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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緩道來,不敢有半點馬虎。 這嬌俏的小臉突然染上一抹肅氣,圓咕隆咚的杏眼亦是掃去些許稚氣,多了幾分違和。 每每如此,懷南娘子都忍不住掩唇偷笑,隨即從書柜中取出幾封信。 “這是聞天寄來的,趕在他閉關準備考試之前?!?/br> 許明奚接過,捻在手心中,眼底涌現幾分復雜和躊躇。 黎聞天是村里掌事之子,自小和許明奚一同長大,情分匪淺,村里人也十分看好他們。 今年秋天,他前往上京入書院念書,時常會寄信回村里。 懷南娘子打量著,似乎察覺到她的猶豫,說道: “聞天說過,他是個念家的人,會在我們鎮上謀個一官半職,更何況他對你情意頗深,能保你平安順遂,是個值得托付之人,這樣阿娘也放心?!?/br> 徐徐說道,她撫著許明奚的手背,取出柜筒里的藥膏,涂在她手上細小的傷口處,想來是方才曬制刺萆薢時不小心劃傷的。 聽到此處,許明奚眉眼稍彎,將信收好,柔聲道:“娘,我一直明白,父母之命,其言甚重,聞天哥哥......他挺好的......” 說著,看向窗牅外,只見夕陽斜斜掛在枯枝上,幾乎要墜落到山間懷中。 許明奚驚覺過來,“不好,今日還未到山上采藥?!?/br> 她匆匆背上籮筐,說道:“阿娘,我去采些五指毛桃就回來?!?/br> “等等!” 本欲出去,卻被喚聲叫住。 許明奚回眸一看,二人四目相對,站立在屋內門前,隔著幾尺長。 懷南娘子思忖著,似有什么堵在喉頭,但還是扯出一抹笑,眼眸泛上水光,說道:“早點回來,今晚做你最愛吃的文思豆腐,隔壁楊大娘今早磨了些豆腐送過來,阿娘做給你吃?!?/br> 許明奚稍愣,但還是笑著應道:“好,奚兒會早點回來的?!?/br> 伴隨著木門的吱呀聲,許明奚裹上斗篷出去。 南娘子從窗牅看去,瞧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眸色漸深。 隨即從另一手衣袖取出素帕,上面沾染著點點血漬。 冷風拂過,她又忍不住咳了幾聲,微微佝僂身子,從脖頸處取出系著的紅繩。 熹微日光下,依稀可見,紅繩所系,正是一只玉戒,六角分明,凜凜散著墨綠的光,其間泛上飄花,不似山村俗物。 *** 許明奚從家中出來,走在山間小路上,可總覺著哪里不對勁。 小小的腦袋瓜終是思不明其意,連忙搖了搖頭,將紛亂思緒甩出去。 可回想到黎聞天,忍不住長嘆一氣,煩惱涌上。 二人自小便一起長大,小時候許明奚經常跟在他身后,脆生生地喊著“聞天哥哥”,黎聞天溫和待人,對村里人都關懷有加,若是結為夫妻,他們會成為人人口中的神仙眷侶。 可在臨行前,許明奚送他到驛站。 黎聞天說道:“奚兒,將來我考取功名,定會八抬大轎來迎娶你,你就不用再做這些低賤的方技了,好好做你的持家娘子,照顧我父母便好?!?/br> 奈何還未等她答復,黎聞天就上了去往京城的馬車,時常只有他送來的信,又不能往回寄。 這句話她一直記在心里,揮之不去,也沒有告訴旁人。 自古以來,士農工商為上九流,醫卜者為中九流,也就比娼妓盜竊者地位高些,許多時候甚至還費力不討好,尤其在無力回天時還會遭家屬記恨,人財危矣。 如此想著,茶色眸子愈加深沉,又是一聲嘆息,踢著路上的小石子。 她現在沒想那么多,只想寫本醫書,湊錢和母親開個小醫館...... 忽地,啪嗒一聲。 余光一瞥,石子從眼前擦過,細嫩的皮rou頓時劃開,血漬展露。 一個趔趄下,她傾身倒地,小臉隱著條血痕。 伴隨著幾聲哄笑,一個身影從枯木灌叢中跳出來。 抬眸一看,來者一襲鴻燕棉襖夾子,紅狐斗篷披在身上,以紅石榴發扣束著雙條髻,面色酡紅,眉眼似是粘上過重的粉膩,活像喜氣的年娃娃, 此人正是村里醫霸潘娘子之女,潘玲。 仗著在上京有些藥鋪的人脈,就不準許村里行醫的人家供些常用的藥丸到上京,除非額外交行過費,否則連人帶貨一塊趕走。 許明奚連忙站好,頷首道:“潘姑娘,許久不見?!?/br> 潘玲冷哼一聲,持著彈弓,雙手覆在身前。 最看不得她裝作這副柔柔弱弱的樣子,真是惹人討厭,聞天哥哥怎么會喜歡這樣的...... 可待許明奚抬眼,兩人目光匯集,她還是忍不住多瞄了幾眼。 不得不說,許明奚的確是長得不太一樣,身量纖細勻稱,白皙的小臉線條柔和,細眉微揚,最引人在意的是這雙杏眼,不似常人黑墨漆亮的瞳色,反而是淡淡的茶色,于日光中愈加深沉,盛著一眸清亮。 可是近來天冷多cao勞,面容幾近蒼白無血色,眼下青影涌現,愈加多了幾分惹人憐的意味。 同這種人生氣,宛如一拳打在棉花似的,到頭來氣死的只有自己。 思及此,潘玲瞥過頭去,冷聲道:“誒!許明奚,經過我娘他們商議,近來天氣寒凍,所以這村里的行過費要升價,三兩銀子,快拿來?!?/br> 許明奚稍稍蹙起眉心,溫聲道:“三兩銀子?潘姑娘,上個月明面的進賬滿打滿算也才三兩,怎么可能一下子全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