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備份
梅麗尖叫著拼命掙扎,她已經打算變身了,云暉人的骨刺有多么厲害,她可不想腳上被扎上一個洞眼。 突然間,她感覺身子一輕,一只鞋子被云暉人揪了下來,梅麗一個滾摔到地上,她急忙一瘸一拐地向著自己出來時的彈射井跑去。 身后,傳送帶停止了運行,梅麗知道,再晚一會,彈射機也會被關上,到那個時候,除了變身女武神決一死戰,再沒有其他出路。 還沒等跑到記憶中的位置,梅麗突然看見身邊一個彈射倉剛剛清空,她靈機一動,身子一躍,躥進了彈射倉里,她剛剛跳進去,就聽“刷”的一聲,倉門在她的身后關閉了。 “吱溜……嘎嘎嘎……嗚……轟!” 直到彈射機“轟”地一聲發射聲傳來,梅麗才頹然坐下,渾身的汗如潮水一般涌出了體外。 老實說,無論是云暉人還是與云暉人勾結的傳承人,都沒料到會被人混進這非宜居星球的中轉倉庫內部,為了節約人力和盡量保密,倉庫內使用了大量的自動化技術,應急處置反而并不周全。 對于自動化技術來說,一切按照預料的節奏進行非常重要,一旦有任何預料之外的情況發生,自動化技術所能做的只能是視而不見。 由于前后工序的緊密銜接,為了應付預料之外情況的發生,只有從第一道工序開始逐步關閉,但這個中轉倉庫的第一道工序又是不可控的,傳承人的飛梭根本不知道他們在向云暉人輸送武器。 而由后向前關閉整個系統,混亂就不可避免。否則,只要在發現梅麗的第一刻關閉整個倉庫,那么她就算插翅也難逃生。 梅麗一旦逃入彈射倉,云暉人就鞭長莫及了,因為他們與飛梭上的傳承人根本無法交流,一切全部是靠自動應答裝置處理的。 這也是梅麗一旦發現彈射機升空,就放松下來的原因。 父星b星空間站,梅麗重新買了一雙鞋子,她在商務區要了一臺電腦,將自己調查獲得的所有資料拷貝了一份。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么做,也許是因為這些東西是她九死一生得來的,所以格外珍惜了一些,覺得一份原件遠遠說明不了這份資料的珍貴。 拷貝之后,她又有些為難,不知道該把拷貝件放去哪里,拷貝件是一個預留的手段,只有在失去原件的情況下,拷貝件才能起到作用。拿著拷貝件,梅麗想了許多,她知道自己手里握著一個巨大的秘密。 這個秘密會使如今高高在上的一幫傳承星系的大人物跌入深淵,與之相對的,梅麗也不能不考慮自己的安全問題以及她的父親梅若梧。 如果父親堅決不讓步怎么辦?如果陶正英的上級與父親早有默契,她又該怎么辦?自己放棄、妥協?默默看著這一切繼續發生? 她重重搖了搖頭,自小以來所受到的是非觀念的教育使她無法漠視這一切的發生。哪怕再有迫不得已的理由,也不能拿傳承人類的利益去交換。 當梅麗堅定下來這個想法之后,她就不得不正視自己一旦發生意外這樣的后果了。 她的父親就是商盟的副理事長,她自己又在軍盟工作多年,不要說商盟和軍盟聯手,只需一個像這樣龐然大物般的組織,就不知有多少方法讓一個人悄無聲息的消失。 軍盟、商盟,還有工盟?梅麗眼睛一亮,如果能夠在最壞的情況下挽救傳承人類,就只剩下工盟了,而她恰恰認識一個工盟的成員。 梅麗一陣欣喜,她沖商務區的服務人員要了筆和紙,坐定下來,開始給小七寫一封信,她不知道小七什么時候會回祖星,但是在曝光這一切之前,她還有許多事情要做,她必須要求小七給自己一段時間。 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父親失去一切,所以她第一個要去做的,就是拯救自己的父親,如果她的父親回心轉意了,她得給他一定的時間去處理這其中的一切,還有她的軍盟長官們…… 如果一切都能夠悄悄地處理掉,如果云淡風輕的,一切還能像從前一樣,梅麗只希望這個秘密能夠永遠守住,小七只是一把迫不得已的匕首,她得和小七說明這個道理。 