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吹動嘩啦啦的樹葉，像刀片一樣飛進柏媛的心里：他是你哥哥啊，親哥哥，你平時再怎么調皮mama都沒深責過，你，你太讓mama失望了，話落，猶如珍珠般晶瑩剔透的淚水，順著臉龐滴落。

    這淚兒，像泰山似的壓得方旭喘不過氣來，他紅了眸，繞過桌子來到mama身邊，小心翼翼的拉住雪白的手，輕輕晃了晃。方旭不會哄人，更不會說道歉的話，如今這般小狗模樣十分罕見，頓時逗笑了柏媛：知錯了？

    方旭低下頭，超乖。

    午休過后，方旭回到班級時感覺所有人眼神怪怪的，難道他們知道了？不應該??？高冷的瞥了眼安庭，回到座位坐下。安庭不愧是男版的解語花，立刻掏出手機發消息，將來龍去脈簡單的說一遍。

    方旭的手心捏緊、松開、捏緊、松開，重復了無數次直到上課為止。

    放學后一群少年圍成圈，在隱蔽的地方抽煙，中間站著的少年鶴立雞群，神情冷峻，像萬年冰塊似的不好接近。云暢跑了一趟藥店，嘿嘿陰笑，將寶貝塞進方旭書包里：老板說了，五分鐘見效。

    郁悶一天的方旭終于樂了：事成之后我請你們喝酒慶祝。

    哇！那敢情棒啊，眼珠子一轉，云暢靠近耳朵小聲的道：最好當面出丑，看他以后怎么在你面前狂。

    安庭不贊同的挑挑眉，但他以前陪朋友逃課吃過瀉藥，休息一下就沒事了，于是沒開口勸說。

    方贏坐在書桌前學習，他的字跡工整漂亮，自成風骨。外面響起敲門聲，已經晚上十點多了會是方旭嗎？

    走到門口，方贏淡淡的道：誰？

    我。

    你是誰？

    方旭：不是要給我補課嗎？

    方贏好笑的打開門，請大爺進來，發現他手里拿著文具盒、卷紙、書本之類的學習用品，看來，他是真心想補課的。方贏十分欣慰的給他搬來一張椅子：我還不知道你的程度，可以先從考試開始嗎？

    我讓你教啥就教啥，哪那么多廢話？此時的方旭像一只刺猬，鋒芒畢露：給我倒一杯水。

    猶如一盤冰塊砸在腦袋上，方贏瞬間清醒，這哪是來學習的？分明是來找茬的。得，看在三萬塊的份上給你倒水。方贏剛走，方旭就從兜里拿出瀉藥扔進了保溫杯。

    第8章 抓包

    房間里有現成的飲水機和杯子，方贏很快就回來了，一杯放到正在打開卷紙的方旭旁邊，另一杯是自己喝的。

    方旭眼底閃過一抹光，幸好云暢機靈，一共買了五包藥。

    有心找茬的方旭剛一碰到杯子，眉頭就皺了起來：怎么是溫水？

    夜深了，喝涼水對身體不好。

    你認真的？

    面對方旭的質疑，方贏只是笑了笑，并沒有解釋一二三。上輩子25歲那年，小叔為方贏找了一份誰都不愿意去的活兒，在rou品加工廠的冰庫工作。一個月八千，每次開資都是小叔領的，只給方贏留50塊生活費。畢竟他住在供吃供住的宿舍里，是不需要錢的。

    才一年，方贏的身體出現了問題，原本火力壯的小伙子病歪歪的，手腳冰涼，時?？揉逻€藥不離口。

    如此一來，方贏就沒錢買用品了。

    有人看他可憐，總是送點水果、包子餃子、舊衣服什么的。但長久下去，誰有實力長期救濟他？

    尤其是嫉惡如仇的人，見勸說無效，便恨鐵不成鋼的遠離方贏。

    往事不堪回首，都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方贏還有什么看不透？喝口水，加了菊花的水甘甜芬芳，順著食道流到胃口，瞬間溫暖了所有細胞，方贏舒服的嘆口氣，正好對上方旭不可思議的眼神。

    你是老頭嗎？

    養生之道又不是老頭子的專利，不想多費口舌，方贏拉開椅子打算坐下。

    再給我倒一杯涼水。

    這聲音極其不客氣，方旭又在憋大招了嗎？方贏單手壓在椅背，漸漸低下頭，長長的睫毛像扇面一樣鋪開，投下一片陰影。

    好近！

    上次聞到了花香。

    下意識的抽抽鼻尖，怎沒有了？微微心虛的方旭瞇起眼，兇悍的氣勢蔓延開來，宛如暴風雨來臨前的預兆：你干嘛？

    直起腰，方贏笑得親切：要加冰嗎？

    準備好戰斗的方旭：

    那種揮出一拳打在墻上，敵人不痛，自傷八百的心情又來了。

    拿起杯子，方贏毫不猶豫的轉身走了，看在方旭眸里全是破綻，要是掄起板磚拍過去扭頭不再看，不屑如此。

    然后，方旭把一包藥放進溫水杯子里。

    方贏是個勤勞的人，那也禁不住折騰，于是用寬口粗杯裝了不少冰塊，還準備了一個小夾子。喜歡多少放多少，哪怕喝一口水，嚼一塊冰都可以，反正是方旭的牙齒買單。輕緩的放在桌子，方贏不溫不火的道：自己加吧，我不知道你的喜好。

