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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吟——” 我聽到聲音心中一喜,正要起身,下一刻反應過來是誰后,腳下一軟,又摔了回去。 不錯,莊珩那時候進了翰林院又進了東宮,是太子侍讀,日日與太子同進同出,正好就是我那太子表哥的心腹之一。 第37章 星月交輝 在坑底猶豫的時候聽他又喊了幾聲。他不知從哪里找過來,嗓子已喊得有些啞,西風一吹,一把沙子似的忽遠忽近飄飄渺渺——怎么太子叫人來卻沒告訴他確切地點么?我嘆了口氣:我那太子表哥也是個叫人發愁的,后來被廢,真是廢得一點也不冤枉。 莊珩的喊聲鈍刀割rou似的,一聲一聲地把我的心都叫得懸起來,實在不出聲不行了,我這才不大不小地叫了一聲。 “我在這里?!?/br> 外邊聲音靜了一時,再響起來的時候近了一些:“梁吟?” 我沒急著回話,從地上爬起來,活動開凍僵的手,低頭撣了撣身上的泥土草屑,靜默的間隙里聽他又喊了一句:“梁吟你說話!” 寒冷冬夜里,他這句又冷又沉,我仔細揣摩,似乎還有點又急又怒——同窗三載,怎么惹他都像一拳打了棉花,我還以為這人腦子缺根筋怎么著都不會生氣呢,沒想到他居然也是有脾氣的。 我抬起頭,略抬高了一點聲音,回應他:“在這里?!?/br> 地面上一陣窸窣,片刻,一個修長的人影并一盞暖黃的宮燈出現在坑頂的漫天星河里。 回想起來,那是梁州冬日里常有的好天氣,山林枯葉落盡,筆直的樹枝根根分明的伸向天穹,再往上可以看到夜空朗徹、星漢燦爛。皎潔的月光從光禿的樹枝間灑落,落到林間的積雪上,粼粼白雪輝映著星光和月光,將天地輝映成皎潔一片。 莊珩就站在那樣的月光與雪色中間。 一盞暖黃色的燈籠在西風里搖晃。他呼吸有些急促,一團一團的呼吸霧一樣吐在空氣里。 后來傅桓跟我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喜歡叫我看著他,他用指腹搓磨著我的眉弓和眼角,說過不止一次:“梁蘭徴,你這雙眼睛是我搶過來的?!薄婀指祷缚倫圻B名帶姓地叫我,梁吟、梁蘭徴,即便最濃情蜜意的時候也帶著些許兇狠,情話被他講得像提醒和警告,我靠近他時像是在靠近危險,緊張又興奮——他那句話我總是聽不懂,欲要問,下一刻就被他堵住唇舌,他禁止我深究。那時傅桓一吻我,我就什么都放棄了。 但我此刻回想起那個冬夜來救我的莊珩,忽然好像明白了傅桓。 他原來是從那樣星月交輝的莊珩身上搶過我的眼睛,讓我的眼睛只看著他,只看著他冷鐵般的一雙眼的。 ……我與傅桓果真同命相憐,我一時竟說不好是他更可悲,還是我更可悲。 我瘸著腿站在坑底看莊珩,片刻才從那畫面里回過神,問:“就你一個,沒別人么?” 那是榴園那個荒唐的晚上之后,我與莊珩第一次說上話。時隔數年,沒想到竟是這般情形。當然那件事我與他心照不宣的沉默中也早已成了往事沉疴,當時沒有提,現在便更不可能再提。 他目測了一下坑的深度,隨后抽散披風系帶,手下一揮,一件尚帶余溫的云鶴紋藏青底的錦緞披風被他丟下來,他說:“世子先穿上。等一等我?!?/br> 我暗自哼了一聲,心道先頭連名帶姓叫得不是挺來勁,怎么突然又改口了,下一刻那披風兜頭蓋臉地就罩下來了??舆吀O窣幾聲,他似乎又走遠了。 我不大耐煩地從頭頂扒拉下衣服。那披風拿在手里,還溫熱的,我皺著眉猶豫了一會兒,雖不情愿領他的情,奈何一動不動地蹲了一個時辰,實在有些受不住,一咬牙到底還是穿上了。 然后故意催他:“莊子虞,好了沒有???我快凍死了?!?/br> 他似乎很習慣我這很招人煩的脾氣,不急不躁,一聲不吭。 過不多久,莊珩回來了,甩下一根繩子來,問我:“世子還有力氣么?” 我實話實說:“沒了?!?/br> 他說:“綁在腰上,我拉你上來?!?/br> 我說:“你能行么?” 他在坑頂望著我:“世子要么再等一個時辰,在下去請梁侯過來?!?/br> 我:“……” 我于是十分勉強地給了他一個機會,將繩子系在了腰上——其實莊珩哪里那么傻自己動手拉我上去,他把繩子另一頭套在馬上,輕輕催一催馬,我就連滾帶爬地被拽上去了。 就是那時候吧。我在房間里踱步,他要把馭蛟索套在我身上,且是我自愿的,不可能再有別的了。呵,莊子虞,趁人之危,當真陰險、當真狡詐。 不過——我又停下腳步——他為什么要把繩子的另一頭套在我身上啊。如果說他是蛟族,那我就是馭主……他認了我做主人,想讓我駕馭他? 想到這點我渾身汗毛倒立,抖了抖。 莊珩莊子虞,皇帝都駕馭不了他,更何況我了。 那他是看上我什么了才將這繩索套我身上?圖我手不能提?圖我肩不能扛?總不會是圖我美貌,圖我身子吧? 突然我想到另一個可能性,腳步霎時一頓,心下狠狠一涼。 難道,又是因為那個什么“出云”? 方才出門前蘭漱對我無聲說的那句話又浮現在眼前。 這個出云,陰魂不散的到底是誰??? --