可拿起信紙,梅麗又是愁腸百結,她實在不清楚該怎樣和小七說明自己的想法,讓他面對一樁嚴重的罪行視而不見,想來想去,她最終只在紙上寫了一段話。 “因無法詳述的原因,特將此物拜托你保管,請一定精心保存。由于內容涉密,請勿擅自打開。如我以后向你索要,麻煩你還我,如果我已遭遇不測,請將此物轉交工盟高層。梅麗?!?/br> 梅麗寫完后,又認真看了幾遍,心里還是不太滿意,一度甚至不大想把拷貝寄給小七,因為他拿在手里,看是不看,梅麗實在沒有把握,她一個人在商務區坐了許久,心中矛盾至極。 當空間站里傳來前往子星3號星的飛梭開始登機的消息之后,梅麗依舊拿不定主意,她拿著紙和信封茫然地向飛梭登機口走去,商務區出來是購物區,一個賣明信片的店鋪出現在她的眼前。 這種店鋪是專門為那些旅游達人們準備的,傳承星系每個空間站都會售賣各自專屬的明信片,專供那些旅游達人買來寄回去,以供收集之用,所以店鋪門前有一個大大的郵箱。 鬼使神差的一般,梅麗走到郵箱前,在登上飛梭的最后一點時間里,將信和拷貝塞進信封,寄給了小七。直到她登上飛梭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這么做,她只知道這樣做了似乎會安心一點。 飛梭抵達子星3號星空間站,梅麗就迫不及待給父親打了一個電話,她約父親晚上回家談談,父親滿口答應了。 梅麗從沒想過不經過父親,直接把調查情況向陶正英匯報,正像她和鄭浩說的一樣,在作為軍盟的軍官之前,她首先是梅若梧的女兒。 她必須給父親一個機會,而且,也許她的父親尚不清楚瑞晴的情況有多么嚴重,也不無可能。在她的印象里,她的父親一貫是睿智而謹慎的,像這樣出格的事情,他一定會避而遠之。 如果她的父親還像過去一樣,那是最好了,商盟內部自行把這個事情處理干凈,是最好不過的,為了自己的父親,她不惜對陶正英,對自己的長官說謊。 走在回家的路上,梅麗憂心忡忡,她的心里一會充滿了希望,一會又患得患失,她知道這次會面對她深愛的家庭、深愛的父親、對她們的父女關系,甚至對她的未來,都非常非常重要。 “媽!”梅麗甜甜地叫了一聲母親,邁步走進了家門,母親在她身后把門關上了,一個極簡單的動作卻讓梅麗心頭莫名地跳了跳。 興許是記掛的事情太多,讓自己有些神經質了,梅麗搖了搖頭,但她還是感覺家里的氣氛不太對,家還是原來的家,不僅是陳設,連氣味也是那般的熟悉,可就是有些說不上來的不對勁。 她走過客廳,去自己的房間換衣服,心里突然明白那不對勁發生在哪兒了。 母親是一個極愛干凈的人,但是家里的桌椅上明顯蒙了一層灰沒有擦,她還看見客廳茶幾上擺著一些水果,已經干巴了,最起碼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換過。 梅麗猶豫著在自己的房門前站住,扭頭看向母親,母親站在門前,腦袋低垂著,五官隱藏在陰影里。 “媽,你怎么了?”梅麗驚疑地問道,她本能地感覺母親有些不對勁。 “小麗,你回來了?”梅若梧從房間里走了出來。 “爸,媽怎么了?”梅麗顧不上和父親說話,轉身向母親走了過去,就在這時,母親突然抬起了頭,沖梅麗笑著,樣子沒有變化,臉色也正常,但梅麗還是覺得不對,這個熟悉的家給了她太詭異的感覺。 “小麗,媽沒事……”母親的聲音有些顫抖,梅麗陡然發覺母親的眼睛剎那間變得一片漆黑,她驚愕地一下撲了過去。 “媽,你怎么了?你的眼睛怎么回事?”她抓住母親的雙臂用力搖晃著。 “她被感染后有些不太適應,就和我一樣,年紀大了,體內的變異總是控制不好?!泵啡粑嘣诿符惖纳砗笥挠牡卣f道。 “感染?感染什么?什么變異?”梅麗瞪大了眼睛轉過頭來看向父親,她發現自己的父親也有些不對勁,身體僵硬地向自己走來。 “你一會就知道了,你還年輕,一定可以控制得很好?!泵啡粑嗾f著話,突然就像是要嘔吐一般,沖著梅麗張大了嘴巴。 “爸……!”梅麗只來得及叫上一聲,就驚愕地說不出話來。 只見梅若梧的嘴巴里,一條條觸須抖動著探了出來,它們如一條條游蛇般撲向梅麗,梅若梧臉色蒼白,嘴巴張得老大,喉頭發出“咯咯咯……”地聲響。 梅麗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卻不料她發現自己的身體已經被一道道骨刺環繞,無法動彈。她扭頭一看,只見一根根骨刺從母親的身上長出,將自己固定在母親的懷里。 “媽!”梅麗急切地叫了一聲,匆忙將手探向自己的衣兜,她在父星買的槍回來時利用了軍盟的身份,并未上繳,還在她的兜里,她還可以拼死一搏,可是,當她的手摸到冰冷的槍身時,卻突然猶豫了。 這是她的父親、母親啊,她怎么能開槍? 父親嘴里一條條小指粗細的觸須纏繞到梅麗的身上,冰涼而滑膩,它們在梅麗的身上、臉上四處游走,尋找一切孔洞鉆入梅麗的身體,梅麗既感到震驚、恐懼,又感覺無比的荒唐,還有強烈的羞澀。 “爸!我……”她張口想對父親叫喊,“我是你的女兒??!”但是她只叫出兩個音節,就再也無法發出聲音,所有的觸須像是找到了一個入口,蜂擁著涌入了梅麗的嘴巴。 梅麗的嘴大張著,游動的觸須連接著她和父親的嘴巴,她愕然的眼神漸漸地黯淡下去,一點一點消失了光彩,濃郁的黑暗彌漫上來,遮蔽了一切。 “咔”地一聲,骨刺收了回去,梅麗沒有表情地站在那里。 “你有什么要和我說的?”梅若梧同樣沒有表情地問向梅麗。 梅麗機械地打開手包,將攝像機的存儲卡卸了下來,遞給了梅若梧,梅若梧捏著存儲卡稍一用力,存儲卡便碎裂了。 瑞晴子星分公司,蔣旭拿著電話靜靜地聽著,最后他的表情突然抽搐了一下,臉上露出了笑容,在被云暉人感染之后,他還是第一次產生出了快樂的感覺。 這種感覺很奇怪,讓他突然想起了被感染之前的那個可悲的人類身份。 “你們來我這里一趟?!笔Y旭命令道。他知道自己的這個命令有很多問題,但還是發出了命令,他必須這么做,他那失去已久的人性記憶突然洶涌而來,他必須要對其有個交代。 梅若梧和梅麗聯袂來到了子星瑞晴分公司,他們走進了蔣旭的辦公室,蔣旭看著梅麗,嘴角突然綻開了邪惡的笑容。 “把衣服脫掉?!笔Y旭說道。 梅麗沒有表情的眼睛看向蔣旭,有那么一忽兒,她似乎并不理解蔣旭命令的意思,不過,命令就是命令。梅麗開始機械地脫去自己的衣服,對主人的奴仆來說,這并不重要。 “主人,我們來這里并不……”梅若梧也不理解蔣旭的意思,他循著本能,對蔣旭建議,他們父女今晚的行動會給外界傳遞太多的信息,對瑞晴并不是好事。 “你閉嘴,給我好好地在一邊看著,就像你在自然博物館欣賞那些標本?!笔Y旭冷冷地命令道。他說著話,也開始一邊脫去自己的衣服,一邊向梅麗走了過去。 被云暉人感染是一種奇怪的經驗,你的傳承人的人性部分并非徹底消失了,而是被封存在大腦的深處,這一刻,蔣旭很希望這對父女的人性能夠流露一點出來,那一定會非常有趣。 梅若梧沒有一絲異常地站在邊上,他只是不理解主人做這些,叫他在一邊看著究竟有什么意思,種族的事業正在受到傷害,但主人似乎毫不在意,自然博物館又是什么鬼?這樣不對,這樣有問題! 辦公室里沒有開燈,夜色如水,梅麗躺在那里,眼睛無神地看著辦公室的天花板,那里是一只玻璃吊燈,在夜色中折射著幽幽寒光,突然,一滴淚水從梅麗的眼角滑落下來,一點晦暗的晶瑩轉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