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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明白他心里涌起的許多情緒,他也正努力地調節著自己,借著她的力量,用著他自幼學來的克制與禮義。 兩個人互相依偎在一起,彼此的呼吸交織著,胸膛的起伏也漸漸保持一致,就像是他們的心也一點點地靠近。 這種也許是溫馨、也許是理解,或許超越了愛情,或許不單是知己的復雜的情感,讓他們都感觸頗多,心緒微微激蕩,但內心的平和又是如此無可替代。 就仿佛是他們一下子被一雙有力的手撐了起來,但這份溫度是僅僅只屬于他們彼此的,是只有當戴玥姝出現在衛卿珩的面前,當白鶴遇到他的白鷺的時候,他們才能夠感受到并擁有的脆弱卻又強大的力量。 “我明白的?!彼麌@了口氣,“我只是……太意外了?!?/br> “嗯,我知道?!贝鳙h姝安慰他,“這不符合當今一直以來的決策習慣,與我的子璟想象中的那豐偉高大的一面不同,但這是能夠理解并明白的?!?/br> “當今也是人,尤其是到了這種時候?!彼苄÷暤孛爸蟛豁t卻字字句句發自內心地道,“子璟,你不能以圣人的要求去強求一個老人家?!?/br> 即使是孔圣人,在活著時候也不是事事順意的,他的政治抱負和諸多理想并沒有能夠完全實現。 他的偉大,他的崇高,他的優秀,都是在后來的許多年里,被一代代的學生的學生、每一位的儒家子弟發掘,由此來昭示的。 就像是衛卿珩曾經和她說的,戴玥姝曾因為種種原因而將他這個太子神話得仿佛是傳奇故事里的人物,他應該有三頭六臂,做一番開天辟地的功績,但事實上他們心里都很清楚,這是不可思議也不現實的,只是大家心中的愿景。 “我明白?!?/br> 衛卿珩再度嘆了口氣。 但他只是沒有辦法那么快地接受,甚至極端點說,在沒有她在的情況下,他只有可能奔向另一個極端。 衛卿珩很清楚,他那一瞬間,某一時刻的想法是弄死自己的這些卑劣的兄弟們,不僅因為他們是妄圖和他爭奪權勢的人,不是因為他們的不自量力,而是在他已經將父皇的形象過度捧高之后,他沒有辦法接受作為“污點”的他們。 可回過神來,他很清晰地意識到了這個念頭的荒誕。 他又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暴君,為什么他會陡然升起并且想要放縱自己這種肆意妄為的瘋狂舉動?! 他為什么不能接受呢?他是人,他的父皇也是人,他的兄弟們也是人,他們都有自己的私心,這實在是太正常不過了。 將一切用所謂的對錯評判,放縱自己的欲望和妄念,這才是真正可怕的事情。 而他衛卿珩,自幼所做的,便是克制自己的欲望,即使他身為太子,或者說正是因為他處在這個位置上,他是大魏的太子、是未來的皇帝,他才更加不能夠放任自己墮落下去,他的隨性會帶來天崩地裂的影響。 “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不如說,身為皇子他們完全不動其他的心思是不可能的?!彼?,“父皇的決定,也有自己的道理,除了老人家希望家里和睦,為了朝堂的穩定……在父皇身體抱恙的情況下,太多的舉動容易引起波動,而且父皇一直很在乎我的名聲?!?/br> 克制—— 然后接受—— 衛卿珩對自己說。 然后,他輕輕地把頭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戴玥姝這就笑了,他知道他已經想通了,他是這樣聰明又靈秀的人,她深深地相信他可以處理好這件事情的,雖然這只是小事,但他如此“錙銖必較”,連一點小錯不愿意要求自己犯。 這才是他,這樣耀眼又出眾的太子,高潔的、美麗的沒有一點瑕疵的白鶴,或者說不是沒有瑕疵,而是他連自己的不完美都能夠如此坦然地接受,接受身為人的本身而追求更優秀的自己。 然后,他便看起來更加出眾了。 她溫柔地撫著他墨色的長發,他的側臉貼著她脖頸的皮膚,面頰微微有幾分涼,但很快溫熱的呼吸一下下打在脖頸上,她又忍不住覺得有些癢了。 “是呀,當今還是很疼愛你的?!贝鳙h姝微笑著,她總是習慣去看這些。 她能夠理解他,但她看事情的角度絕對是非常感性的,而且是只會往好里想,一直以來便是如此。 比起過去的非?!胺潘痢钡暮?,難道現在當今就不愛護自己的兒子了嗎? 固然太子備受寵愛,但當今這時候也仍然要考慮平衡的問題,這是他一貫的思路和習慣。 正如衛卿珩所說,當今很看重太子的名聲,民間一早便傳著各種好名頭,后面又有了各種的故事,都是在為太子造勢。 唯一比較大的瑕疵的地方,就是頭一次退婚,雖然能夠理解,但到底落了話頭,太子確實不可能娶罪臣之女,但原本的準太子妃家里牽扯到朝堂的事情中,并沒有被判定有罪,只是牽扯,就讓疼愛太子的當今做出了解除婚約的決定。 這才導致到了后面第二次訂婚時,趙家借著當今“金口玉言”,拿捏了此事,趙嫣然的親事隔了三四年,守孝之后,仍然不好退。 天家不能主動開這個口了,但趙家也咬著沒有松,本質上仍然是當今考慮衛卿珩的聲名,才這么應下。 當然,這其中肯定存在其他的許多內情,包括朝堂上勢力、黨派的平衡等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