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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弊ブ渥拥牧α繋缀醪煊X不到,帝王怔了怔才徐徐回頭。 將她的手收進掌心里,帝王語氣輕緩,像是怕驚擾了她一般:“醒了?!蹦请p明眸一如往昔,靜若秋水,他慶幸沒在其中看到怨恨。 “陛下……”朱皇后注視著這個相伴近二十余載的男人,高大偉岸,堅定可靠,仿佛跟著他就能無所畏懼??伤啦皇沁@樣的,這個男人方才抓著自己的手在輕輕的抖,這個男人守著她的神情透著不安與軟弱,雙鬢早染上秋霜。這個男人是天下的帝王,是她的丈夫,是她和女兒全部的依靠,她舍不得……忽然間,就有些怨了,不知不覺間紅了眼眶。 “陛下,要是衛嶸還活著該多好?!彼婚_口眼淚就掉了下來。要是他活著的話,那時阿羲會嫁給阿顏,而我,也終能肆無忌憚的愛著你。 帝王聽著妻子哽咽的話語,眼底的一點微光漸漸泯滅下去,也錯過了妻子望著他時萬般不舍的神情。 “陛下,我求求您,最后一次了?!?/br> “求您廢了太子,貶為庶人也好,流放千里也罷,求您廢了他吧?!?/br> 廢太子位,貶為庶人,流放千里! 靖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母后說了什么話,不敢相信這些話竟是從母后嘴里說出來的。死死的咬住下唇才克制住自己想要出口的驚呼,靠在屏風上身子止不住的戰栗,托盤上藥碗里里guntang的藥湯濺上手背,燙出一片紅來。 寢殿里靜了許久,朱皇后始終祈求的看著帝王。 為什么還那么涼呢,為什么就是捂不熱呢。帝王只覺得她手心里的寒涼已慢慢浸入他的骨血、心中,放下她的手,掖了掖被子,轉身要走。 “陛下……”她猶自掙扎。 “你知道不可能的?!蓖鹑鐕@息,帝王伸手抱了抱她,聲音低若不聞。 “當初已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讓步,而今再想抽身,已決計不能了?!蹦莻€在我們之間刻下傷痕的人,那個讓你愧疚了一輩子、記掛了一輩子甚至愛了一輩子的人…… 朱皇后像是被抽去了渾身氣力,軟軟的靠在他懷里,良久才伸出手回擁了身前的人。好吧,如果你執意那也只能這樣了,如果真的能讓你好過些那也只能這樣了。是我對不住衛嶸,是我一個人對不住衛嶸,我只祈求若有因果都只我一人擔承,我只愿女兒余生平安順遂,至于陛下,陛下……倒還不如恨著我呢,不然我要怎么留下你一個人。 靖安從寢殿出來的時候,藥已經涼透了,巧兒訝了下,徐姑姑上前問了句怎么了。 “父皇和母后說話呢,藥再去煎一份吧?!?/br> 巧兒見靖安似是精神不濟,扶著她去東殿坐會兒。 “呀,公主怎么燙著了?!笨粗直成洗笃募t印,巧兒忙打發人去尋燙傷膏來。 靖安卻草草的揮了揮手,扶著桌子坐下來:“無事,都下去吧?!?/br> 攤開手心卻全是冷汗,她想不明白,母后為何要請父皇廢太子,甚至要把阿顏貶為庶人流放千里,世上怎會有母親提出這樣的建議。除卻謀逆大罪,不說太子,連皇子王爺也不會被無端廢位,貶棄流放。還有始終被她忽視卻覺的異樣的,父皇母后以及朱家對阿顏的態度。 眉心緊蹙,她埋首膝上,靖安只覺自己走進了一個巨大的迷宮,從她面前走過的所有人都像是帶著面具一樣。 許是了卻了一樁心事,亦或是心意已決,到七月底,皇后的身子看著竟比原來好了許多。每日至少有半天是清醒的,偶爾還能起來坐坐,除了朝堂上的緊要之事,帝王其余的時間都留在了安寧宮中?;屎髤s沒像原來一般勸阻,兩人相伴,看似疏離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親密來,落在安寧宮伺候的宮人眼里,只覺兩人像是要把從前對峙、疏離的時光全都補回來一樣。 陽光正好,徐姑姑疏散了宮人,遠遠的看著廊下。 皇后裹著厚厚的大裘偎在躺椅里,花間蝴蝶翻飛,草木清香。帝王守在她身旁,念著她年輕時愛看的一本游記,聲音低沉微啞,不自覺的浸染著久在高位的威嚴,說不上溫柔卻讓你想一直一直的聽下去。年少夢里的名山大川,大漠荒煙仿佛都漸漸遠去了,清晰的只有丈夫的眉眼,叫她安心睡去。 夢里好像都被那樣的聲音包圍了,讓她耽溺著舍不得醒來。 皇后小憩了會兒,慢慢睜開眼,耳邊回響的果然還是他的聲音,那本游記已翻過去小半了。她笑了笑,透著股寧靜安然:“阿羲呢?” 帝王合上書,拿起煨在小火爐上的燕窩粥,吹了吹,喂了口給她。 “去見謝弘了?!钡弁醪辉谝獾拇鹆司?,見皇后詢問的看著自己,想了想才又說道。 “謝家想把婚事提前?!?/br> 皇后沉默的笑笑,說道:“回頭我問問阿羲吧,這樣也好?!泵獾玫⒄`了她。 不防被丈夫握住了手,她笑著反握回去,叫他安心。遠遠的,看見合歡開得正好。 合歡樹下,謝弘一身墨色直裾,玉帶束腰,聽見背后的聲響,轉身帶落肩上的合歡花,他眼中卻只有徐徐向他走來的姑娘,滿是溫柔。 “你找我?”靖安低著頭,聲音清淡。 謝弘有些無措,輕咳了聲才正色道:“聽聞皇后娘娘好些了,你也不要太擔心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