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戰線
男子瞅了一眼盒子里美輪美奐的球體,眨了眨眼睛。 “多少錢?”男子問道。對于這種看上去美麗易碎的東西,男子心里不由自主地警惕起來,得防著服務生訛人,一邊問著價錢他的身體反而往后讓了讓,打算服務生報的價格一高,立刻就叫他拿走。 這種看上去漂亮的東西,一定沒有什么實際的用處。 “100塊?!狈丈Σ[瞇地看向男子。這是眼鏡男賀先生開的價格,如果他沒被感染,一定會加個50塊,不過,既然已經成了一家人,當然以“泡影”的銷售為重,先開了張再說。 男子聽這價格不算出格,100塊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一回事,頓時對這漂亮的玩意感起了興趣來,這么漂亮的東西,哪怕就算沒用,擱在那里當個擺設也不錯嘛。 “什么東西?”男子的頭湊了過去,他的幾個朋友也跟著一起湊了過來。 “你用手摸一摸?!狈丈Φ?,絲毫不擔心那男子會用過了不給錢。 “唔……”男子小心翼翼地探出一只手去,指尖剛剛觸到那五顏六色的球體,“噗”地一聲,什么都沒有了。 “這……我可沒……”男子心里一驚,暗忖還是碰瓷訛人的,他剛剛張嘴要辯解,卻不料突然間周邊的環境整個都變了。 周圍眾人只見這男子話還沒說完就突然住了口,面容古怪之極,卻原來這男子是個好色的,此刻在他那想象空間里,卻是走進了一座巨大的花園,里面庭院座座,有小橋流水,綠茵堤岸相連。 他走進一座庭院,便見著了一個他曾經覬覦過的美人,略一撩撥,那美人便寬衣解帶,婉轉相就,男子只覺酣暢之極,與平時大不一樣。 雨住云收之后,那美人叫著男子老爺,只說這“極樂莊園”就是男子的府邸,那一座座庭院里都住著他曾經留意過的美人。不僅如此,就是那些曾經與他有過露水姻緣,叫他念念不忘的女人,也都有收藏。 他連忙叫眼前美女帶路,去見他一直牽腸掛肚的一個女子,住得卻也不遠,眨眼間便即到了,那女子果然在庭院中等著他們,男子興動之下,又與兩位美女胡天胡帝一番,只覺更是爽到極致。 這有過關系的女人,自然與他記憶中是一模一樣,便是那以前沒得手的,如今也被他嘗著了特別的滋味,雙姝千姿百態,各擅勝場,頓時叫那男子應接不暇。 兩位美女除了比過去豪放直接了一千倍、一萬倍之外,其他談吐、舉止,卻還是與過去差不多,這男子爽快之余,對這“極樂莊園”里其他無數座庭院也不禁充滿了遐想。 他正琢磨著再去下一座庭院,卻不料眼前景物變幻,又回到了夜總會的包廂里,身邊寂靜無聲,男男女女都直愣愣地盯著自己。 “怎么了?一個個這么看著我?”男子茫然問道。 “沒什么,你的表情好奇怪……”男子一個朋友回答。 “好風sao!”一個陪酒女歡聲笑道。 “好激情!”服務生自己都看傻了,趕忙說出一個自己覺得最恰當的詞匯。 “好yd??!哥們,剛才想到什么好事了?”男子另一個朋友上前攬住了他的肩膀。 “額……”男子略一恍惚,看向身邊眾人,他可是感覺在“極樂莊園”呆了大半天,可眼前好像沒過去多少時間嘛,“我……我發了多久的呆?” “五六分鐘吧?”眾人也恍惚了,大家喝花酒,誰也沒那閑心去看時間,一個個猜過去,最多也不過七八分鐘,男人聽了連連點頭,轉頭看向服務生,從口袋里掏出十來張百元的票子。 “你剛剛那玩意再給勞資來幾個,不錯,很不錯?!蹦凶有Φ?。 “對啊,那玩意怎么你一碰就沒有了?究竟發生了什么?”男子的朋友急忙詢問。 “想知道?想知道自己買了來試?!蹦凶踊卮?,老實說,這種事還是有些不好開口,說睡了幾個女人倒是無所謂,關鍵是那“極樂莊園”太特么浪了,自己說出去,指定要被朋友笑話。 可笑話歸笑話,自己倘若真的能夠有那么一個大莊園,特么的不得shuangsi?