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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錦總是這樣, 無時無刻露出一身鋒利的刺,但一碰,才發現那刺比幼崽初生的茸毛還要軟上數倍,永遠只是虛張聲勢。 等待容淮說話的每一息,都如蟻蟲啃嚙心臟,煎熬不已。 重錦扣緊容淮的手忍不住收緊,但還是怕捏疼了這人,只敢松了些力度。 “重錦?!?/br> 在一息接著一息,無聲的審判中,重錦終于聽到容淮的聲音。 重錦應聲:“嗯?!?/br> 容淮輕輕一笑,本就溫柔的嗓音,如今在昏暗光線中,在兩人這般近的距離下直直落入耳里,仿佛美酒佳釀,惹人心醉。 “雖然不太確定你突然想要定契約的緣由,不過在我這里,不管有無契約,你于我都必不可少?!?/br> 心猛地一震。 重錦呼吸一亂,他情不自禁收攏與容淮相扣的五指,眼中的情緒再也掩藏不住,就要抬眼看向容淮時,后者卻仿佛怕重錦不明白這個必不可少的深大意義,他繼續道:“和師父、師弟、師妹他們同等重要?!?/br> 重錦:…… 渾身力氣一泄,重錦再次收斂干凈那即將宣之于口的情意,他聲音冷淡,紫眸已經恢復平常:“所以?你的意思是什么?” 容淮一笑,主動拉起重錦扣緊自己的手,他道:“契約于你我而言,并非約束,只是多了一道羈絆。若你哪天覺得這契約礙事了,你盡管告訴我,我們再解開?!?/br> “你愿意?” 容淮疑惑:“為什么不愿意?” “那我再問你?!?/br> “好?!?/br> “我問你,”重錦雙眼攫住容淮雙眸:“如果今日我不與你締結契約。有朝一日,你碰上別的靈植或者靈藥,又或者靈獸。如果他們讓你契約他們,你會不會同意?” 契約的靈物,只僅次于締結了道侶契的道侶。 即便不似道侶契那樣一傷俱傷,心脈相連、神魂相融、心意相通。但簽了契約,就能隨時隨刻感應到對方的存在,關鍵是,它和道侶契的意義一樣,都是彼此唯一的一個。 容淮眉眼輕抬,似乎讓重錦問得有些驚訝,他無奈一笑,擺擺頭:“怎么會?” “若情誼不夠,契約不成??扇羟檎x夠,便是摯友親兄,又怎能再用契約?”容淮對靈物并無什么任何瞧不瞧得上的,他視萬物平等如一,故而并不太喜歡修士將契約了的靈物稱為靈寵。 其實在他看來,這些契約也是一些無所謂的東西。若真心相待,又怎還需要一個契約來維系關系?若兩人本意相違,再多的契約也是無用。 “當做摯友親兄的靈物不便契約?”重錦雙眸一瞇,帶著些許審視,他可沒忘記方才也是眼前這白癡親口說的,說他和他師弟師妹們差不多:“那你怎么愿意和我定契約?” “因為你想契約?!?/br> 重錦:…… 什么叫他想?他想難道你就能直接同意嗎?! 果然,他就知道和這個呆瓜說不清楚! 不過送上門來的契約,不定白不定,免得以后又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妄圖又想和容淮定什么契約。 “伸手?!?/br> “哦?!?/br> 容淮聽話地伸出另一只空出來的手,手骨修長,玉指如竹。重錦捏住那白中帶紅的食指,這樣干凈通透的人,仿佛生來便受盡上天喜愛,連一根手指也是精雕細琢過的。 隨后一道細小的靈氣割開細膩指腹,一滴紅艷的血珠自細小的傷口中流出。 只要重錦再取自己一滴血,與容淮這滴血相融,隨后釋放出神魂,那么契約可成??涩F今重錦卻不慌了,他蹙緊眉,握住重錦的食指始終沒松開。 在血取出來的同時,他已經拿出膏藥擦在容淮手指上。確定處理好了容淮這微不足道的小傷口后,他這才取出自己一滴血。 兩滴鮮紅懸浮在半空中。 平等契約,只需一人一靈普通的血,神魂有一縷相連便足夠了。 主仆契約,需要一人一靈其中一位的一滴心頭血,和一滴普通的血。心頭血者為主,之后再以為主那邊放出神魂,壓制另一邊。由此,主仆契約可成。 最后乃反噬最為重要,同時也是修真界中最為少見的道侶契。道侶契不僅需要兩方同時取出心頭血,更重要的是心意相通,只有心意相通的兩人,在神魂放出后才能神魂互相融合。 在修真界中,很少有人能真正的締結道侶契,第一是道侶契反噬極重。締結道侶契的雙方,從此以往,永生永世不可變心,一榮俱榮一毀具毀。沒有人愿意將自己的性命完全放心地交給另一個人。第二,道侶契要兩廂情愿,若有一方情誼不及另一方,或者心不誠,則神魂不可相融,道侶契不成。 在靈氣驅使下,兩滴血慢慢靠近。 明明只是簡單地締結一個普通的平等契約,但重錦心卻莫名跳動了起來,他扣住容淮的手不由自主收攏。 又是一點。 在昏暗之中,隨著血色邊緣逐漸交接,重錦呼吸跟著收緊。 就在相交之時,兩滴血轟然爆發一陣靈氣波動,在紫眸猛地顫動之中,容淮那滴血于半空之中碎裂蒸發,僅是半息徹底湮滅成灰,只有重錦的那滴墜落在地。 和曾經容淮曾食過的那些雜食一樣,像骯臟之物般被容淮身子遠遠摒棄開。 靈氣不入體,甚至連出體的血液也無法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