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7
云昭并不是真的一點不慌,她只是不想浪費力氣。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面前有一個人,從氣息分辨這人應該是個男人,他全身散發著一股子無形卻又不容人忽視的氣場,哪怕云昭看不見也能知道,這人的武功一定很高,在這種情況下想要她的命,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或許就是周韶伊口中的那位家主吧。也不知這家主有什么見不得人的地方,非要蒙著她的眼睛。 對方隨后走近了一些,顯然是發現云昭已經醒了。 他低低一笑,少俠既已醒了,沒什么想問的么?聽聲音,男人約莫已過中年。 視線被擋,云昭索性連眼睛也懶得睜了,她微垂著腦袋,顯得有些無力。事實上那迷煙的藥效確實也不僅僅是讓她昏迷那么簡單,云昭感覺自己體內的內力像是被什么給壓制住了無法驅使,四肢也很軟綿,完全使不上力氣。 現在就算放開她,把刀給她,她也打不了兩個回合,自己怕是就站不穩了。 但身體的弱勢表現出來后卻很有限,至多也只是顯得有些漫不經心罷了。 有問題要問的,不一直是閣下么?她沉聲道。 對方聞言便更是囂張的笑了起來,既然如此,我便不同少俠兜圈子了。 最好不過。云昭心道。 我只有一個問題,你若如實答了,我立刻讓你和你的同伴離開,如何? 聽起來是個吸引人的條件,云昭卻顯得有些不為所動,但嘴上還是問道,什么問題? 對方沉吟了片刻,再開口時聲音已經冷下十七八個度,《七絕劍法》,現在何處? 云昭眉頭一蹙,這個問題,遠在她的意料之外。 她沒有立刻作答,事實上她根本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天極教任務中涉及到的東西,到手后第一時間便得全部上交,至于去向,誰會知道?不僅不會知道,也不會有人冒著風險去問,這是頭等的忌諱。 我不知道。于是她想了想,如實說道。 但云昭說的是實話,聽在旁人而中自然而然就成了含糊敷衍之詞,她聽到對方冷若刺骨的冷哼,看來你是不打算說實話。 云昭不想辯駁,刑訊逼供這類的事情她太過熟悉了,辯駁有的時候都不如撒謊來的有效。她大可以隨便說個去向,這人或許都會更愿意相信一點。 不過她雖未辯解,卻鎮定自若的反拋出一個問題,你是恒山派的人。 聽起來像是個問句,但語氣卻沒有一絲疑問的起伏。云昭想,會繞這么大個圈子探尋《七絕劍法》去向的,除了恒山派的人,怕是沒有旁人了。 她想到這里,隨之而來的還有更大膽的猜測。 天極教的任務一向保密,除了教主、護法和接到命令的殺手,再不會有多余的人知道任務的內容,更別說是外面的人。然而能這么準確的等到他們一行人,顯然是一早對他們的出發時間和出發路線都已經了若指掌。 于是她沒等到對方承認或是反駁,便繼續說道,你是,紀元仲。 云昭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自導自演,恒山派自己發出的任務,目的就是等著魚兒自己上鉤。他們顯然認出了云昭,但對其他人卻并不篤定,否則這會兒被逼問的大概就是身為少主的易靈謠了,再不濟,齊無樂在教中的地位也得高她一籌。 但他們并沒有這種意識,他們只知道東西是從云昭的手里丟的,所以只要抓著她來問,保準沒錯。 只是,他們未免過于自信了。 天極教的任務向來不問出處,發任務的主家自始至終也不會露面。收了好處,不成不休,就算是玩笑試探的也沒有資格叫停,只會在死不瞑目的那一刻意識到自己作了多大的一個死。 對方沉默了許久,但盡管沒有說話,答案也已經很明確了。 你很聰明。就在云昭以為對方快要惱羞成怒的時候,紀元仲卻無比淡定的夸贊了她一句。 云昭并沒有因此感到高興,反而她這么不計后果的捅破了窗戶紙,對方不加掩飾之后,怕只會更肆無忌憚。 聽說你們天極教的殺手從小就會接受最嚴苛的訓練,種種刑罰對你們來說也都已經變成了家常便飯?紀元仲忽而語調清閑起來,一聽就沒在打什么好的算盤,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云昭,你大可試試。 