    方旭直勾勾的盯粗口杯，里面至少二十塊。窗外圓圓的月亮仿佛落在了方贏肩膀上，他目光清澈，語氣溫和，不像故意戲弄人。

    穩穩坐下的方贏可沒看出小P孩的心思：哪道題不會？

    方旭冷冷一笑，將今天難倒班長的題拿出來，就不信他行。

    不得不說這道題確實有深度，可再有深度，也只是初一的題好嗎？方贏是個非常仔細的人，他認真時周圍仿佛失去了顏色，無法引起他的注意力。拿起筆，刷刷刷破題的方贏特別帥，特別吸引人，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罷了。

    原本浮躁的方旭安靜下來，越靠越近，覺得方贏好像挺厲害的樣子，可惜他看不懂。然后，方旭又留意到骨節分明的手指，好看是好看，但上面有一道道的痕跡，有些深、有些淺，像最近才受的傷。

    難道他背著我苦練身手？??！

    我寫好了，你看看對不對？

    學渣旭：

    方贏又不傻，自然知道芝麻開門的把戲，既然考驗已經通過，那就不客氣了。將方旭旁邊所有卷紙拿過來一看，方贏立刻嚴肅了，60分、42分、還有一張30分。漸漸的，他的神情松緩了。加減乘除沒問題，他差在公式。

    你小學數學是不是很好？

    我媽說的？方旭坐得筆直，有種被出賣的感覺。心一涼，整個人就像耷拉耳朵的小狗崽。

    盡收眼底的方贏搖搖頭，盡可能的讓氣氛輕松起來：你的問題不大，只要按照我教的好好學，就能跟上進度。

    我媽知道你這么能吹嗎？

    對自己沒信心？

    火爆脾氣的方旭立刻豎起眉毛，拍了桌子，所有東西嘩啦啦的響十分嚇人：我要是沒考好呢？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方贏笑盈盈的翻開幾何書：怎么可能呢，我相信你不會拿零用錢開玩笑。

    方旭氣呼呼的握緊拳頭，能聽見骨骼發出的咯吱聲。所以方贏十分納悶，以這些日子的接觸來說，方旭不是能忍的人，所以為什么呢？事出反常必有妖，方贏留心著，直到晚上十二點到了也沒發現任何問題。

    難道是自己敏感了？

    方旭再怎么熊，終究是個孩子啊。

    臉上掛著微笑，方贏親自送方旭出去，還囑咐他別玩手機，對眼睛和身體不好。

    閉嘴吧，除了你這種井底之蛙誰喜歡玩吃石頭的破蛇？話落，方旭走進臥室嘭的一聲關好門，警告之意特明顯。

    方贏囧，十年前的手游特別少，特別單調，幾乎沒有沉迷手機的人。

    說這么久的話，方贏的嗓子早就冒煙了，之前倒的溫水涼了，沒蓋蓋的保溫杯也涼了，只好重新倒溫水喝。

    關窗戶時方贏看見了大大的月亮，好美，已經回來一個月了吧？若是能回到小時候多好，肯定能救下爸爸mama。

    知足吧。

    帶著淡淡的笑，方贏去衛生間洗漱了。

    第二天五點剛過，就有一條短信進來了，【方旭】我約人踢球，十分鐘后看不見你后悔自負。

    ??？？

    早起學習的方贏無奈極了，發一個好字，馬上收拾東西跑下樓。

    叼著面包片一角從電梯里走出來的方旭：

    真特么氣死人了，昨天晚上忍那么久，就是為了親眼看方贏喝下加料的水，結果呢？好端端的跑到自己面前了，氣不喘，臉不紅，肯定沒中招。方旭恨恨的拿下面包片：土鱉，知道這是什么嗎？話落，他指著電梯。

    方贏聳聳肩膀：走吧，早到早學習。

    方旭

    無法言說的憋屈在心里轉悠，悶悶的不舒服，想打他吧，還怕他告狀，害mama傷心掉眼淚。危險的瞇瞇黑黝黝的雙眸，方旭頭也不回的往出走。

    方贏摸摸鼻子，大步追上去：我請你吃飯吧？有一家麻辣炒飯特別好吃，里面的牛rou可多呢。

    方旭走得更快了。

    好吧，反正該客氣的方贏都做到了。今天天氣特別好，萬里無云，最適合兜風了。

    一輛白色的林肯停在院子里，是加長型的豪華版。關鍵是方旭不喜歡轎車，他愛摩托車。方贏瞥了眼小孩，難道昨天給他留下陰影了嗎？不應該??？打架斗毆包里藏鐵條的人會怕木頭棒子？

