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聲說：那我現在送你去你爸爸那。

    洛書坐直，不用，在這里停車就好。接下來的時間是我的，我可以想去哪去哪，不用顧及誰的感受。

    洛mama知道這孩子性子執拗，不敢強行帶他離開。只好將車子停在安全的地段，看著兒子下車。

    車窗外，兒子目光冷漠地看過來，毫無溫度的說：您慢走，祝您新年愉快。

    態度生疏的仿佛彼此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洛mama不由想到了很多事。

    兒子說的沒錯，她和他爸虧欠他的不止一丁半點。

    他們沒能力給這個孩子正常美滿的家庭，卻在支離破碎后，要求他和他們一起營造可笑的親子空間。

    霎時，她鼻尖倍感酸澀，喉頭緊疼得險些說不出話。

    臨走前狼狽的留下一句：注意安全。

    車子越開越遠，這一路上幾乎見不到行人。

    少年挺直背脊，朝相反的方向前行。

    仔細聆聽，寒風吹來若有若無的話

    真好，所有人都獲得了自己幸福。

    那么我呢？我該怎么辦？

    【三】

    放假的第二天清晨，齊家每個人的行李都收拾好了，就差出發去機場。

    只是這段時間，布布需要人照看。齊mama和隔壁的曹敏阿姨說過，這幾天就拜托他們暫時收留一下布布。

    順便把這個給洛書。齊mama將一個厚厚的紅包遞給齊鈺。

    齊鈺一手拿著紅包，一手牽著大早上無精打采的布布走到隔壁。

    門是曹敏開的，聽到齊鈺說要找洛書，曹敏還愣了一下，幾秒后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誰。

    和洛爸爸叫慣了布布，她險些忘了洛書的大名。

    你說布布啊，他春節不在這過。曹敏多少知道一點原因，但是也不方便和旁人提及。

    齊鈺想起昨天看到的那個女人。難道洛書和她走了？是他mama？

    他點點頭，臨走前摸摸布布的腦袋，讓它乖乖的。阿姨，我家布布就麻煩你了。

    曹敏又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齊鈺是在說狗狗。

    雖然住隔壁，但她還是第一次知道隔壁的狗叫布布。和齊鈺道了別，她牽著布布去找自家還在睡大覺的拉斯。

    站在家門口，齊鈺仰頭觀看洛書空蕩蕩的陽臺，心里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發什么呆呢？

