大睚眥必報的馬公子馬溢浮。 只是這個用以充作刺激對方的工具,徐新想了許久,最后腦中卻逐漸浮現出了另一張臉。 一張在不久前于X縣清河路上見到的那張充盈著溫柔笑意的臉。 這個念頭一經萌發,便有如久旱之后終于汲取到了養分的野草,開始無聲無息地在心底瘋狂滋長,直至又一個月后的某一天,當他因為X中捐建實驗樓一事坐在了奧體中心的酒店時,這野草終于在無知無覺中將殘存于心底的最后一點理智和猶豫吞食干凈,促使他在宴席接近尾聲時,鬼使神差地就向坐在身邊的陳建良開口提出了個要求他想調一位遠方親戚的朋友,安插到徐媛就讀的班上來。 于是在04年的八月,徐新順利地在徐媛的家校聯系本上再度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名字:林安。 而也正像他所預想的那樣,時刻緊盯著徐家動向的馬溢浮,幾乎是立刻就察覺到了這顆被他刻意安排進戰局卻毫不自知的棋子,且其情緒也很快就如自己所愿,在他于林安馬佳琪之間幾度搖擺不定和接連數次有意無意棄馬投林的舉動下,整個人都變得愈發不安焦躁起來。 這些急切與不滿急速地堆積著,終在幾個月后到達了一個至高點,隨后不遺余力地爆發開來。 而林安,毫無懸念地成了這場欲擒故縱的博弈中,最合乎情理的攻擊對象及犧牲品。 徐新悄無聲息地站在病床的一側,暗淡的光線中,目光已不知何時復又從對方那只受了傷的右手,慢慢挪回到了那張煞白的布滿了疲憊憔悴的臉上。 時間和回憶到此都一塊兒戛然而止,等回過神來,徐新垂蕩在身側的手已不自覺地微微抬起,堪堪落在了那人柔軟細密的額發上。 之后略一停頓,又虛浮著指掌,順著那張面孔上高低起伏的輪廓,緩緩一路滑落至了對方的肩臂,最后沉默地覆住了那只被紗布纏縛住的手掌。 指掌相觸的剎那,胸前那從翠芳苑門口看到對方倒下的身影起就嚴密堵著的一口氣,似乎也終于隨著這微涼的觸感摸尋到了開關,沉沉墜了下去。 然而下一刻,卻立即又有另一股更強更猛的情緒,順著這道開口迅速鉆入了心口,堵住了腦中繁蕪的思緒,也一并堵住了因那思緒而變得沉滯的呼吸。 徐新凝固在兩人交疊手掌上的視線,頓時被這驟然襲上的心緒激得動了動,兩秒后,又微一瑟縮了下指尖,默然將手收了回去。 陳建良的電話就在此時闖了進來。 徐新對著來電顯示看了會兒,默默伸指按下了通話鍵。 陳略顯焦急的聲音隨即傳了過來。 嗐徐先生,你總算接電話了,我給你發的消息你都看見了沒有?林老師出事了,有人把他陳建良一迭聲地說著,聲音壓得極低,卻仍從其不同于往日慢條斯理的語速中透露了事態的緊迫。 卻不想還沒說完兩句,便被徐新異常低啞的聲音給打斷。 我都知道了。 之后一頓,又問:還有別的事嗎? 陳建良顯然有些驚訝,愣了下后立即又接道:???哦哦,那就好,那您是打算?說著又等了等,有些為難地說道:唉您是不知道,這幾天這事情越鬧越大,學校這邊已經開了好幾次會,我前些天聯系不上你,也不好多說什么。葛校長那邊估計不太好搞定,按她的意思最好是立刻就 陳建良說到此處,刻意停了停,聽另一頭的徐新似乎沒什么反應,才又繼續說了下去:立刻就開除,或者讓林老師自己主動請辭所以我們這也從今天一早就已經給他放了假。