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蘇睜大眼睛。

    她秒懂了魏星瑤的意思，她想不到的是，在生產之事上，趙姨娘也敢做手腳擔風險。

    她看了眼手中的瓷瓶：“這是？”

    “提神的良藥，產婆不是說趙姨娘沒力氣了嗎？吃下這個，自然就有了?！?/br>
    紫蘇點點頭。

    產房中的血腥味兒很重，屋內的眾人都臉色凝重。

    云云一張臉煞白煞白的，看見府醫和紫蘇進來忙上前拉著府醫道：“先生快幫姨娘施針吧？她快頂不住了?！?/br>
    這種情況與府醫而言，很是尷尬。

    他低著頭走到床邊，只掃了一眼趙姨娘的面色便收回目光。

    這臉色……

    確實差了些，可話說回來，生孩子的婦人，沒有臉色好看的。

    府醫不好再多看，取出銀針刺入趙姨娘的虎口處。

    紫蘇手中捏著藥瓶，看著昏昏沉沉的趙姨娘，覺得她不像是裝的，可又覺得她像，這個時候，她手中的藥反而不知道該不該拿出來了。

    “唔?！?/br>
    趙姨娘悠悠轉醒，下一刻發出了一聲尖叫聲。

    “姨娘，快，快用力?！?/br>
    府醫忙退到一旁去開藥。

    紫蘇想了想，走到府醫身邊，取出藥瓶：“先生，這是提神的藥，你看……”

    府醫接過查看一番，眼睛頓時亮了，他從屏風后走出來，對云云道：“快，給姨娘服下?！?/br>
    “是?！?/br>
    云云接過，按照府醫所說，將藥丸送入了趙姨娘口中。

    “??！”

    趙姨娘服下后，發出一聲尖叫聲，也不知哪里來的力氣，只一下，屋內眾人便聽見了嬰兒的啼哭聲。

    “恭喜姨娘，是為小少爺?！?/br>
    產婆開心地抱著小少爺擦洗，將他用錦被裹住抱到外面報喜。

    “恭喜老爺，恭喜夫人，趙姨娘生了一位小公子?！?/br>
    “好，好?！?/br>
    張若勛很是激動，他竟然又多了一位兒子，實屬幸事。

    但他想到府醫最開始說的話，心里又開始忐忑起來，邁步想去看孩子的腳步變得遲疑。

    “老爺，你不抱抱孩子嗎？”

    挺著肚子的舒蓮走到張若勛身邊，仰頭看著他，笑盈盈地說道。

    “嗯，是該看看孩子的?！?/br>
    張若勛喃喃出聲，走到孩子跟前。

    “老爺，快看，小少爺和您長得很像，看見您很高興呢?！?/br>
    產婆側身，將襁褓中的孩子露出來給張若勛看。

    張若勛看見那張小臉的同時，心里的一塊大石頭算是落地了，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氣，臉上重新浮現出笑容。

    他道：“賞，都賞?！?/br>
    “謝老爺?！?/br>
    府醫站在一旁，看著那個孩子沒有說話。

    “真是一個可愛的孩子?！?/br>
    舒蓮輕笑著開口。

    對于趙姨娘能平安生下孩子，她心里其實沒什么想法的，這個孩子能平安，再好不過了，她也不想孩子真的出事。

    舒蓮看向張若勛：“老爺，可要給孩子起名？”

    張若勛略有些遲疑：“先等等吧，趙姨娘如何了？進去伺候著，天氣寒涼，可莫要讓孩子受涼了?！?/br>
    “是?！?/br>
    產婆心里微微有些吃驚。

    看來這個孩子在老爺的心目中并不是那么的受重視，不過也是，夫人再有幾個月就生了，老爺又不是沒有兒子，與他而言，多一位嫡子才是最重要的。

    “好了，大家都跟著擔心，天色已晚，趙姨娘還要休息，大家就先回去吧?！?/br>
    張若勛轉身對身后的人說道。

    “是?！?/br>
    郭姨娘等人都應了。

    張思雨同魏星瑤一起離開。

    “瑤瑤，你怎么不去看那個孩子？”

    “看過了?！?/br>
    “你怎么看的？”張思雨奇怪。

    她是站在舒蓮身邊，跟著舒蓮看了幾眼孩子，剛出生的小孩子皺巴巴的，并不是多好看，但總歸是她弟弟，她倒沒有什么排斥的感覺。

    可剛才她注意到，魏星瑤站在府醫那邊，根本沒有往孩子身邊來，她怎么就看過孩子了呢？

    魏星瑤只是笑笑，并沒有解釋。

    她的“看”，和張思雨所說的看不是一回事。

    這個孩子，能平安生下來在她預料之中，希望后面不會發生什么旁的事情吧。

    同張思雨分開后，魏星瑤喚來臘雪。

    “按照我說的做，天冷，記得備一個手爐，別受涼了?！?/br>
    魏星瑤低聲囑咐。

    “是，小姐放心吧，奴婢會小心行事的?！?/br>
    臘雪離開后，魏星瑤多點燃了一個燭燈，在燈光的照耀下，繼續配藥。

    青院。

    郭姨娘等眾人都離開后，才去了對面趙姨娘的院子。

    “meimei覺得身體如何？”

