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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果斷道:“我不去?!?/br> 陸之珩一怔,無奈伸手拉住她的衣袖,“是正事?!?/br> 他的表情倒是真挺嚴肅,戚鈴蘭想到不久前才誤會過一次,不免猶豫了一下,難道又是她會錯了意? “正事?” “是?!?/br> “行吧?!?/br> 事實是戚鈴蘭低估了陸之珩的臉皮厚度,兩人登上西南角門的城墻,值守的侍衛不知去向,倒是擺了一張方桌,桌上有兩盞紅艷艷的祈天燈,還有一支筆和一方硯臺。 “這就是你說的正事?”戚鈴蘭已經意識到自己被騙了,橫眉瞪著滿口謊言的男人。 陸之珩看她氣呼呼的模樣倒是有些嬌俏,忍俊不禁地說:“是啊,讓你高興的事就是正事?!闭f著他提筆沾了下硯臺上的墨汁,將筆桿遞到她手里,隨即扶正一盞祈天燈放到她面前。 “過了今夜便是新的一年,你有什么愿望都寫在燈上吧?!?/br> 話音落,他的目光落在戚鈴蘭的臉上,才發覺她確實是笑著,但笑容稍顯僵硬,似乎并非出于喜悅。 “我不高興?!?/br> 戚鈴蘭抬起頭直直對上他的眼睛,下一刻便粗暴地接過祈天燈,在紙質的燈上痛了個窟窿,反手一扔甩下城墻,落入護城河中隨著水流遠去。 陸之珩怔住了,下意識扭頭看向城墻下。戚鈴蘭捅破的不僅僅是一盞祈天燈,也是他的誠心。 “為什么?你不喜歡祈天燈?” 戚鈴蘭不太明白究竟是哪一段記憶讓他產生了她喜歡祈天燈的錯覺。 祈愿、放燈都是浪漫美好的事情,美好的事情若是為人利用,成為蠱惑人心的工具,便是失去了美好的寓意。 “早就不喜歡了?!?/br> 戚鈴蘭心頭一陣煩躁。 她只要想到前世滿口刻薄話語的男人與眼前甜言蜜語的男人是同一個人,就覺得遍體生寒。 她很想戳破重生一事,只是不知從何說起。 陸之珩心里一緊,“那……你喜歡煙花嗎?” 戚鈴蘭深吸一口氣,終于沉下心來,“你是不是覺得,只要你使出這些手段花招,扮成旁人眼中的癡情種,前世的隔閡、仇怨就能一筆勾銷?” 她看見陸之珩的神色變了。 “你想瞞著我,演的了一時你還演的了一世嗎?” 陸之珩沉默良久,心中由驚悸、惶恐、焦躁漸漸轉為恐懼。 “你什么時候發現的?”話才問出口他就后悔了。她的態度是從半個月前開始轉變的,顯然就是那時候被她發現了端倪。 “你應該清楚?!逼葩徧m道。 陸之珩伸了伸手想牽她的手,戚鈴蘭退后半步躲開了。 “前世你我之間有太多誤會?!?/br> “一句誤會便撇干凈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陸之珩與皇帝抬杠時總是舌燦蓮花不落下風,此刻面對戚鈴蘭卻像是缺了根筋似的,半晌說不出句整話。 遠處火光炸開伴隨著噼里啪啦的聲響打斷了他的思緒,剛剛整理好的措辭又一次凌亂了。 這原是他準備的煙花,想要給她一個驚喜,如今卻失去了原本的意義。 火光將夜空照亮,他察覺戚鈴蘭的眼角淚光閃爍。 她……哭了? 陸之珩慌忙攥起袖子替她拭淚,這一回她忘了躲,抬起頭怔怔望向火樹銀花。 “我知道一句誤會蓋不過前世的隔閡,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罷,我做這些只是希望今生能比前世圓滿?!?/br> “什么圓滿?” “夫妻緣分?!?/br> “你我之前哪里來的緣分?!逼葩徧m收回目光,輕嗤了一聲:“重生一世你原本可以放過我也放過自己,情分已盡,為何還要硬生生圓一段不存在的緣分?” 陸之珩緊握住她的手,“除了你我誰都不想娶,前世如此,今生亦如此。你說情分已盡,可我對你的愛慕之情仍然存在?!?/br> “陸之珩,你不覺得自己很虛偽嗎?”戚鈴蘭笑了。 “你說你對我情深似海,可我感受不到你對我的溫情。你的體貼、殷勤,處處都是算計,仿佛我生來就該屬于你,我生生世世沒有選擇就該是你的妻,你愛的時候我就該受你的好,你不愛了我就該忍受你的刻薄?!?/br> 陸之珩心中一陣刺痛。 最痛心的不是戚鈴蘭愿他恨他,而是他根本無從辯駁。愛的時候百般好,一場誤會便絕情刻薄,這便是他曾經干過的混賬事。 “我如此虛偽,如此混賬,我對你那么刻薄,那么冷漠,我對不起你讓你受了那么多委屈……谷梁赭拔劍弒君時,你為何還要撲上來?” 戚鈴蘭默了。 撲上去擋劍的那一刻,她在想什么呢? 記憶如潮水一般涌入腦海,恍惚間像是又回到了宮變那天,谷梁赭拔劍刺向陸之珩,他的眼神極其陰冷,劍刃亦是冰冷刺骨。 她在想,陸之珩那弱不禁風的身板,即便只劃破胳膊怕也有性命之憂。她撲上去推開他,若是運氣不好這劍從她身上擦過去,頂多落個疤。 只是她沒想到自己運氣這么差,那一劍正中心口。 可是,即便陸之珩中劍身亡又如何?那時她為父親之死怨恨陸之珩,他若是死了,不正正合了她的意? 寒冬的晚風吹過面額,戚鈴蘭心間塵封已久的思緒似乎被釋放了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