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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位駙馬都尉顯然不是徒有其表的繡花枕頭,七月出頭時內閣便收到消息,二十萬匹棉布盡數湊齊,已在運送京城的路上。 駙馬親押漕船,以日行一百五十里的速度趕回京城,恰趕上陪長公主過七夕。 林知望應邀來到長公主府時,駙馬已與戶部做好交割,回到了府上。 林知望暗自奇怪,妻子與長公主是閨中好友,這是難以改變的事,而他謹守人臣之禮,從不敢與皇室宗親輕易來往,公主召見他不敢不從,卻不知是為公還是為私。 “我剛從江南回來,礙于身份不敢約見閣臣,有些事想請林部堂代為轉達?!币姸Y之后,駙馬對他說了這樣一句話。 “都尉過于謹慎了,在如此短的時間內為朝廷籌齊二十萬匹棉布,促成和談,使得邊境無數生靈免遭涂炭,滿朝文武,都在感念都尉的恩德?!绷种曇衾飵е嬲\和感激,說出的話卻滴水不漏,三言兩語,便將駙馬放在了朝堂之外。 駙馬笑而不語,片刻,公主從屏風后走了出來。 林知望一怔,忙以君臣之禮相見。他不是頭一次見到長公主,卻是頭一次踏足公主府。 “林部堂快請起,你來我府上,不必拘禮?!遍L公主道。 林知望微微抬頭,這才見公主身邊站了位輕紗遮面的女子,心里更是疑惑。 “這位,可是我公主府的貴人啊?!遍L公主半開玩笑,握著那女子的手說:“駙馬在旬月之內籌齊的布匹中,接近半數,是這位秦小姐家中的私產?!?/br> 林知望心中驚奇,又聽那女子姓秦,便抬頭多看了一眼。只這一眼,就幾乎可以斷定,她便是徐湛口中的秦妙心了,這女子,太與眾不同。 他淺淺一笑,故作感嘆:“真乃義商啊,可秦小姐即非官身又非勛貴,大可不必為朝廷這樣做?!?/br> 秦妙心向他福一福身子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秦家在大同宣府一帶皆有生意,戰事一起,豈止十萬匹棉布的損失,這是其一;昔日千從衛五太保巧取豪奪,將秦家寶物玉絲瓜奪走,將家父打入囹圄險些害死,令公子救家父出獄,可那對寶物至今下落不明,駙馬都尉答應小女代為尋找,這是其二;其三,是為得部堂兩個字?!?/br> “哦?”林知望笑問:“哪兩個字?” 一抹笑意從淺黃色的薄紗下透出來,含蓄卻不羞怯,秦妙心輕聲回答:“正是部堂方才所說的,‘義商’二字?!?/br> “你剛說過,付出十萬匹棉布給朝廷皆因利益驅使,又怎知我這兩個字,出自真心?” 秦妙心自嘲的笑笑,卻不卑不亢的說:“豈止不是真心,想必大人心里,根本不存在義商二字。因為在讀書人眼中,義與利是相對的,而在很多商人眼里,義與利是并重的?!?/br> 未待林知望反唇相譏,駙馬打斷了他們,納罕道:“兩位,認識?” 秦妙心屈膝福了一禮:“民女失禮?!?/br> 林知望帶著長者般的笑容看向秦妙心,搖頭道:“是我唐突在先?!?/br> 駙馬不明白他們打的是什么啞謎,正欲追問,卻聽林知望轉了話鋒道:“都尉說有事命我轉述內閣,不知是什么事?” 長公主和駙馬相互看了一眼,長公主道:“我一深宮婦人,一向不過問政事,且去內宅歇息了,兩位請便?!?/br> 三人便同時道:“恭送殿下?!?/br> “只有一句話,”駙馬請兩人落座,命人看茶,一字一頓道:“剜卻心頭rou,醫得眼前瘡?!?/br> 林知望收斂笑意,正色道:“此話怎講?” “我大祁的國庫里有多少家底,在京官員皆知道大概,地方財政稅賦卻鮮有人過問,朝廷與阿史那吉部達成和議,邊關百姓免于戰火,可這份安寧,是用江南百姓的身家土地換來的?!瘪€馬長嘆一口氣,對秦妙心說:“秦小姐,這位林部堂是禮部堂官,內閣次輔許閣老的弟子,未來有極大可能入閣輔政,你是韞州綿商,對東南各省賦稅的情況知之甚詳,煩請你受累,對部堂講一講?!?/br> 秦妙心起身向林知望行禮,道一聲妄言,才道:“想必大人知道,大祁有官紳不納稅的祖制,沉重的賦稅只能落在普通小農的身上,每遇國典、邊貿、封貢、和談等大事,稅賦就會翻倍,百姓承受不起,就會將土地以低廉的價格賣給官紳,淪為佃戶?!?/br> 林知望蹙眉:“土地買賣有著嚴格的條文,地方豈能放任這些官紳世家兼并百姓的田地?” 秦妙心道:“地方官員也有無奈之處,賦稅必須完成,可供稅收的土地卻越來越少,便有許多州、府、縣與他們達成默契,稻田、棉田顆粒不收,但織坊所產布匹經過販運,須提兩成給當地官府,官府也不深究其吞并土地的罪名,甚至有些地方,官紳勾結,向百姓巧取豪奪。失去土地的百姓只能租種官紳的棉田,或去織坊織布,賺取僅能果腹的口糧?!?/br> 林知望眉心虬結,面沉似水。盡管在撫陽決堤時,徐湛就對他說過這樣的現象,此時官紳巨室不過是故技重施,心里依然覺得震動。 “到了這一步,他們仍不知足,織坊所產的絲綢棉布他們輕易不肯販賣,而是等著綿商上門去收,官府只能收綿商的稅,由此三成的稅收就縮水成了一成?!?/br> 駙馬接著她的話道:“江南織坊每生產十萬匹棉布,只有一萬匹交給朝廷,眼下的靠著秦家獻出的布匹,這筆糊涂賬算是平了,可往后呢,明年后年,絲綢,棉布,稻米,軍費,拆東補西,國庫越來越空,這筆賬也只能越算越糊涂。我是尚主的駙馬,按制不能領實差,做到這一步已是逾矩,再多的話,我不能說,也說不了,只能寄希望于林部堂等人,看在江山社稷的份上,做些謀劃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