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0)
書迷正在閱讀:每天都在覬覦學生會長的美色、大小姐今天怎么不高興、攝政王的白月光她重生了、曠野之冬、黑科技孵化系統、和死對頭一起穿進瑪麗蘇文后、錦衣衛指揮使的小廚娘、穿書七零之反派們的悍婦親娘、前任無雙、折月亮
完了又意味深長地靠近了問了一句:師兄,你說是不是? 林安依舊沒答話,可落在桌上的手卻在幾秒后活動了起來。 他一言不發地拿起了那張金色的,在燈光下泛著淺淡光澤的卡,挪到眼前看了許久,啞聲問道:里面有多少? 馬溢浮眼底浮起了一絲了然的笑,伸出一只手,比了個六。 完了又一頓,玩味地打量著對方道:夠嗎? 林安怔怔地看著那只手,目光漸漸由從疲倦冷漠轉為了癡惘,一瞬后,又由癡惘重歸于平靜冷漠。 他沒有回答,只猝然低下頭,對著面前空蕩的桌板笑了一聲。 一聲過后,又顫動著肩膀和脊背,笑出了第二聲 隨后是接連不斷的第三聲、第四聲。 周圍已有其他人被這股瘆人并透著凄慘的笑引了過來,偷偷用余光打量起角落上坐的這一桌。 馬溢浮靜靜看著坐在對面笑到全身都在抽搦的人,只覺對方眼下的這副模樣真是既可憐又滑稽。于是沉默了一瞬后又開口,如果你覺得不夠,事后可以再加。我給你一天的時間考慮,答案、價錢,明天早上8點前,都必須一起給我。否則 不用。沒想到話音剛落,原本還在癡笑的某人便突然收了口。 林安對著眼下自己開始微微發顫的手,極輕地又重復了一遍:不用說著慢慢站起了身,微垂下視線,對上了馬溢浮那充斥著輕蔑與不屑的雙眼,道:價很夠。 馬溢浮挑挑眉,緊跟著稍揚起了頭。 林安看著他,忽然微微笑了起來,續道:答案,我也可以現在就給你。 馬溢浮微一瞇眼,哦?難得見師兄這么爽 卻不想話語還未盡,桌前那個原本看上去極度疲憊且柔弱的人,就突然伸手扣住了一旁用以裝盛調料的玻璃瓶,冷不防地一把沖對面掄了過去。 頭部與瓶子接觸到的瞬間,發出了咚的一聲類似重器鈍擊的悶響。 玻璃頃刻碎了一地。馬溢浮甚至都還沒來得及有所阻止和反應,便從額頭蜿蜒下一道濃重的血跡,連人帶椅地整個仰面向后翻倒了過去。 近40平的店里一時鴉雀無聲,只余下林安微彎著腰,扶著桌角時劇烈的喘息。 數秒后,這家原本安定寧靜的牛rou湯店里才驟然爆發出了一陣巨大的驚慌。大家紛紛從座位上站起,距離林安稍近的幾個年輕女孩兒甚至接連發出了懼怕的尖叫,抓起手邊的包就慌不擇路地往外跑。 桌椅一時被動亂的人群碰撞出一陣陣刺耳的聲音。幾位男士略帶著遲疑一起圍了上來。 嗐,嗐,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兒???怎么就突然動手打人了??? 唉喲這一地的血,快報警快報警,還有120,120! 店老板和伙計也迅速跟著跑了過來,一看這混亂的場面以及被弄得亂七八糟的地面,瞬間就揚起了火。 哎哎,你這小伙子怎么回事兒,???吃飯就吃飯,別在這撒野??!這一大清早的,叫我這生意還怎么做?說著一步跨上來,欲推搡一把仍兀自呆呆佇立在原地的林安。 林安一動不動地站著,手中還握著半個殘留的瓶子的細頸,斷裂的地方有如數道參差不齊的刀片,滴滴答答地往下滴著沾染了香油的血液,鋒利無比。 他盯著被人七手八腳扶起來拖到后排椅子上的馬溢浮一會兒,微弱地笑了笑,抬起左手抹了把臉上濺到的油,將呼吸穩住后,轉身越過稀疏的兩三個人影往外走。 