第34章 其實紀元仲有一點說的很對, 他們天極教的殺手從小便是在受罰中長大的,吃鞭子吃板子都是家常便飯,不管旁人如何, 總之云昭早已對此麻木。 但麻木是一方面, 她的痛覺并不是真的消失了,只是相比起來或許能多一分忍耐, 不至于痛極了慘喊哭求。 紀元仲悠然退至一旁,瓷器輕微的碰撞聲讓云昭大約猜測道他可能在喝茶。房間里還有其他的人,只是先前一直默不作聲的在一邊站著, 此刻卻隨著呼嘯的鞭聲找回了存在感。 云昭對所有的行刑手都很漠然,哪怕是那時練紅玉親自出手, 她也沒覺得有什么不一樣。 然而等到那劇痛蒞臨身體的時候她才后知后覺,對方拿的并不是鞭子, 而是某種遍布了尖刺的軟藤,第一下便劃破了她的衣衫, 血水肆意浸透。 那種輕易劃破皮膚的尖銳感比起普通的鞭子來說顯然還要痛上許多, 云昭的額間滲出冷汗,口齒卻始終緊咬。 她忽然覺得, 這個在外人口中的賢良君子, 或許也并非真的那般和善。 * 易靈謠悄無聲息的干倒了一大片防御力之后,拖了一個看起來還有點地位的守衛到角落里嚴刑逼供。 你們最后帶走的那個人在哪!易靈謠低聲問道, 她雖是輕靈稚嫩的少女嗓音,此刻聽起來卻莫名的讓人汗毛聳立,像是冤魂不散的野鬼, 瞳孔都幽森的泛著綠光。好像他敢不說實話,她就能二話不說的折斷他的脖子,喝光他的血。 被易靈謠禁錮的男人并不懷疑她有這樣的能力,這個女孩只是單只臂膀勒著他,他便喘不過氣,更是不能掙動分毫。 但恒山派的家教也并非那么不堪一擊,誓死捍衛正義的大有人在,易靈謠手里的就算一個。他箴默不厭,儼然已經做好英勇就義的打算。 不說?易靈謠有些難辦。 她想了想忽然拿出一顆顏色古怪的藥丸,看到這顆藥了么,這是顆藥。 霍停: 齊無樂: 易靈謠全然不估計大跌眼鏡的同隊友,只自顧自及的聲情并茂的講解著,這藥會讓你喪失理智,哭著求著讓別人(太陽)你,而且男女不論,不死不休。易靈謠說著嘖了嘖嘴,我看這外頭人挺多的,而且都是些身體結實的大老爺們,應該能滿足你 易靈謠還沒說完,齊無樂便小心翼翼的扯了一下她的袖子,他好像,暈過去了。 ???易靈謠低頭看了一眼那男人,嘀咕道,臉皮這么薄。 齊無樂心道,臉皮厚成您老那樣的也沒幾位吧。 不過易少主并沒有自知之明,她掐著這人的人中,分分鐘又把人給弄醒了,來,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吃藥還是坦白。 那滿臉屈辱的男人表情十分精彩,易靈謠不急不忙的等著,那藥就在他對方面前來回晃著,反復刷新存在感。 在西北角的屋子。 易靈謠眉峰一挑,滿臉得逞,實話? 嗯 對方雖然說了實話,但易靈謠手指一轉還是把那藥丸塞進了他的嘴里,這糖豆挺好吃的,送你了。 短短的時間內,霍停對易靈謠的印象已經連續刷新了無數次,她突然覺得雖然自己這邊只有三個人,不敵對方百十號人馬,但是能和易靈謠同一陣營已經是萬幸了。 這小祖宗的手段千奇百怪,最主要的是霍停根本看不透她的武功路數,更罔論她的內力深淺。事實上只要易靈謠乖乖不動手的時候,從她的身上探不出任何的內力,但一旦動起手來,剎那間就是山崩地裂之勢。 易靈謠倒是沒心思去管霍?;蚴驱R無樂的內心os,她的心底冒出一種很不安詳的感覺,直覺告訴她,此刻的云昭怕是不太好。 她沿著曲折的小路,為免麻煩盡量避開著守衛,不多時西北角上那亮著昏黃燈光的屋子便出現在眼前。 這處的防衛果然比起其他地方要嚴謹許多倍,重重疊疊的黑衣人將那屋子包裹的密不透風。 易靈謠抬手示停,她沖身后道,一會見機行事,對方人多,硬碰硬咱們肯定吃虧。 她說完又順著小路往前走了走,此時天黑的深沉,有陰影遮擋并不容易被人發覺。易靈謠本來是想就近查探一下屋內的情況,她耳力好,凝神去聽多少能聽到一些。 但事實卻與她意想的相差甚遠,她并不需要如何凝神,便聽到了那屋里來回呼嘯的鞭聲。 但忽而又停了。 紀元仲示意手下暫停,他看著被血污侵透的女人,耐性告罄,怒意便顯得洶涌不可收拾。他面色陰戾,再問你一次,《七絕劍法》在哪?! 云昭垂著頭,掛著血的嘴角不屑的微扯,出口的聲音幾不可聞,我不知道。 紀元仲怒目猙獰,冷哼道,你怕是忘了,你還有三個同伴在我手里,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你若再這么不識好歹,可別逼我對他們下手。 其實比起這些重傷在身體上的酷刑,紀元仲的這句話才是最具有殺傷力的。