就是shuangsi,男子覺得那是他最中意的死法了。 “快,快給我來幾個剛才那玩意,快點……”男子急吼吼地叫了起來。 “好好好,請稍等,我馬上就給您取去?!狈丈鷺泛呛堑卮饝宦?,轉身出了門。 另一家酒吧門前,兩個醉漢正在爭搶手里的“泡影”。 “老弟,你行行好,這個先給哥哥,就幾步路,你進去再買就是,哥哥實在等不及了?!?/br> “大哥,這個我準備了晚上回家用的,你這……” “啰嗦是不是?諾,這是200塊,你把這個給哥哥,自己回去再買兩個行不行?晚上有兩個還不shuangsi你?” “這……好吧……” 一個晚上,一箱“泡影”就賣出去小一半,若不是來回取貨、送貨不方便,賣的應該還要再多一些,賀先生從秦小姐的身上爬了起來,沒辦法,他太缺人了,秦小姐躺在那里眼神呆滯。 賀先生仰了仰脖子,讓意猶未盡的觸須重新平靜下來,然后咳嗽了一聲,低頭看向似乎仍在發著呆的秦小姐。 “明天有新貨要到,你安排人入庫?!?/br> 秦小姐機械地點了點頭。 佟輝是在午夜三點聽見兒子佟化龍回的家,他年紀大了,睡眠不好,便干脆爬起身從臥室出來,想和兒子說幾句話,卻見兒子鉆進了衛生間,他只好守在衛生間門口。 他都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和兒子說話了,這孩子算是他老來得子,佟輝年輕時也算是英俊倜儻,若是有心思留意花叢,哪里會只有這么一個寶貝兒子,早就是子孫成群了。 可佟輝偏偏就只對做生意感興趣,對女性總是有些遲鈍,他和梅若梧其實是有些相像的。 只不過梅若梧找了一個老婆,就相伴了一生,而佟輝是根本沒找老婆,直到40多歲時,父親過世,他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屬于一個家庭,而自己對這個家庭還有一份責任沒有盡到。 于是他幾乎是匆忙地找了一個女人,他當時正在競爭商盟的副理事長,這個女人對他競爭頗有助力,算是一箭雙雕吧,他和女人結了婚,也如愿拿到了副理事長的頭銜。 一年后女人為他誕下了一個男嬰,就是現在的兒子佟化龍,在佟化龍5歲的時候,女人鬧著要和佟輝離婚。 “你就是一個孤獨終老的命!”她當時這樣告訴佟輝。然后佟輝就發現,這女人居然早就在外面有了男人。盡管佟輝對夫妻關系、男女感情異常遲鈍,卻并不妨礙他痛恨背叛。 而且,有一段破裂的婚姻關系,對于佟輝最終拿下商盟理事長的位子,是一個明顯的污點,佟輝當然決不允許任何人破壞自己努力的目標。他和段云雷的友誼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段云雷替他先后結果了吵著要離婚的女人以及那個給他戴了綠帽子的男人,那個男人同時也是他在商盟的競爭對手。事情做得天衣無縫,至今都被記錄為兩場意外事故。 隨著段云雷死去,這件事更加死無對證,佟輝從那以后就和兒子相依為命,再也沒有找過其他女人。 然而詭異的是,他的兒子佟化龍不知怎么的,在十來歲時時竟突然對他母親的死因產生了興趣,他像一個小偵探一樣,抽絲剝繭地對母親的死因尋根問底,最后對佟輝產生了強烈的懷疑。 佟輝都不明白,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子,為什么會對大人的一些話語,留下如此深刻地印象,以至于孜孜不倦,也要揭開背后的謎團。 父子倆為此發生過幾次激烈的爭吵,佟輝當然不會對兒子坦白什么殺妻的故事,他還沒有愚蠢到那個地步,他只是以父親的權威強制要求兒子停止他的探索,可他忘了,兒子的年齡已經到了叛逆期。 