店老板一把將他攔住,哎你不能走,這一堆爛攤子你不負責啊你就想走?再說你打的人還跟這兒躺著呢!等警察來!我們已經報了警了! 林安看他一眼,下意識地動了動那只還抓著瓶頸的右手,老板不自覺地抖了抖,稍稍往后退開了一步,嘴里念叨著:干嘛,還想打人啊,我告訴你,我不怕你,這么多人在呢,有本事一會兒等警察來了你當著警察的面兒打去!一邊四處張望著尋找可以防御用的襯手的工具。 放心,我不會傷害你。誰知剛張望了沒兩下,對面這個看上去清瘦文弱的年輕人就對他輕聲開了口。語畢,還主動將那沾滿了血和油的瓶頸一起放到了一旁的木桌上。 你老板倒反而有些錯愕。 林安的右手許是在剛剛也被尖利的瓶口給劃開了一道口子,正汩汩地往外冒著鮮血。他用五根手指緊緊捏握住自己的手掌,慘白到可怖的臉上帶著絲若有似無的笑。 我姓林,就住在這翠芳苑的18棟。一會如果警察來了,有任何需要特別向我了解的情況,都可以去那里找我。說著頓了一頓,低垂下視線看了看自己滿是臟污的襯衣和西褲,輕聲道:我的衣服臟了,手心也都是剛才被玻璃扎的傷口現在想回去處理清晰一下。不知道可不可以? 說完抬起頭又看了店家一眼,見老板愣愣地不再反對,便不急不緩地拂開眾人,朝另一端的店門口走去。 身后隱約傳來不可思議地議論:我靠這不會是個神經病吧?頭一回見打完人還這么冷靜的,跟個沒事人兒似地哎剛這倆人跟這兒到底聊了什么來著,我好像聽見什么同性戀,交易,變態之類的 林安一步步在這條返回住所的路上走著,對身后的一切嘈雜充耳不聞。 時近八點,博愛路上清晨的晦暗早已在陽光的洗滌下蕩然無存,而馬路上的車流,也再不復晨光昏暗時的寥落稀疏,走走停停間,只見絕塵而去的小轎車,自由穿梭的電動車和自行車,都在這條路上風格各異卻目標明確地行進著。 唯獨自己,跌跌撞撞,搖搖晃晃,辨不清腳下不斷延伸的路,究竟該通往何處去。 腳步越來越慢,就像萬里晴空中偶爾飄過的云,行跡不定,無風可依。 然而越來越渾濁的腦中,卻依舊還在拼命地為心底殘存的某道溫柔的聲音,而竭力保留著一絲清醒。 林安。 渾身的力氣終于被抽干。意識恍惚中,一張仍舊是年少模樣的臉,突然出現在了眼前。 林安的腳步徹底停了下來。 他定定望著那雙近在咫尺的眼,耳邊恍然又響起往日那一聲接連一聲的低語和呼喚。 對方猶帶溫存笑意的臉,沖自己悄一展露后,又隨即隱入了黑暗。 一陣刺耳的急剎和鳴笛從身后涌來,伴隨著幾聲驚叫以及怒不可遏的罵語:cao!是不是有???知道不知道走路不看路就等于謀財害命! 林安卻只顧定定看著遠方那鋪滿了陽光的水泥路面。 鈍痛兀地襲來,地面冰涼堅硬的觸感,瞬間傳遍了四肢百骸。 張皇的驚呼從四面八方傳來,可他卻仿佛已完全聽不見,只極力轉了轉雙眼,想再去觸碰一下那道愈發模糊就快離去的背影。 林安! 于是當最后那一聲異常清晰的呼喊來到了耳畔,他也已無力去分辨,這中途消散卻又突然折返、并緊緊將自己擁入懷中的倉皇身影,究竟是茫茫白日下真實存在的炙熱溫暖,還是僅是又一場被憑空臆想出來的冰冷虛幻。 第28章 丁華已經快要想不起上一次看到徐新將驚怒之情泄露得這么徹底是什么時候的事了。 仿佛自從十二年前那個深秋結束之后起, 對方就在自己不經意的時候突然學會了將身上所有的外放情緒一一收斂, 悄無聲息地完成了一個從頑劣子弟,到所謂合格徐家人的蛻變。 