    齊檬拉著行李出來，見她哥傻站在門口，似乎在抬頭看天。

    這空從昨天開始就陰沉沉的，有什么可看的？

    齊鈺轉頭，冷不丁問自家笨蛋meimei：要過春節，你開心嗎？

    開心啊，不僅有紅包拿，人也多。熱熱鬧鬧的，挺好玩。

    齊檬最喜歡去爺爺那過春節了。

    園林式大宅子，風景也好，每到春節四處掛著紅燈籠，煙花鞭炮應有盡有，年味十足。

    還有一堆志同道合的同齡人，多好玩啊。

    不管齊家藏著多少陰謀詭計，她也能玩出花兒來，可見就是個沒心沒肺的丫頭。

    但是他好像一點也不開心。

    齊檬只聽到哥哥嘀咕了一句含糊不清的話。正疑惑，他哥轉身又去了趟隔壁，然后和隔壁開門的曹阿姨說了什么，布布又被牽了過來。

    發現自己不用寄養，開心的各種蹭齊鈺。

    我不去了。

    ??？齊檬眨眼，沒搞明白她哥又想玩哪出。

    你玩得開心點。齊鈺不解釋，抬手摸摸小姑娘沾染霧水的頭頂。

    傻一點還是好的，到了那座大宅子也看不懂里面的門門道道。

    齊檬丟下行李，連忙把這事告訴齊mama。齊mama和齊爸爸聽后，也沒多大驚訝，說隨他去。

    齊鈺不回去也好，他們之所以搬家，不也是為了暫時離開那個是非之地么。

    坐在去往機場的路上，齊檬嘀咕：老子要把給臭哥哥那些紅包，全部占為己有。誰讓他不去，哼！

    離開三個人后，房子顯得清冷了許多。

    齊鈺先是在沙發上看電視，還一邊捏著布布的腮幫子玩，然后又看了一會兒書，最后決定牽著布布出門散步，順便覓食。

    每路過一家店，他只在門口看一眼，然后繼續前行。

    他很少在外邊吃飯，感覺吃外面的東西沒什么胃口。

    他漫無目的，慢悠悠走了好久，晃眼發現自己居然走到了有菜市場的地方。

    要不要為自己的胃選擇妥協，勉強學一下做菜？

    jiejie你看你長這么好看，人美心善，就便宜一點賣給我點唄。他正在猶豫，熟悉的聲音悄然傳入耳中。

    齊鈺抬頭，發現那個熟悉的少年，此時正在一家海鮮店鋪前蹲著，和一個賣魚的阿姨討價還價。

    似乎聽他嘴甜，阿姨還真答應了便宜點。

    他一邊給魚處理鱗片，一邊笑呵呵的和這位年輕帥小伙嘮起了嗑。

    這會不會也太巧了點？

    齊鈺眼神不由自主的放柔，注視少年拎起處理好的魚。

    少年給了錢，一轉頭，兩人的視線順勢撞在了一起。

    齊鈺牽著布布站在原地，注視少年朝自己大步走來。

    他忽然覺得，現在好像也沒那么冷了。

    【四】

    洛書沒想到會這么巧，居然能在菜市場見到齊鈺的身影。

    他走近，低頭打量在他腳邊聞了聞的布布，抬頭問：你還沒走嗎？

    他記得齊鈺說要去他爺爺那過春節。后天就是除夕了，怎么還沒走？

    我被落下了。

    洛書聞言，呆住，順著往下說：你快去追啊。

    飛機已經起飛了。

    那買下一個航班的票？

    這三天的票都賣光了。

    這么慘的嗎？

    洛書是個單純的小男生，所以此時對某人漏洞百出，臨時鬼扯的話深信不疑。

    那怎么辦？洛書替他擔心起來。

    阿姨她們怎么這么粗心，走之前也不檢查檢查，沒發現把自家兒子給落下了呢？

    齊鈺見他居然還真的上當了，于是抬起手中的牽引繩，說出臨時做下決定：所以，能不能收留我們幾天？

    他一笑，洛書立即被迷昏了腦袋，嗯嗯嗯點頭。迷迷糊糊的將一人一狗帶到了他獨居的地方。

    這是洛書名下其中的一處房產。

    父母離婚分割財產的時候，為了補償，也把他算在了里面。

    因此他分到了不少東西，現在也算是個隱形的小富豪。

    這處的房子是一層一戶的單元樓，夜幕降臨，站在落地窗前可以一眼收盡繁華夜景。

    房子面積很大，卻也空曠。一個人住挺孤獨的，但是他早就習慣了。

    我這里只有一張床。以防萬一，洛書提醒對面正在吃飯的男生，也只有一張被子。

    言外之意，你要住在這里，只能和我睡一個被窩哦。

    雖然之前他和他睡過幾天，但他也不能理所應當的，就把人往自己的被窩拉。

    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和睡沙發，被子我等會兒去買。

    我很介意！睡沙發，睡生病了怎么辦？你和我睡，就這樣。我家，我說的算。

    洛書怕齊鈺還真決定睡沙發里了，態度立馬強硬。

    睡什么沙發！既然來了，那就得和他睡一個被窩。

    對面人低頭忍笑。好，你家你說的算。

    這小孩怎么這么可愛？

    害得他又想欺負了。

    【五】

    因為沒想過自己會和喜歡的人一起過春節，洛書對即將來到的除夕夜并沒有抱什么期待。

    他甚至想過裹著被子，一邊吃泡面，一邊看尿點十足的聯歡晚會，湊合過就完了。

    因為他去年也是這么過的，只是那次還吃了份炸雞。

    然而今年偏偏闖進了一個人，嗯，還有一條狗，他自然要認真準備。

    所以除夕當天，他一大早就買了一堆食材回來，就等著大展身手，給齊鈺過一個滿是美食的春節。

    此時齊鈺站在餐桌，注視堆了一桌子食材。你確定這些我們吃得完？

    雖然他喜歡吃好吃的，但浪費糧食不可取。

    也是哦。

    洛書和他一起站在桌前，摸著下巴思考。

    最后決定按照齊鈺的喜好來，他吃什么都是吃。

    你想吃什么？

    吃餃子吧。

    齊鈺不會做菜，但包餃子的話還行。

