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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民今日終于見著了公主!”那老伯感動地朝她長拜,舉起手的果蔬,“這是草民農田里今年收割的,特意給公主送了來,希望公主可以收下!” 青鈺愣在了原地。 她還沒反應過來之時,所有百姓都跟著跪了下來,紛紛舉起自己帶的東西,還有人牽著牛羊,統統都要獻給她。 “公主仁善!草民家里窮苦,只能拿出幾袋米來,公主也收下罷!” “這是俺家里的老牛,已經跟了俺七年了,但還能繼續犁地,請公主不要嫌棄……” “公主您看,這是草民家里母雞新下的雞蛋……” “……” 青鈺看著面前眼花繚亂的堆東西,還是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何事。 這是在干什么?他們不是來找她鬧事的?居然是來送禮的? 她幾時這么得民心了? 章郢靜立側,轉目看著臉茫然的青鈺,眼底露出絲笑意,有些啼笑皆非。 看來正主都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他低咳聲,青鈺這才忽然回過神來,連忙揮袖命侍衛退下,主動上前去摻那老伯,低聲道:“老伯請起,本宮未曾為百姓做過什么,空得朝廷俸祿,享地封邑供奉,實是受之有愧?!?/br> 那老伯卻長跪不起,舉著果蔬的手微微顫抖,含淚道:“公主忘了自己做過什么了?!?/br> “三年前,公主在此地,親手殺了高平?!?/br> “我們當時快要餓死了,那些當官的都不肯管,若不是公主出面,為我們主持公道,我們也不會那么快就拿到糧食?!?/br> “草民當年的萬民書被刺史踩在腳下,草民的兒子,在入京告御狀的途被人殺害,是公主為他報了仇!” “公主!”邊牽著幼兒的夫人含淚道:“三年前蝗災之時,民婦懷有身孕,險些就生不下孩子了,石頭,快來,快來拜見公主殿下!”她邊說,邊將身邊三歲的男孩兒推到青鈺跟前去,那男孩兒瞧了瞧青鈺,口齒不清地喊道:“公主!” 聲稚氣的呼喚,宛若道悶雷,霎時劈得青鈺腦內轟然響。 是她……救了他們? 她袖的手在不住地抖,眼前的切漸漸模糊起來,眼底凝霧,眼角漸濕。 他們的目光太過真誠灼熱,讓她無所適從。 當年,阿延又何嘗不是因此而死,他死前唯的心愿,便是要讓這些百姓可以活下去。 她不過是在為他復仇,在完成他的心愿,可她后來,成了那般冷血無情的她,哪里想過再幫助他人? 卻不曾想,他們念著她的好,竟念了整整三年。 涼風吹散滿心灼熱guntang,吹不下翻涌的心潮,和渾身奔騰的血。 青鈺垂下眼,眨眼,含著微笑落了淚,便仰頭看了看天,待到呼吸平穩時,她才展露了這些年來第抹真心實意的笑容。 她笑起來甚為好看,黛眉微揚,雙眸彎彎,漾著溫柔水意,即使不看她被面紗遮蔽的容顏,也會被她盈著星光的眉眼打動。 “多謝你們?!?/br> 她凝望著這些百姓,微笑道:“是我該多謝你們。你們不必念著我的好,也不必送我什么,身在高處,為你們做事,本就是我的職責,是我直以來都忘了,多謝你們讓我想起來?!?/br> 她所愛之人,用性命所護的,也無外乎是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第二十四章 章郢不知何時,已斂了笑意,深深地凝視著她。 不光是她,他也沒有想到,這切會是她手促成。 隔了許久,他抬頭,眸光從面前的百姓臉上掠過。 當年他意欲用萬民書引起朝廷重視蝗災,新帝剛剛即位,正值立威之時,只要萬名書出,必定不會坐視不管,屆時他再去信給當年好友,聯合幾大士族,不難救下這方百姓。 誰知阿鈺那般惹眼,他隱姓埋名,無權無勢,被人盯上之后,到底是被高平所害,那封萬民書,直到他回到王府,都直未曾送出去。 他重傷剛愈,無法輕舉妄動,哪怕恢復世子身份,憑平西王府的特殊身份,也不可貿然插手南鄉縣之事。章郢那時以為,南鄉局勢定然不可挽回,可月之后,他卻聽說突然出現的長寧公主,聯合賀之清和宋小侯爺殺了高平,整個高氏族埋在青州的勢力被鏟除了大半,也給平西王府,帶來了新的機會。 那是他用性命都未曾換來的結果,能得償所愿,他甚為感謝長寧,哪怕她的所作所為之下,又有什么關于利益的考量。 章郢甚至能看到,那些跪下感謝的百姓之,有幾張他認得的熟悉面孔。 正含笑看著,余光之,卻有抹寒光閃而過。 章郢驟然瞇眼。 眼神陡然冷卻,快速從四周逡巡而過。 場面混亂,人多眼雜,百姓為了感謝公主,甚至快要擠開那些侍衛,而宋祁已帶著人幫忙收下那些贈禮,此刻正無暇顧及長寧。 四面皆是嘈雜聲,若有突變則不好呼喚侍衛,此地臨坡,四周灌木甚多,適合埋伏。 天時地利人和,應俱全。 章郢微微站直了身子,走到青鈺身邊,借著死角,他伸手隔著衣袖抓住她的手腕。 青鈺轉目看他,尚未生怒,便聽他道:“有刺客藏在暗處?!?/br> 他刻意壓低的聲音顯得低沉,像是云端悶雷,在她心上重重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