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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卿珩轉頭看她,她眼中雖仍含著淚光,但一雙黝黑的眸子在月光下晶晶亮的,仿佛是皎潔月色全都盛在了這一抹柔情中,他憤懣不平的心緒一下便平靜了下來。 “說來也是?!彼⑿χ鴵崃藫崴膫饶?,“我該學學你,凡是往好處看,有這一遭,那些藏在后面的小鬼也是不得不浮現出來了,又叫他們失手,回頭便有的查了……若等之后,沒有這次機會,恐怕等孤繼位,還有的鬧騰呢?!?/br> “亂臣賊子?!彼湫σ宦?,視線看到她身上傷口尤其面上脖頸叫蟲子咬的紅包和腫包,又是忍不住嘆息了。 戴玥姝將糕點給了他,衛卿珩將將用了一塊墊墊肚子,便不打算再用,只讓她先收著。 “你倒是機靈?!毙l卿珩搖搖頭,見著那做成錦鯉樣子的金擺件萬物亦是心緒繁雜,感慨良多。 “孤準備不足于你,以后合該更謹慎些,萬不能再如此自傲了,便是孤是當朝太子,也自有障目不足之處,還有的學啊……” 休整一番后,趁著夜色,他們一道向山林另一側尋路出去,為防止敵人追尋,他們也不好原路回。 所幸衛卿珩是聰穎之人,打獵、生存等都還算熟練。 本該苦乏難忍的逃亡路,不知是不是因為這是“兩個人”,他們竟都不覺得悲觀難受,反倒是在其中品出了一兩分滋味,倒真是苦中作樂,且樂得真心。 衛卿珩自己都覺得自己松乏了不少,但又不是那等失了警惕的輕松,他覺得自己前所未有得能干,為了保護他們兩個,他好似充滿了力量,五感都被調用到了極致。 但與此同時,他不僅沒有為這急劇消耗精力的行為而感到疲憊,反而始終輕松自如,以最放松自然的心態面對最大的難關。 他還有功夫偷想,這大概就是一些神仙話本子里的“頓悟”功夫。 他甚至覺得自己此次回去,方方面面都能夠提上一截水平。 最重要是換做以前時候,他少不得為了這種“失敗”而感到羞惱憤怒,要知道他極少失敗,便也被父皇說過極可能經不得“挫折”,實在尋常事情難不住他,可真正要吃苦頭的事……父皇反倒不愿意叫自己愛重的嫡子流血流淚了。 但他現在心態平和得叫他自己都吃驚。 “這種,是能止血用的?!?/br> 衛卿珩指了給她看,親自摘下這草,放到她手心,好叫她借著月色看個清楚,甚至十分自如地給她背了一段醫術里的描述,分毫不差。 也許是傷口的疼痛,也許是別的原因,他覺得自己神思清明,感知敏銳,一心多用更不是問題。 尤其見了她笑容,這讓他覺得自己仍“無所不能”,而不是個無能地叫自己女人陪著自己受傷,在山林里受罪的廢物。 “該怎么用,殿下?” “子璟,”他道,“這是父皇為我起的表字,到底是在外頭?!?/br> “子璟?”她歪了歪頭看他。 衛卿珩卻覺得自她口中說出的熟悉的名字是那般guntang,他吞咽了一下,隱約有些羞澀,仍故作平靜地應了一聲。 “嗯?!?/br> “回去給你也起個小字?!彼?。 以他才學,哪里想不出來一個姑娘的好字,但他就是覺得“阿姝”也很好,叫著親昵,為她起個小字也好,可他腦子里略過好些,都不夠好,不夠合她,該好好想想才是。 “好啊?!贝鳙h姝自不無不可。 草藥當然是處理之后才有最好的效果,不過這種粗糙外敷也可以,沒有藥杵和藥缽,衛卿珩便自己嚼碎了,然后將草藥敷上去。 起先戴玥姝還有些擔心,雖然相信他,但她也知道他是精細人,很容易有“富人病”,怕他身體不適應這種外頭野地里直接摘的草藥。 衛卿珩一面笑,一面應了她的意思,半分不反駁。 只先取了些,在傷勢最輕的手臂上敷了一點,兩個人繼續往前走,見確實止了血,戴玥姝才讓他全用在了身上傷口處。 “來,你的腳?!毙l卿珩自己上藥包好了不說,還要給她敷,戴玥姝猶豫了一下。 “等下還要走路……” “我背你都行?!?/br> “不可?!彼豢诰芙^,退了一步,“那好吧?!?/br> 見了她腳上的傷,衛卿珩愣怔了好一會,她都有些不安了,他才滿目憐惜地輕輕撫上,動作極小心細致。 常理來說,大的水泡該挑掉,擠出膿水,再敷上傷藥包扎好靜養,但他們現在沒有這個條件,這種粗糙的止血草藥也不是適合處理水泡的。 “……唉?!?/br> 衛卿珩自己用著無所謂,卻不忍心叫她用這些潦草的東西,還怕隨便挑破用藥,處理過于粗糙叫她留了疤。 哪怕戴玥姝說了無事,他仍只選擇給她把腳后跟磨出血的地方擦了一點草藥汁,然后仔細地用軟布料包好了腳,勉強不影響行走。 但疼,還是疼的。 只不過全程戴玥姝在他面前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叫他真的以為她身上無恙,只是被蚊蟲叮了幾個明顯的包。 “是我不好?!毙l卿珩生起了nongnong的悔意,恨不能錘死那個自傲自大的自己。 “是匪徒的錯,子璟不要自己亂擔責?!贝鳙h姝搖搖頭,分毫不讓。 她心中無怨,脫了一個人時候的那種迷茫,有他在,她現下心定,一點不覺感傷難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