    郭姨娘走近屋子，等身上的寒氣散了才往趙姨娘跟前走，輕聲問道。

    床上，小小的孩子正躺在襁褓中沉睡，小手放在嘴邊，時不時吧唧一口，很是可愛。

    郭姨娘忍不住伸手輕輕碰了碰小家伙的小手。

    果然，小家伙當即攥住了她的手，繼續沉睡。

    “真可愛?！?/br>
    郭姨娘輕聲稱贊道。

    她只有毅兒一個孩子，雖然是長子，但自小是養在老夫人身邊的，而自從她生下毅兒之后，老爺去她房里的次數屈指可數，偶爾的幾次，也是毅兒在的時候，若說過夜，那更不可能。

    她雖然和趙姨娘同住青院，但一個院子之間的距離，過得卻是不同的生活。

    郭姨娘心里不羨慕嗎？

    她也是羨慕的，但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她已經選取了自己想要走得一條路，這條路她認為對，她就會走下去。

    趙姨娘看似過得很好，可她今后如何，誰又知道呢？

    只希望有兩個兒子傍身的她，能過好自己未來的生活吧。

    “你隨便坐坐就回去吧，我太累了，也沒力氣同你說話?！壁w姨娘眼皮子很沉，艱難說了這幾句話后又閉上了眼睛。

    “嗯，我看看孩子，不亂你，你睡吧?！?/br>
    郭姨娘溫聲說道。

    趙姨娘也不知又嘀咕了什么，再次閉上眼睛，只片刻就進入了夢鄉。

    郭姨娘又坐了一會兒，見屋內也沒什么需要她做的，同云云說了幾句囑咐的話后離開。

    “咔擦?！?/br>
    院外聽見了樹枝被踩斷的聲響。

    “誰在那？”

    郭姨娘心里微緊，扶著丫鬟的手朝聲音的來源處走去。

    “郭姨娘，是我?！?/br>
    張思然才樹后面走出來。

    “這孩子，天寒地凍的，你怎么站在外面不進去？”

    郭姨娘快走兩步拉住了張思然的手。

    張思然的手很是冰涼，可見他在外面站的有一陣子了。

    郭姨娘很是心疼：“你可是想見你姨娘？她剛剛睡著了，不如去郭姨娘院子里喝杯姜湯再回去吧?！?/br>
    張思然張了張嘴巴。

    郭姨娘不等他拒絕，拉著他的手進了自己屋。

    “杏兒，快去端碗姜湯來?！?/br>
    郭姨娘吩咐道。

    院子里都是有小廚房的，天冷的時候，廚房的灶子上姜湯都是必備的東西，此刻過去盛一碗出來就行了。

    杏兒得了命令快去快回，很快端了一碗冒著熱氣的姜湯回來。

    “好孩子，快喝吧?！?/br>
    郭姨娘催促道。

    張思然確實凍壞了，在屋內坐了片刻，僵硬的身體才逐漸緩過來，此刻捧著姜湯，一口氣喝了個干干凈凈，總算覺得自己活過來了。

    “郭姨娘，你，你剛剛……”

    “二少爺是想問趙姨娘的事情嗎？”

    郭姨娘輕笑著接過話。

    張思然低著頭，搭在腿上的手緊緊揪著衣裳，看起來很是不好意思。

    “與郭姨娘說話直說就是了，趙姨娘看起來很好，她就是太虛弱了，你也知道剛才生產的時候她失去了力氣，如今雖然三少爺安然降生，但對趙姨娘來說，可是在鬼門關走了一趟，她自然要好好養身子的?！?/br>
    “是，她，她沒事就好?！?/br>
    張思然輕聲低喃。

    “我瞧著她沒什么事情，就是太累了，或許睡一覺就會好很多，你且先回去休息，等明日睡醒了再去看望趙姨娘也不遲?！?/br>
    郭姨娘放輕聲音哄道。

    “好，我，我先回去了?！?/br>
    “不忙，再坐一會兒吧，毅兒馬上就來了，你同毅兒一起回去?！?/br>
    郭姨娘摁住了張思然的肩膀，讓他坐在那。

    “這些點心你先吃些，肯定餓壞了吧?！?/br>
    點心是她吩咐杏兒取來的，張思然在院子里等了這么久，眾人都散去了也沒有走，躲在樹后面想去看趙姨娘又不敢，可見是一口吃的都沒有。