當然了,如果徐先生能有什么更好的解決辦法,我們也很樂意參考,就是不知道 陳建良說著又停頓了一下,見徐新始終沒吭聲,不由有些訕訕,又過了好一會兒,才復又狀似感嘆地說起:唉,說起來也真是,本來上周六晚上在奧體的時候,林老師還因為您托我在他調來X中的事情上多幫襯幫襯特意來謝我,我們還開玩笑說以后有機會一定要請吃飯,沒成想一轉眼,沒多久就出了那樣的事 語畢又極惋惜地嘆了口氣。 徐新的目光在聽到最后一句時猛一動。 有什么念頭緊跟著從腦中一閃而過,帶著倉皇的灼熱,迫使他還沒等想清楚,便下意識脫了口:周六晚上? 啊,是啊,就開放日那天,林老師估計是喝多了,想找廁所,正巧在走廊被我碰上,就一塊兒聊了幾句。陳建良又解釋了通。 不過也沒說太多,您起先不是特意交代過嘛,說怕他有心理壓力,這方面的事盡量不要提。 徐新那頭突然沒了聲音。 陳建良又在對面兀自說了些什么,無非就是圍繞著林安這幾天的情況,像什么他今早也已經讓林安試著聯絡聯絡自己,但估計也是因為手機打不通,到現在也沒給回音之類,又或是補充了些這些天從周濤父母在學校鬧事,一直到有關林安的惡意視頻照片曝光之間的種種細節。 徐新大部分時候都只安靜地聽著,鮮少再出言有什么回饋,如此大約過了五六分鐘,許是學校那邊又來了什么通知,本就是抽空出來打這通電話的陳建良也不好再多說,匆匆打了個招呼后就將通話掛斷。 房內一時又恢復了靜謐。 窒悶的空氣中除卻彼此一淺一深的呼吸聲,再無他物。 可徐新卻分明感到有什么東西,再次不由分說地從豁了口的心房鉆入。 混著血,硌著骨。帶起了一片難以言喻的心悸。 而這份兀然在胸中涌起的類似于痙攣的感覺,對他來說,其實也并沒有多陌生,相反,他曾毫無來由地在面前這個正無知無覺陷入昏睡的人身上體會過無數次。 比如十二年前在鋼鐵廠外那個二三十人混戰的巷子口;比如在廢園子那鱗次櫛比空空蕩蕩的數十間廠房中;又比如在那一個接一個因那人而生而起,又因那人而陷落沉淪的怪夢。 甚至就在上個月,在兩個小時前,在那個因怎么都聯系不上對方而亂了心跳的夜晚,在那人來車往的馬路中央撞見那人摔向地面的身影的瞬息。 以及直到此時此刻,親眼看著對方因無力從這一場精心策劃的謀局中掙脫,而落得滿身狼狽累累傷痕。 徐新說不清這份悸動背后的動因是什么。 就像他始終無法解釋為什么三年前在清河路上偶遇那人時,涌動在心底的明明是怒是恨是不屑是憎惡,可卻還是無法阻止自己的視線與心神被對方所牽動;無法解釋為什么明明當年用以刺激馬家的方法和人選并非不可替代,哪怕是隨便從周圍挑一個也能達到目的,可自己卻還是固執己見處心積慮地將對方調回了C市,親手將其推入了一旦踏入便注定被絞碎的漩渦;無法解釋為什么明明眼下這個局面背后的每一個成因每一個細節都早已被計算過,可臨到所有結果真的全數兌現如愿發生,自己心底的驚痛失落卻遠比痛快欣喜要來的多得多。 從而也就更無從解釋,所有那些被隱藏在精心籌謀背后的偶爾迷惘; 被壓制在冷漠清醒之下的偶爾失神; 以及每一次與那人目光相對時眼中流露的喜怒哀樂,每一個與那人擁抱后不斷上升的心跳和體溫。 無法解釋這所有的一切,究竟都是披著報復外殼的肆無忌憚,還是借由利用發泄出來的情難自控。 手中還未及揣回口袋的手機忽然又一次震動。 徐新定了定神,低下頭,只見亮起的屏幕上,徐光的名字正閃爍其中。 那是一條短信,言簡意賅。 預告著近幾月上演的劇目即將告一段落,也同時預示著快要到來的另一場博弈的開局。 準備下,今晚在竹園等我,七點跟我一起去一趟馬家,見馬忠平。 