雖然在最開始的那一兩個月里, 這改變并未能過多引起一向粗線條馬大哈的丁華的注意,他只當是他那向來瀟灑肆意的老大在外邊兒玩厭了瘋累了, 又或是在好兄弟陳家樓林安的相繼離開后忽然沉下了心來了。 而也就是恰逢在林安從國連三廠離職后的那天冬天, 徐新父親被診斷出了早期肺癌住進了醫院, 徐母心情沉郁之下, 親自出馬將這個在眾人眼中大逆不道的小兒子從鋼鐵廠給帶了回去,并逼著他侍奉在了徐伯達的床前。叫人倍感詫異的是, 一向叛逆不肖的徐新居然也沒再跟家里任何人反抗叫板, 而是一聲不吭地就跟著回到了曾被他視作龍潭虎xue的徐家老宅,且既然回去了,就當真開始安安分分地做起了他的徐三少爺,陪著他那快三年都沒怎么見一見就劍拔弩張相看兩厭的老爹,清凈地度過了對方人生晚年中的最后幾年。 而同樣, 許是因著在病痛面前,又或許是畢竟血濃于水, 氣勢如山牛逼哄哄了一輩子的徐父, 也很快就放棄了對這個驟然就服軟了的小兒子吹胡子瞪眼, 難得在一塊兒度過了一段可說得上是相當平和的時光。甚至在這兩年的時間里,徐新還主動肺提出了想跟在他二哥徐中后面學學怎么做生意。家里更是個頂個的喜出望外和欣慰, 覺得以往最讓家里不省心的混不吝這回是終于開了竅懂事了, 徐伯達更是二話不說, 立馬就命二子徐中把這個以往最不爭氣的弟弟給帶在了身邊,并囑咐其務必好好教導。徐中原本還不以為意,以為這頂多就是他爹給他弟趁機找了個借口上了道枷鎖,好徹底絕了對方再出去鬼混的念頭,而至于他那打小就天生反骨的三弟,他就更沒抱什么指望,只琢磨著到時候別仗著自己的身份在公司給他惹禍就謝天謝地。卻沒想,向來精明的徐中這次倒真揣測錯了徐伯達的心意,同時也低估了自己弟弟的轉變。 徐新從小就腦子活絡,心思也機敏,這一點身邊人從未有過懷疑,只是苦于對方從記事起這些優點就沒用在正道上,以至于脾氣生性剛硬火爆的徐伯達總為此而深感憤怒痛心與惋惜。說句實在話,徐新作為家中年紀最小的一個,雖從小不服管,卻是無論從脾性還是樣貌上來講,都是與徐伯達年輕時候最為相像的那一個,因此別看老爺子平日里對這個小兒子動不動就橫眉怒目,實則心中對他的期待最深也最大,所謂愛其愈深惡之愈切,就是這個道理?,F如今既然是他主動提出要上進,當然沒有攔著不讓的道理。 徐新上道得飛快,且一旦決定告別荒唐的曾經,就當真沒再在外頭胡來過,而以往在外闖蕩時身上練就的那股子韌勁,也被他一并帶入了之后的工作生活。徐中對此感到很是不可思議,原以為自己只是收了個廢品,沒想到卻意外地多了個得力的幫手,不可謂不是個驚喜。 后來徐中94年因車禍去世,徐新接手了其留下的公司,在一眾不甚看好的目光中,不僅沒讓這份徐中曾苦心經營多年的事業江河日下,更讓其在平穩前行的途中,因在兩千年前后率先大膽做出了個巨資引進國外先進設備與技術的決定,而讓公司在三年后一躍成為了同行業內的龍頭與領先者。 丁華作為近距離目睹了徐新變化全過程的人,說心中不唏噓那是假的。 他曾親眼看著那個當年跟他一樣隨便穿件背心或披件劣質襯衣就能出門找場子的徐哥,突然有一天就開始西裝革履名表名車地開始出現在了各種酒會、談桌和應酬等場合;他也曾親眼看著那個在過去雖比同齡人要沉穩,但大部分時間仍行得張狂笑得肆意的人,轉眼就悄然地成為了和他大二哥一般無二的同路人,寡言冷郁,喜怒不形于色。 