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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低沉,宛若清風颯颯, 古木疏桐, 她本滿腔陰霾,好像被風吹過般, 瞬間整個人都安靜下來。 她鬼使神差的, 順著他的話, 乖乖坐了下來。 羽睫輕扇, 她抬手取下面紗, 低頭就著他的手,小口小口的喝。 藥味甚苦, 她卻連眉頭都不皺下,舌尖偶爾動動,像貓兒般小口小口地咽。 章郢無聲地掠了掠唇角。 雖然不知這藥有沒有問題, 但是她如今既然病了, 在查明出其他真相之前,還是得讓她好好喝藥。 他不敢賭,若她不喝, 會不會出什么意外? 章郢勺勺地舀,青鈺便小口小口地咽, 時兩人都沒有聲音, 只有外頭逐漸大起來的風聲, 以及屋內瓷碗敲擊的清脆響聲。 雪黛在邊揉著衣角,心里直犯嘀咕,大人搶了她的活兒, 那她該做什么呢?她就這樣傻愣愣地杵在這里,又好像顯得有些多余。 章郢淡淡道:“去拿帕子過來?!?/br> 雪黛應了聲,跑到邊去找帕子,卻發現小盒子里,還有方已經洗干凈的天青色手帕,頗為眼生,好像不曾見到公主用過?雪黛仔細想了想,也顧不得其他,便拿了那帕子遞給章郢。 章郢伸手來接,低頭,卻是笑了。 這不是他的帕子嗎? 她竟然還留著,還洗得干干凈凈。 青鈺看他眼閃而過的笑意,有些不自在起來,她只是想著改日將帕子還給他,這帕子雖小,做工卻精致,可見價值不菲,她才不想把他的值錢東西直留著,好像是欠了他什么樣。 章郢低頭笑夠了,怕她尷尬,倒也沒說什么,只拿帕子幫她擦了擦唇角。 感覺到眼前的小姑娘身子僵。 青鈺不住地扇動著睫毛,可以清晰地感覺到,他小心翼翼的力道,和薄薄的呼吸。 她心底忽然升起股說不上來的奇怪感覺,那感覺令她感到心慌,她萬事俱在掌控,向來不喜歡這種不確定的感覺,微微愣之后又生薄怒,她猛地伸手,將他狠狠推了開。 他手的瓷碗應聲而碎,剩下的小半碗湯汁灑了地。 宛若盆冷水兜頭澆下,方才的溫馨蕩然無存。 章郢唇邊笑意淡淡斂去,低頭看著她。 青鈺胸口劇烈起伏,俯身撐住了身子,驀地抬手指著門,寒聲道:“你出去!” 她雙眼泛紅,眼底血絲漸漸顯現出來,呼吸沉重,撐在邊的手不由得攥緊了褥子。 她怎么能讓章郢靠得這么近?她為什么不由自主地相信了他? 她是長寧,是理智冷酷的長寧,她應該在意的人已經死了,這世上不應該有任何人,可以靠近她分毫。 誰動搖她,誰便是她的敵人。 青鈺死死盯著章郢,目光裹了絲薄薄的恨意。 她恨他? 這股清晰可見的恨意,宛若根尖刺般,驀地插入章郢的心口,她雙目燃著烈火,仿佛要隔著虛空將他雙目灼痛,章郢渾身僵硬起來,好像那碗guntang的湯藥不是潑在地上,而是兜頭朝他淋下,他狼狽不堪,他不知所措,他甚至不知自己又做錯了什么,又該怎樣才對。 可還沒有等到他做出什么反應,青鈺又低頭咳了起來,雪黛第個反應過來,奔過去輕拍著公主的背順氣,她咳嗽的聲音壓得低低的,卻透出絲嘶啞的蒼白無力,章郢原地站了許久,緘默不語。 他所做切遵從心意,因他在乎她,他愛她,便想著照顧她,溫暖她,卻全然忽略了他這樣的舉止,會給不知情的她造成怎樣的傷害。疏離排斥是錯,溫柔靠近是錯,章郢頭次,深深地嫉妒起藏在阿鈺心里的那個自己,甚至痛恨自己占據了這樣的地位,全然奪走了個鮮活的她。 他幾乎是小心翼翼地靠近,這回不再碰她,只在她跟前微微蹲下,與她雙目平齊,嗓音低沉,“你若不喜歡如此,我自不再如此僭越?!?/br> 她緊緊咬著下唇,望著他不語。 許久,她垂下目光,攥著褥子的手漸漸松開,啞聲道:“你走罷,我這個人,喜怒無常,恩將仇報,不甚討喜,誰與我親近,誰便……” “不要這么說?!彼麩o奈道:“你很好,臣第次見到公主時,公主那副眼高于頂的驕傲樣兒,而今又到哪兒去了?” 青鈺微微晃神。 其實她從來沒有驕傲過,只是習慣于用那樣的態度給人下馬威,她向偽裝的很好,只是這樣的偽裝,又總是屢屢被他打破,后來她索性不偽裝了。 那日遇刺,她和他蹲在草叢里,忽然說起了從前,這是她這么多年來第次與人說自己心里的想法,好像也就是從那時開始,他對她的態度,有些不樣了。 她姑且當作這是他勉強的同情,男人總是這樣,剛強的女人惹人討厭,對方旦示弱,又總能激起那股子保護欲來,他定也是如此,與她從前遇見的那些人樣。這樣撫慰著自己,青鈺又漸漸緩和下心境,想起什么,問他道:“你今夜來找我,總不是只為了伺候我喝藥吧?” 章郢道:“自然也是有事情要說?!?/br> 其實沒事可說,他不想提那些心煩事兒,就只是來瞧瞧她而已。但當著她的面,又怕她再次惱了。 青鈺“哦”了聲,冷淡問道:“什么事兒?” 他硬著頭皮與她商量,“公主接下來打算做什么?抓刺客并非公主的主要目的,眼下時日拖延已久,公主定要有所動作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