云昭不知道自己是從什么時候有所改變的,以前和同伴出任務,彼此之間的生死都無甚重要,只要自己能活下來,只要任務能達成,死幾個人只當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可眼下算什么,她竟在紀元仲提及易靈謠幾人的一瞬間抬起了始終低垂著的頭,那種無法遮掩的緊張感頃刻間便將她出賣到底。 然而紀元仲還來不及得逞大笑,身后的屋門便被人猛地一腳踹開一路過來始終小心翼翼、并且就在不久前還告誡霍停和齊無樂二人要見機行事的易靈謠,此刻正怒不可遏的站在門口。 被踹倒的門搖搖欲墜,木板碎裂的四處橫飛,她手里還掐著一個人的脖子,稍一使力,骨骼作響聲清晰入耳,那人被垂了掙扎的雙手,不只是昏死過去了,還是真的已經死了。 你方才說,要對我們如何下手?易靈謠頭一次開葷,已然殺紅了眼。她的身體微微顫抖,不是因為害怕,更不是脫力,而是在極盡所能的克制,克制自己在看到眼前這樣的云昭后還能保持住最后的一絲理智。 她不能殺了這些人,她要十倍百倍的將他們加注在云昭身上的東西奉還給他們。 你,你們?易靈謠三人的突然出現不但打破了紀元仲的所有計劃,更是讓他驚愕的不知反應。 他此行帶出來的都是派內數一數二的高手子弟,別說這幾人已經被下了藥又束縛了手腳,關在了那密不透風的柴房里,就算他們身體正常,也不可能再這么短的時間內一路殺到這里。 他方才連動靜都沒聽到,唯獨最后的聲響又來的太快,不及反應這人便已經站在他眼跟前了。紀元仲的目光向外看了看,遍地躺倒的黑衣人,有的人還在苦苦掙扎,有的已經沒了動靜。 但他的眼中除了這種震驚之外,似乎在看著易靈謠的時候,還有另一種難以言明的情愫。 易靈謠覺得對面的這個老男人看自己的目光透著十足的別扭,他們分明是第一次見面,怎么,這么大年紀還玩一見鐘情?她可不喜歡老男人。準確來說,她可不喜歡男人。 這位大爺,你再看下去,我怕是控制不住要挖你的眼睛。易靈謠好言提醒,她急著去救云昭,并不想與這人多費口舌。 霍停和齊無樂已經和剩下的那些人交起手來了,易靈謠也打算以最快的速度解決掉眼前的這位頭目。 可是頭目有些不按常理出牌,非要拉著她話家常,你是何人? 你管我是何人! 對方就像是沒聽見,又問,你也是天極教出來的? 你娘叫什么名字? 易靈謠突然冷笑一聲,怎么?該不會是易天璃的老情人吧?所以瞧著她覺得有些眼熟?不過就算他真跟易天璃有什么關系,易靈謠也不會因此就網開一面。 誰都不能碰云昭,就算是易天璃也不行。 易天璃?紀元仲卻瞪大了眼睛,不,怎么會是易天璃你是易天璃的女兒?那你 天極教的少教主,了解一下? 易靈謠話音乍落,閑聊的興致也走到了盡頭,她手中并無兵器,唯有滂沱的內力隨心所欲的化為各式利器,在她的手心收放自如。 紀元仲某一瞬間的輕敵便叫他的袖子上轉眼留下一片殷紅。 他一面震驚于這丫頭小小年紀卻有如此的武功內力,一面又終于知道她是怎么不動聲色的走到這里的。 但紀元仲到底是江湖上元老級的宗師掌門,幾十年的修為也并不是騙人的,畢竟敢向天極教下自殺令,沒點真本事,莫不真是要引人發笑的? 他方才確實只是輕敵了,但轉而正兒八經的交起鋒來,易靈謠便發現,這老男人是真的不好對付。 霍停那頭和齊無樂倒是配合的妥當,不多時便將剩下的殘兵給打的屁滾尿流,霍停偷空走到云昭身邊,抬手將束縛她的繩索砍斷。 她順手接住往下沉的云昭,并扯掉對方眼上的黑布。云昭的腦袋有些昏沉,以她目前的身體狀況,沒有內力可以自御,其實早該昏死過去,但又因為擔心易靈謠而迫使著自己保持清醒。 雙眼重新得以視物,她努力適應了光線,抬眼向不遠處正在交手的兩人看去。 云昭的視線有些模糊,但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個小巧的身影那個周身內力翻涌,便是十丈之外都能被輕易波及,饒是身負幾十年修為的掌門人物也能被她戲耍的團團轉的易靈謠。 第35章 易靈謠還覺得自己對云昭相知甚少, 云昭又何嘗不是被她瞞的一無所知? 想起那日教中放天火,兩人踏著輕功一路急趕,云昭還以為易靈謠是因為心急了, 所以才超常發揮。但眼下看來, 那個時候甚至還比不上此刻內力揮霍的十分之一。 她當真是一點都沒有怠慢天極教少主的頭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