徐新定定看著簡短的這一行字,許久,在潰散邊沿游走的神志才又開始逐漸歸攏。 而清醒,也在隨后的幾分鐘內迅速凝聚重組。 他緩緩閉上眼。 臉上的神色在這無言的沉默中,亦再度回歸了淡漠。 心底有道聲音,正一點點擴大,接連不斷地向他發散著警告和提醒。 是的,這一切的無從解釋,走到如今這一步,又還有什么追究下去的必要和理由? 這并不是一場因一時興起就可以隨意開始,再因一時不忍就能輕易結束的游戲。相反,它是一艘已然行至中途,且再無法回頭的巨輪,稍有不慎,便隨時都會有被沿途風浪吞沒的可能。 這一點,從自己決定在徐媛開學初去赴那人邀約的一刻起,就已經無數次地在心底確認過。 而既然都已經確認,那又何苦在這塵埃落定的最后關頭,再去惺惺作態,做那可笑又無謂的掙扎與痛悔。 于是又過了幾秒,徐新迅速且冷靜地向徐光回復今晚見。 隨后再無遲疑地轉過身,對著門口的方向的走去。 沒想沒走兩步,身后立即傳來了一道模糊輕細的聲音,讓他不得不停下了腳步。 徐哥。林安的聲音平靜且虛弱。 徐新身形一頓,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慢慢地半側過了身。 第30章 林安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 連日來的高壓和堆積如山的不安惶惑, 在這個不同于尋常睡眠的短暫昏厥中, 終于得到了短暫的釋放和解脫。 所以當他從模模糊糊的視線中,望見了那道被深深鐫刻心底的熟悉身影時, 僅是出于本能地,便將那埋藏心底最深處的那兩個字喊了出來。 徐哥。 可夢終究是夢。 等他幾秒后徹底恢復了神志,又將那正微微側首無聲回望著自己的挺拔身影看清后, 林安知道,現實來了。 徐新神色清冷, 投過來的目光再不復以往的溫柔,見他醒轉,也只是略一沉默,隨后沉著嗓音,例行公事般地問了一聲:醒了? 語氣亦是自兩人重逢以來前所未有的冰冷。 林安一動不動地看著門口的方向, 許久, 臉上忽然露出了個蒼白的笑來。 徐新被那神情刺得心口一窒,好一會兒,才重又壓下心底波瀾, 偏轉回視線啞聲道:既然醒了,就好好休息。接著一頓, 我還有事,先走了。 語畢便欲再次轉身離去, 姿態一時竟顯得有些匆匆。 徐哥。 然而下一秒, 卻又聽對方在身后低低叫了他一聲。 徐新停住, 沒有再回頭。 我沒有選錯。又過了片刻,低柔的聲音飄進了耳中。 徐新一怔,背對著那人的臉上目光微微一動。 林安靜靜地凝視著前方,隔了一會,嘴唇翕動,又執拗地將方才的話喃喃重復了一遍:徐哥,這一次我沒有再選錯。 徐新靜立原地,仍舊沒出聲,良久,才慢慢回轉過身,對上了那人尚且殘有一絲希冀的眼神,問:你到底想說什么。 林安只目不轉睛望著他。 一時間,空氣中的沉重似乎比先前更濃厚了幾分。 徐新盯著對面看了會兒,剛平復的心緒似又要開始蠢蠢欲動,于是連忙又轉開視線,將目光投到了床柜處的墻面上。 又過了不知多久,方深吸了一口氣,稍回復了平靜地開了口。 說的卻是意味不明且充滿嘲諷的一句:林老師,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你偽裝的本事還是這么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