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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趙側妃擔心姨娘的身子,譴她來看看?!?/br> “哼!”王婉冷哼了聲,有些疲累的靠在軟枕上,目光諷刺。 “我看她是來看我死沒死吧!”王婉的神色越發的狠戾,手輕撫上腹部,眼中才流露出與神情不符的矛盾糾結,這孩子早晚是留不得的,既然留不得,不如……不,怎么說也是她的第一個孩子,可她連自己都保不住怎么能保住孩子? 梅香隨著王婉的目光一起落到她小腹上,輕聲道:“姨娘真的不和殿下說嗎?再這么拖下去恐怕對孩子不好呢?!?/br> “你懂什么?”王婉橫了她一眼,垂下頭神情倒自若了許多,訓斥道。 “如今宮中事忙,殿下和皇子妃都顧不上這里,這會兒要是說出去,我可就成了活生生的箭靶子,別說孩子連我自己恐怕都沒命活到皇子妃回來,不如稱病靜養反倒落個清靜?!?/br> 梅香總是謝謙之給她的人,有些話卻終究不是可以掏心剖腹的,王婉冷眼看著眼前的女子,將她每一分神情變化都盡收眼底。 “是,奴婢知道了?!泵废愎Ь磻?,眼里一片木訥完全看不出暗地里心思活泛,公子的猜測還應驗了,那就靜觀其變好了。 打發了那位女大夫的當日,梅香就去見了謝謙之。 按理說王婉有孕對她如今的處境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三皇子尚無子嗣,她若能誕下長子必然母憑子貴??赏跬衤牭较r,她清楚的看到王婉的眼里,沒有一絲歡喜只有驚疑和最不應該出現的恐懼。 而隨后,她便厲聲喝命,有孕之事決不可走漏一絲風聲,更有甚者…… “王婉要公子結果了那個醫者?!被璋抵?,梅香只能聽到“篤篤篤”的他食指輕敲桌面的聲音,跟在王婉身邊已經有些時日了,自認為將她性格捉摸的也有幾分透的梅香現下是真的有些糊涂了。 謝謙之的身形隱沒在昏暗里,許是這樣的昏暗給了他安全感,褪去了一貫溫和謙遜的面具,眉間隱隱透出幾分戾氣。恩師王儉已經不止一次提醒過他了,可這股陰戾在謝弘拜駙馬都尉之后,只有愈演愈烈的份。 王婉是最會趨利避害的人,有利不圖必是其后有旁人不知的更大的危機了。 “先順著她,靜觀其變,見機行事?!敝x謙之語調溫和,梅香猜不透他在盤算些什么,但卻聽出了他口氣里微微的不耐煩,想來是為了公主殿下吧。平素木訥的眼睛此時更是黯淡的沒有一點光,還有什么可奢望呢,在她心甘情愿的做了他手中的卒子之后,還有什么可以奢望呢? 安寧宮,點點昏黃的燈影將漆黑的夜暈染上幾分柔和與溫暖。 見母親漸漸睡得安穩,靖安微蹙的眉頭總算舒展了幾分,挺直的脊梁漸漸松懈下來,緩緩低下頭蹭了蹭朱皇后的手,整個人都被患得患失所籠罩著。 憂思郁結,心疾復發,是御醫給出的診斷。一向慈愛溫和的母親,雍容華貴的母后,心底又藏了多少苦,憂思又是為誰而生呢。她有些悔,后悔曾經那樣絕烈的和她頂撞,明明上一世母親已經為她cao碎了心,她更多的是恐懼,恐懼她在間隙間偷來的幸福終究會被收回。 肩上輕輕一沉,靖安低頭看見了張牙舞爪的龍紋,那人沉默的跪在了她身側,一言不發。 靖安想氣,卻有些氣不起來了。這是他們的母親,失去她,阿顏會和自己一樣痛吧,一樣的憂愁而恐懼吧。 “我以為母親是幸福的,至少她每次笑得那么安然自得?!贝蟮罾?,靖安未抬頭,聲音如春日里的潺潺流水。 楚顏靜默的聽著,好像許久以前的那場沖突從未上演過一般。 “父皇那么深愛著她……”靖安有些說不下去了,所有的事情都脫離掌控了,王婉鳳命,謝謙之重生,阿顏對她生出不該有的心思,母后的身子比上一世差了太多太多。 她越是費盡心思想要抓住的東西,就越像流沙一樣從手里溜走,一點不留。 “阿顏,我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對是錯,可好像做也是錯,不做也是錯?!?/br> 母親不希望她手染鮮血,可她的心早已不復當初的明凈無塵了。 靖安抬望著燈下緘默的少年,肩頭白衣銀繡的披風仿佛還留著他的溫度。 而她希望那個天下至尊的位置能庇護他一世,可是阿顏卻不是最合適的人選,他不想也不愿,他要的竟是足以讓他萬劫不復的感情。 燈下跪坐的少年身形蕭索,緊繃著臉,可眼底還是泄露出一絲心疼。 “皇姐你什么都不要管,不要做。我會一步一步走過去的?!背伮曇舻统?,直視靖安的目光卻無比認真,無論眼前是怎樣一條荊棘遍布,鬼魅叢生的路,我都愿披荊斬棘的走到你身邊,魔擋殺魔,神擋弒神。 少年眼底太過炙熱的感情灼傷了她的眼,讓她猝不及防,許久,靖安才長嘆一口氣,言語溫和:“阿顏,你還小?!?/br> 無視少年緊抿的唇角,靖安繼續說道:“我們是一母同胞的姐弟,我愛護你,督促你,希望我的弟弟有一日能長成仰不愧天,俯不愧地的男子漢。不管jiejie以后是為人婦還是為人母,也始終會是你最親近的人,絕不會丟下你的?!?/br> 可也不會再靠近一步了,楚顏低笑出聲,聲音壓抑而絕望,她不明白,他也不敢讓她明白,只能任憑深埋在心底的絕望將他掩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