    方贏腹誹時方旭紅了耳尖，坐到副駕駛。如此一來，方贏只好坐在后面。

    一路無話，司機先把二少送到中學門口，再送大少去高中門口。兩個學校挨在一起，但門一個在北，一個在南。

    云暢跑到教室里時被安庭拉住了胳膊，一把按在椅子上，不讓他去打擾方旭思考人生。

    咋啦？擠眉弄眼的云暢興奮極了，扭來扭去，像條泥鰍似的。

    失敗了。

    倒吸一口氣，旭哥居然失敗了？天啊擼，太詭異了吧？？

    以前方旭雖然兇，但他臉上的笑容也不少，自從有了哥哥后成天冷著，面無表情，陰郁的模樣令同學們十分害怕。老師也發現了這個問題，告訴柏媛，柏媛反過來安撫了老師，說她會處理的?？伤紒硐肴?，她也沒有好辦法，想起方贏燦爛的眉眼，頓時有了主意。

    于是，放學后和小伙伴們縮在角落里偷偷抽煙的方旭，對上方贏錯愕的視線。

    [小劇場]

    雙標旭：打架時不能下黑手;下藥那沒問題。

    第9章 抱抱

    周圍似乎刮起了一陣詭異的風。

    連云暢這種沒腦子的人都發現了，順著大佬的視線爬過去，哎呀，居然有一個高中小哥哥對咱們發呆。

    挺起胸膛，云暢忽然覺得跟著旭哥倍有面子，連高中生也來認門了。

    這種加小弟的事怎么能讓旭哥辛苦呢對不對？于是云暢高高抬起下巴，一副藐視眾生的樣子：喂，你過來吧，話落，他勾勾手指。

    一動沒動的方旭：

    安庭像機器人似的，脖子一頓一頓的轉向云暢：

    其他小伙伴也放松起來，等著新小弟遞煙，巴結，然后一起去網吧殺匪，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帶高中生打比賽了。

    方贏一步步走過來，臉上的笑意越發濃了。

    在別人眼里的方贏仿佛披上了霞光，如浴春風。到了方旭眼里就完全變味了，宛如披著羊皮的鬼，抓住他的把柄，要下手了。

    眾目睽睽之下，方贏干凈利落的從方旭嘴里抽走煙，碾滅，然后扔進垃圾桶里。這套動作行云流水，一氣呵成，像做了很多次般自然。

    方旭的臉色比垃圾桶還黑，抿著唇，手微微顫抖。

    這是他要打人的先兆，安庭看到了，立刻按住他的手，輕輕搖頭，暗示好友不要沖動讓我來。于是安庭揚起眉梢，剛要對方大哥露出一個乖巧笑，云暢已經指著方贏鼻子開罵了：哪來的傻/逼？單挑還是群挑？

    正常來砸場子的人會問單挑如何？群挑又如何？可方贏是特意來和弟弟刷友好度的，免得總有不和傳聞。笑意從眼底退去：我是方贏。

    云暢叉腰：姓方的鵝鵝鵝鵝鵝，了不起幾個字吞回腸子里，瞬間染成了綠色。

    在場少年都不傻，方贏，這個名字是方旭親哥的。

    怪不得他那么狂。

    敢從旭哥嘴里拔牙！

    緊接著，這幫人集體抽出嘴里的咽，弄滅，扔到垃圾桶里。但他們沒有走，依然站在方旭旁邊。

    方贏不動聲色的記下這些人的臉，對方旭道：mama說她做了很多你喜歡的菜，走吧，別讓她等。

    明明是給臺階的話，飄進方旭耳朵后又誤會了。眉頭一挑，方旭上前兩步揪住了方贏的胸口：你拿mama威脅我？

    周圍傳出一波又一波的驚呼聲。

    膽子小的女生已經轉身跑了，告老師去了。

    完嘍，兄弟不和的傳說坐實了，不出幾分鐘全校皆知。

    方贏心思百轉千回，這死孩子，關鍵時刻總不按套路出牌，不過沒關系，老子經驗豐富。往前一仆，方贏抱住了方旭的腰：是哥哥不好，下次不會遲到了。

    渾身僵硬的方旭腦海一片空白，好幾秒才回神，立刻死死抓住方贏的胳膊往外推，卻怎么都推不開！方旭心里的震撼可想而知：草，你松手。

    方旭的變化不大，只有方贏察覺了：好，哥哥全聽你的，話落，手臂緊緊收一下才放開。

    方旭繼續在風中凌亂，酥酥麻麻的感覺在胸腔泛濫成災，好奇怪。

    走吧，咱們再不出去司機要長蘑菇了。

    噗嗤，不知道誰笑了一聲，方旭猛地回頭瞪去，誰呀？真丟臉！

    云暢撓了撓腦袋，沒笑你啊大哥，鵝鵝好委屈。

    輸人不輸陣，方旭仰首闊步的走在前頭，霸氣天成，氣場全開，其他學生下意識的給他讓開一條路。

    方贏輕描淡寫的跟在后面，想到那幾個戲特別多的少年，回眸一笑，嚇得他們目瞪口呆。

    也許二十年后他們會叱咤風云，但現在只是毛還沒長齊的小P孩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