雖對方仍會在百忙之余偶爾約自己出去喝個酒聊個天,跟他這個往日的朋友兄弟單獨處一會兒,甚至在接管了徐中公司的不久后得知他在老家混得不如意,直接就把他安排進了公司的銷售部,可不知為何,對他丁華尚且表現的重情重義的徐新,卻總會在兩人憶過往思曾經的時候突然地沉默,又或是在聊起昔日在鋼鐵廠的故人時,突然地面露疲色。到后來,饒是大大咧咧粗神經慣了的小丁,也慢慢覺察出了他哥對國連三廠那莫名的不悅與抵觸,于是久而久之,便也沒人再多提了。盡管在丁華的心中,那段同小林小陳以及一干廠里兄弟們共同度過的歲月,是那么地妙意橫生不可多得。 日子就這樣不急不緩地過去,一眨眼,三年、五年,又一眨眼,九年、十年。徐新離當初的那個混小子越來越遠,遠到就連丁華也都快模糊了那段所有人都尚且魯莽青澀的記憶,遠到就連丁華自己也漸漸被磨光了一身的匪氣與豪氣,在各色的酒桌、牌桌上摸爬滾打,人模狗樣地侃侃而談衣冠齊楚。 說實話,丁華沒覺得現在這樣有什么不好,或者說,有什么值得不平或遺憾。 沒錯,以前的日子是無拘無束瀟灑快樂,可那畢竟是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吃了上頓愁下頓的瞎樂呵,就算后來找了份鋼鐵廠的工作,也依舊是捉襟見肘。如今時代變了,連大部分的學校都高喊起了素質教育的口號,那些動輒喊打喊殺,看誰不順眼就約在紅梅場干一架的日子也再不會回頭,別說他,就是陳家樓那廝,七八年前不也老老實實地開了個維修店,給自己弄了個小老板做,過上了太平日子。 大家不過都是時間洪流中的一顆小石子兒,水淌得急,就磕磕絆絆地多流幾里地,水不淌了,也就只能乖乖地沉底。 所以對于徐新的變化的那點子唏噓,在想明白了這一點后,丁華也就徹底地釋然放開了,甚至等再過得幾年,他反倒覺得眼前的這個徐總、三少更加的理所應當和自然熟悉,而年少時的那個老大、徐哥、頭兒,卻隨著時間的流逝,變得越來越模糊、遙遠。 丁華原以為這種狀態將會一直持續下去,直到他們各自完成人生各個階段的任務和身份,比如成為某個人的丈夫、或是某個孩子的父親,又比如誰都無法逃脫的生老、病死。 可誰知就在這一年,林安毫無預兆地出現了。 丁華無疑是驚喜的,可時間一久,這份驚喜的背后,卻不禁摻雜了一絲難以描繪的驚詫和疑惑。 徐新對林安的特殊態度,丁華十二年前其實就無比深刻地領教過,比方明明對方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卻被破例收做了小弟;又比方明明大家伙兒一起走南闖北了這么些年,早已見慣了各式各類的小傷小痛,可對方任何的一點風吹草動卻仍是能引起他哥的十二萬分注意病了,他哥無微不至照顧,傷了,他哥心急如焚恨不得要跟人拼命。如此種種,不勝枚舉。丁華起先也覺得這情形頗為奇怪詭異,但后來見的多了,也就習慣麻木了,再加上那會兒他那不拘小節的性格,就更是沒瞎廢那功夫去琢磨。 可如今卻不同了,不說他丁華這十二年來在各種談判場合練就的一身察言觀色的真功夫,就拿最簡單的談戀愛泡妞來說,這十多年下來,他老丁身經百戰,談過的對象不足七八,那也有五六。所以當一個男人對誰動了情或動了心思,那眼神那神態,擱他那兒保準一眼就能摸個透。 可也正是這份叫他頗引以為傲的洞察力,讓他在無意中發現了一件了不得,但仔細一想又好像早就有苗頭的事,那便是徐新的心之所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