    郭姨娘的心細讓張思然覺得心里暖暖的。

    “謝謝郭姨娘?！?/br>
    張思然道了謝后，抓起來點心吃起來，溫度剛好的茶水被郭姨娘推到了他手邊，張思然對郭姨娘笑了笑，很快埋頭吃起來。

    幾塊糕點下肚，張思毅也到了。

    “這是在吃什么？”

    張思毅溫聲說道，湊近張思然看了一眼：“可是還餓？大哥那還有一些吃的，等會兒拿給你?！?/br>
    “謝謝大哥，我吃飽了?！?/br>
    張思然摸了摸肚子，對張思毅揚起一抹笑。

    在面對張思毅的時候，他已經不像之前那般拘謹了。

    “好，姨娘，我們先回去了?！?/br>
    張思毅對郭姨娘行了一禮。

    郭姨娘起身：“你可要吃些什么？”

    “不用了，姨娘忘記了嗎，我那還有一整只燒雞呢，今日還沒空吃，等會兒溫熱一下，再來一壺竹葉青，定然美味?！?/br>
    剛剛說吃飽的張思然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抬手悄悄拉了拉張思毅的衣袖，小聲說道：“大哥，你那有燒雞，還有酒？”

    “對呀，你可要來一起吃？”

    張思毅笑著問道。

    張思然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然后點點頭：“要！”

    “那還等什么？快走！”

    張思毅拉住張思然的手，抬步朝外走。

    “你們慢些，看路?！?/br>
    郭姨娘倚在門口看著二人快步離開的背影，揚聲囑咐道。

    “知道啦，姨娘快回去歇著吧?！?/br>
    張思毅喚了一聲，很快同張思然出了院子。

    “天冷，這酒溫著喝比較好，你不能貪杯，只準你喝兩杯，知道嗎？”張思毅幫張思然倒了一杯酒后溫聲囑咐道。

    張思然許久都沒有喝酒了。

    竹葉青加熱之后很是醇香，他深深吸了口氣，很是滿足地笑道：“我聽大哥的?！?/br>
    一只烤雞兩個人分著吃了，兩杯酒下肚，張思然打了個飽嗝：“大哥，我忽然覺得，以前的自己太傻太蠢笨了?！?/br>
    “你還是個孩子，可以犯傻犯蠢?！?/br>
    張思毅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溫聲說道。

    “大哥，”張思然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我并沒有被安慰道?！?/br>
    張思毅驚訝：“你說那句話，是想要我安慰你？”

    張思然：……

    二人對視片刻，忽然大笑起來。

    張思然回到房間后倒床便睡，許是喝了酒的緣故，這一覺他睡的很安穩，一覺到天亮后，只覺得心情舒暢，昨日那壓抑的感覺，也都煙消云散了。

    “二少爺，可要去青院？”

    侍童伺候著張思然起身輕聲問道。

    “先去蓮薏院，我要向母親請安?！睆埶既徽f道。

    侍童驚訝地看了張思然一眼。

    “你這是什么眼神？”

    張思然奇怪。

    侍童忙收回目光：“沒，沒什么，二少爺可要先用早膳再出門？”

    “不用了吧，向母親請安的話，她會留我用膳的吧?！睆埶既幻嗣约旱谋羌?，覺得有些不確定。

    “哎呀沒事，若是母親沒有留我，我再去青院吃就是了，總不會餓到?！?/br>
    張思然一副不在意的樣子，負手朝外走。

    “也，也是哈?！笔掏阒ψ飞先?。

    蓮薏院，紫蘇正在幫舒蓮穿戴。

    “夫人的身體愈發沉了，天寒地凍的，為何一大早就要去青院看趙姨娘？”

    紫蘇幫舒蓮整理衣裳，小聲嘀咕道。

    舒蓮失笑：“老爺昨夜宿在了前院，此刻已經往青院去了，我也是要過去看看的?！?/br>
    紫蘇知曉自己勸不住，索性不再勸了，不曾想聽見院外傳來小丫鬟的聲音。

    “夫人，二少爺來了?！?/br>
    “然兒來了？”舒蓮微微有些驚訝，她扶著紫蘇的手坐回椅子上：“讓他進來吧?！?/br>
    張思然抬步走了進來。

    “問母親安?！?/br>
    他恭恭敬敬地朝著舒蓮請了個早安禮。

    舒蓮臉上是難以掩飾的驚訝：“然兒，你這是，特意來向母親請安的？”

    “是?！睆埶既淮故椎溃骸叭粌阂郧安欢?，做了太多蠢事傷了母親，還望母親不要怪罪然兒，給然兒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