佟輝的所有壓制只不過更加證明了兒子心里父親的疑點,直到最后,父子倆形同陌路,兒子苦于雖然無比確信母親就是死在父親手上,卻沒有任何證據向警方舉報。 佟輝的痛苦則在于,因為一個女人,他和兒子之間橫亙起了一座無法逾越的大山,他沒法手把手帶著兒子去見識這個社會的真相,把自己的經驗傳授給他,一旦他這么做了,只會更加落實他兇手的身份。 等到兒子大學畢業,佟輝也就徹底放棄了對兒子教誨的念頭,他發現自己越來越看不懂兒子了,完成了必要的學業之后,兒子就將自己隔離了起來,不僅是對佟輝,對其他人也是如此。 他只是生活在他自己的天地里面,對外界越來越無動于衷,所有對佟輝這一輩人來說孜孜以求的,充滿了誘惑的事物,他的兒子一律報之以淡漠與蔑視。 兒子有一份工作,但他的心思顯然并不在那上面,他會很輕易地跳槽,有錢喜歡很快地揮霍掉,沒錢的時候又能很嚴格地克制自己,他不會伸手向佟輝要錢,不過佟輝如果給他,他也不會拒絕。 對于母親的死因,兒子已經不再提起,但佟輝知道,那并不表示他的心里就把這件事放下了,相反,他只是選擇了對這件事保持沉默。 就像是兩個陌生人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佟輝發現自己越來越害怕自己的兒子,他知道,自己沒法徹底不管這個和他有著同一個姓,他看著一天天長大起來的孩子。 但他更知道,這個孩子一定會在某一天毅然離開他,不會有任何牽掛,這種知道叫他深感恐懼。 佟輝能夠想到的,解決這一切的法子,就是希望兒子能夠盡快找一個妻子,然后為他生一個孫子,他覺得這是他兒子對他們這個家庭應盡的義務,就像當年他自己承擔起那義務一樣。 然后他以為有了兩個家庭成員的加入,他和兒子的關系應該會逐步緩和,兒子也會有年老的一天,最終會體會到自己父親的不容易。 可叫他失望的是,兒子對找對象沒有一點興趣,這倒是像極了當初的自己,可……他的家庭需要未來啊,對佟輝來說,實在沒有什么比一個值得期待的未來更珍貴的了。 兒子應該是剛剛發了薪水,他開薪的那幾天一貫回來的很晚,直到錢花完了,他才會按點到家,佟輝在這個晚上突然有了傾訴的欲望,他堅定地守在衛生間的門外。 這個時候傭人都已睡熟,能對兒子說一點不足為外人道的體己話??蛇@孩子在衛生間里呆的時間也太久了吧,怎么到現在還不出來?佟輝盡管有一些狐疑,但他的耐心很好,能夠長久地等下去。 “嘩啦啦”伴隨著一陣沖水聲,佟化龍拿著一個茶葉罐和手機從衛生間走了出來,迎面見自己的老爹坐在衛生間門外,不禁吃了一驚,頓時顯得有些手忙腳亂。 “你……你在這里做什么?”佟化龍驚愕地問道,手里的茶葉罐傾斜下來,“啪”地一聲輕響,一個五顏六色的雞蛋大的球體掉在地上,滾到了佟輝面前。 “這孩子從來不會叫爸爸?!辟≥x悲哀地嘆息了一聲,旋即他的眼睛就被地上的球體吸引住了,他驀地站起身,愕然看著地上的“泡影”,他抬頭看看兒子,又低頭看看“泡影”,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佟化龍急急忙忙地上前,想要把“泡影”重新裝回罐子里,卻不料佟輝驟然尖叫了起來。 “別碰它!別碰它!”佟輝的叫聲高亢尖利,就像是被人用尖刀扎在了身上,傭人房的燈陸續亮了起來,佟化龍愕然看著自己的父親。 “你別碰它,你別碰它……”佟輝尖叫著,突然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他繞開“泡影”跑到兒子身邊,伸出雙手攥住了兒子的手臂。 “你告訴我,你沒碰過這東西,你快告訴我,你從來就沒碰過這東西……”他殷切地看著兒子,渾身顫抖、語調急切,就像是在苦苦地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