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頁
說罷,陸之珩掀衣袍回到馬車上。汪富海和敬文侯府的車夫相視一眼,回過神后各自調整馬車方向,陸續啟程。 敬文侯府就在端信伯府斜后方,左右不過幾步路程。 很快馬車又停了下來,云翊先行下車到太子的馬車前,待汪富海掀簾請人下車來,他低頭深揖補齊了禮數。 陸之珩虛扶了他一下示意免禮,進而扭頭對汪富海吩咐道:“你去探聽著消息,戚姑娘什么時候回府了,速來稟報?!?/br> “是?!蓖舾缓nI命退下。 云翊不急著多問,先請太子進了侯府,一路穿過回廊進入后花園中閣樓。此處靜謐清涼,無論是讀書吃茶還是會客閑聊都十分適宜。 兩人對坐桌前,下人奉上茶水和糕點后邊退下了。 陸之珩還未開口,先聽見云翊幾乎微不可聞的一聲輕笑。 “你笑什么?” 云翊低頭稍稍斂去笑意,才道:“方才我還覺著奇怪,殿下奉旨送公主離京,應當在城外同端信伯打過照面,怎么又到伯府來了?原來……是想見戚姑娘?!?/br> 被看破了心思,陸之珩也不同他遮掩,坦然問:“表哥與表嫂成親多年,夫妻間恩愛協洽堪稱京中夫婦之表率。不知表哥當年是如何與表嫂相知,又是如何討得佳人歡心?” “殿下要問這個,那可真是為難我了?!?/br> 云翊深深嘆了口氣,誰不知道他們這樣的家室婚姻中多少摻雜著政治的成分。他只是占了幸運二字,所遇恰好是他喜歡的性子,平日也說得上話。 “若是真要問如何討姑娘歡心,以我拙見,左右不過是圍繞‘投其所好’這四個字。殿下可曾打聽過,戚姑娘平素里喜歡什么?” 陸之珩默了。 她……喜歡什么? 明明前世相處十幾年朝夕相伴,她衣食住行皆是在他眼皮子底下??纱藭r此刻問到這個問題,他心下竟想不出個答案。 陸之珩垂下眼眸努力回想曾經一同用膳時有什么菜式是她偏好的,可她向來一樣菜式最多吃三口,粥粉糕點之類的有什么吃什么,從不會挑挑揀揀。 沉思良久,他只能勉勉強強記起,她不喜歡姜。 除了吃,還有什么能辨別她的喜好? 云翊默默坐在對面,茶水已經飲下三杯,看著太子面上愁苦之色,輕聲引導道:“殿下可知她平日閑暇時通常做什么?看書、寫字,或是搗鼓什么小玩意兒?” 遺憾的是,陸之珩依舊無從得知。 前世,他很少見她有閑暇時。若是真閑下來了,也是一個人坐在月下神情放空,不知在想什么。 他不由得苦笑,自嘲地想著,前世十幾年夫妻關系真是失敗至極。 “罷了,往后再說吧?!?/br> 陸之珩抬起手揉了揉眉心,隨即轉了話鋒:“這一個月,朝廷將心思都放在兩國邦交之事上。今年新科進士中不乏名聲在外者,倒是被掩蓋了鋒芒?!?/br> “確實如此?!痹岂凑f著嘆了口氣,有些無奈道:“說起今年科舉,我著實有些惋惜。秦則殿試所作那篇《軍田論》分析得極其深刻,我原以為狀元郎非他不可……竟只得了探花?!?/br> 陸之珩忖思片刻,沉聲道:“這個秦則,入仕之前曾在戚明松軍營中做過筆吏?!?/br> 云翊一怔,“他還很年輕啊,十九歲?!?/br> “此人確實有些天賦?!标懼衩蛄丝诓杷?,接著道:“秦則家貧,十五歲跟著戚明松進軍營做筆吏,憑著些許俸祿補貼家用,戚明松看出他才學不凡,自掏腰包助他參加科舉,第一年便考取了舉人。三年前他就參加過春闈,一試失利,今年是第二次?!?/br> 云翊默默良久。 “如此說來,若無戚明松他恐怕沒有今日??扇舨皇瞧菝魉扇缃裾斒荨蛟S陛下會點他做狀元?!?/br> 陸之珩放下茶杯,笑道:“不做狀元未必不是好事,你看本朝歷代以來的狀元郎,有幾個官運亨通了?” “那倒也是?!?/br> 云翊抬眼觀察太子的神色,欲言又止。 陸之珩察覺他眼神中的猶豫,道:“有話直說?!?/br> 云翊這才斟酌起言語,謹慎說道:“殿下,這秦則今年十九歲,戚姑娘馬上十七了。秦則是戚明松識拔上來的,本就與戚家關系親密,臣恐怕……戚明松有心親上加親?!?/br> 話音落,太子果然如他所料一般眉心緊鎖,神色煩悶。 云翊提起一旁燒開的熱水重新沏一壺茶,“殿下若是真打定主意要娶戚氏女,何不先請陛下賜婚?成婚之后多的是時間相處談情啊?!?/br> 陸之珩沉默不語。 他做不到彎下腰來求皇帝任何事情。 云翊道:“若是殿下不便開口,我可以請父親代為上奏?!?/br> “再等等?!?/br> 陸之珩心里總是有一塊疙瘩,他還是想知道,這一世的戚鈴蘭究竟為什么如此抗拒他、甚至是厭惡他。 臨近黃昏,天色將晚。閣樓中二人已經下完了兩盤棋,才看見汪富海匆匆趕來。 “太子殿下,戚姑娘回府了!” 陸之珩剛剛掂起一枚黑子,聽到這話思路便斷了,手還懸在半空中,怔愣了一瞬。 隨后抬頭看一眼天色,化作一聲輕嗤,“買什么熏香這么費時間,大半天過去了?!?/br> “女子都是這般,只要出門買東西,不到天黑是回不來的。有時候是半道進茶館吃茶聽戲,還有些時候是將周圍的店鋪都逛遍了才回府?!痹岂葱χf:“皎皎今日沒在府里,到現在還沒回來,也是和別的夫人出門去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