    他希望今天能參與進去，而不是讓洛書一個人全做了。

    天色逐漸暗淡，兩人坐在桌前包著餃子，布布咬著玩具球球玩了一會兒，在飄窗前打盹。

    洛書偶爾會觀察對面包餃子的齊鈺，也不知道想了什么，忽然低頭笑了起來。

    笑出滿屋子的甜味。

    晚飯解決，接下來能打發時間的似乎只有聯歡晚會。但是今年對于洛書很特別，他決定拉著齊鈺到室外去玩。

    他們這春節期間不禁煙火，所以還是有得玩的。不過城中心不賣煙花炮竹，要跑到很遠的地方才能買到。

    于是齊鈺牽著興致沖沖的布布，和洛書跑到了比較偏遠的地方。

    他們買了很多，又拎著一大袋東西往視野開闊的地方去。

    可能大家都在觀看晚會，這一片的人很少，只有幾個家長帶著小朋友點了幾個仙女棒，然后又領回家去。

    星空下，點燃的小型禮花炮在夜空炸開，隨后轉瞬即逝。

    齊鈺不愛玩這些，就在旁邊看著他玩。少年漸入佳境，朝空曠的地方興奮地啊啊啊叫。

    齊鈺被他感染，不斷笑出聲。

    十二點一到。

    嘣

    煙花聲音來自很遠的地方。

    不知道是誰放了極其壯觀的禮花炮，他們只需放眼過去，滿目五彩流螢，好不壯觀。

    少年手里拿著即將燃盡的仙女棒，對幾步外的齊鈺揚聲：齊鈺，新年快樂！

    齊鈺抬腳走過去，傾身過去，在他耳邊回應。

    洛書，新年快樂。

    耳邊傳來的聲音，溫暖又有力量。天邊已經安靜下來，只有昏暗的路燈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好長。

    洛書手里的仙女棒已經燃盡。

    他幾度張嘴想說什么，發現自己才發出聲音，就隱約帶著顫音，喉嚨疼得他想哭。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忽然覺得很委屈，前所未有的難過。

    腦子里有個聲音在說：好想肆無忌憚的嚎啕大哭，不用考慮任何人，只需要在今天哭一次，只要一次就好。

    知道自己快繃不住，他匆忙低下頭，避免被齊鈺察覺出異常，

    可惜晚了，齊鈺已經敏銳捕捉到少年眼睛的變化。

    很水潤，在燈光下甚至可以看到雙眸中泛起漣漪。

    你哭了？

    沒有。

    洛書快速反駁，然而他一說話就暴露了自己。

    聲音中的哭腔不明顯，卻也無法忽視。

    在他一度想逃離時，臉被人捧起來。

    那雙冰冷的手掌緊貼他的雙頰，手的主人靜靜看著他的眼。

    他抖動唇，覺得難堪，將目光移到其他地方。

    無力解釋：我不想哭的，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就哭了。

    他吸吸鼻子，倔強重復：我真的不想哭的。

    逞強的模樣，簡直可愛到某人心坎里去了。

    齊鈺收斂眼底翻滾情緒，朝哭紅鼻子的少年靠近，他溫柔地引導：想哭就哭，哭出來就好了。

    明明是很簡單的話，卻順利打開少年心中擰緊某處開關。

    他從小聲抽泣，到泣不成聲。

    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早已哭紅了，眼淚不斷往下掉落，睫毛沾染淚水，被燈光照得格外亮晶晶。

    齊鈺瞇眼欣賞了許久，終于忍不住低頭親上少年的一只眼。

    真的好可愛。

    哭起來的樣子，真的太令人歡喜了。

    雖然不是他欺負哭的，卻比預期好，他很喜歡。

    眼皮迎來溫柔到眷戀的觸碰，洛書吸鼻子，哽咽出聲：你親我，是不是喜歡我？

    哭腔也是可可愛愛的。

    齊鈺逐漸幽深的眼底，印著一位哭紅眼的少年。他平穩的呼吸，早已在不自覺中失了分寸。心里浮起連他自己都說清，道不明不的情緒。

    洛書終于察覺齊鈺的不對勁，因為他在齊鈺眼里看到了享受般的笑意。

    他又吸吸鼻子，無比認真的表達：齊鈺，我忽然覺得你有點變態。

    話音落，他的委屈已經不是一丁半點那么簡單，情緒又卷土重來。

    你接近我，就，就是為了讓我哭?，F在我哭了，你是不是就要走了？

    你們都一樣，只為了滿足自己，重來不考慮我的感受，就會欺負我。一旦目的達到，連頭都不回就把我丟下。

    我我看上去就那么好欺負嗎，喜歡我，就這么難嗎？

    少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他越哭，齊鈺笑得越發溫柔。

    他探過頭去，輕輕抵住少年的腦門。

    乖，說喜歡我。

    像哄哭鬧的小孩般有耐心。

    洛書完全放棄了自己的形象，用一雙哭腫的燈泡眼，對上男生藏著興味盎然的雙目。

    他怯怯地問：我說了，你就會喜歡我嗎？

    齊鈺抵住鼻息笑出聲，你不試試怎么知道呢。

    他拿出誘`惑性的話語，讓少年一步步踏入他編織好的網。

    洛書猶豫，小心翼翼的試探。

    我真的好喜歡你，你也喜歡我一下，好不好？

    摻雜哭腔的聲音，又軟又乖。

    過分可愛了。

    目的達到，齊鈺挑起在洛書眼中，顯得極其惡劣的笑意。

    他聽他說：這是第七次。

    果然是個壞蛋，還是有點變態的壞蛋。

    天邊再次炸開絢爛煙火。

    少年心里氣憤極了，想也不想，就一只手扣住齊鈺的后腦勺，報復性地親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